真的好痛好痛。

    厲承澤端著藥，仍舊溫聲叫她的名字，充滿耐心：“現(xiàn)在會(huì)稍微痛一點(diǎn)，但很快就會(huì)好了?！?/br>
    這……還是有點(diǎn)痛嗎？

    顧匆匆又將轉(zhuǎn)過去的臉憤憤又轉(zhuǎn)了回來。

    她睫毛上還掛著眼淚，卻根本不敢抬手去擦。

    “你到底對我做了什么？！”

    她轉(zhuǎn)過頭來，隔得近了，才看見歷程的嘴唇異常的蒼白，一副元?dú)獯髠哪印?/br>
    又忍不住問。

    “你對你自己又做了什么？”

    厲承澤有時(shí)候隱瞞，但并不會(huì)對她撒謊，她真的問了，他就回答：“我給了一根我的肋骨?！?/br>
    舊約創(chuàng)世紀(jì)說。

    “用那人身上所取下的肋骨，造了一個(gè)女人。”

    “那人說，這是我骨中的骨，rou中的rou?！?/br>
    他說：“以后不要看那些傻~子拍的電影。也不要起那個(gè)愚蠢的念頭。做血族比你想象會(huì)更惡心，再無回頭路?！?/br>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顧匆匆的眼淚嘩嘩流下來。她根本沒有心思去追究他怎么會(huì)對她的一切活動(dòng)了如指掌。

    她只是看著他。

    她看到了他黑色的睡衣上那明顯顏色更深的地方，即使有熏香，也帶著淡淡的龍血的味道，那是他從身上取下肋骨時(shí)候留下的傷口，緩緩暈染出來的血。

    他現(xiàn)在已然虛弱到了無法為自己療傷的地步。

    對于真龍來說，一只修行而成的真龍，他們的身體就如同最堅(jiān)硬的巖石一樣，最烈的閃電也無法在他們身上留下致命的痕跡，而他卻要在這樣堅(jiān)硬的身體上打開一個(gè)缺口，忍著沒有麻藥的cao作生生取下一根肋骨。

    再將這樣的肋骨用術(shù)法糅合到她的身體。

    他到底是用什么樣的毅力在做著這樣的事情。

    “真龍的生命是可以共享的。只是需要一點(diǎn)技巧?！眱?nèi)丹對于沒有修行基礎(chǔ)的凡人來說，在缺少淬煉的情況下，根本無法吸收，而且副作用巨大、

    厲承澤欣慰道，“當(dāng)做火鍋的回禮，特瑞特的這個(gè)建議倒是不錯(cuò)，就是……委屈你了。”

    顧匆匆立刻哭得更厲害了。

    “怎么，還痛嗎？”他有些著急，微微彎腰，將手上的藥端上一點(diǎn)，“先喝了藥，就會(huì)好一點(diǎn)?！?/br>
    顧匆匆不知哪里來的力氣，一下坐了起來，痛，真的很痛很痛。痛得恨不得立刻將后背切了，將肚子切了。

    痛得想要彎腰，卻不敢彎腰。不過，卻痛得能夠忍受下去。她的嘴唇瞬間咬破了，她伸手接過碗，眼淚和唇上的血掉在碗里。

    然后將臉埋在了碗里。

    藥很苦，說不出的怪味。

    但是她一口沒停下，全部喝完了。

    她喝完了，將手里的碗放在床頭。

    厲承澤看著她略好一點(diǎn)的臉色，神色微微放松。然后伸開手，手心是兩顆糖。

    他并不喜歡吃糖。

    這還是之前吳時(shí)弦留下的。

    顧匆匆伸手拿了一顆，剝了糖紙，送到嘴里。

    然后拿了另外一顆，剝了，送到了他嘴里。

    厲承澤耐著性子含在嘴里。

    “先趴下好好休息。很快就好了?！彼搭櫞掖一谢秀便钡臉幼?，“還有什么想要的嗎？”

    “嗯。”顧匆匆說。

    厲承澤等著她的回答。

    顧匆匆輕輕在他手背親了一下，唇上的血印在手背，仿佛一朵小小的梅花烙印，然后推他的手送回到他的唇邊。

    “我要你，以后不要做這樣的傻事。知道嗎？”

    “真傻。”她扁了扁嘴巴，努力收住了要掉下來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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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第二天早上四點(diǎn)多, 顧匆匆被一陣鳥叫聲驚醒。

    她睜開眼睛, 背上已經(jīng)沒有什么感覺了, 試著伸手摸了摸, 根本沒有傷口的痕跡。

    四周很安靜, 又似乎很吵。

    她聽見了樓下草地里有蟋蟀和不知名的蟲鳴，聽見了街道上有人打開了車門, 聽見有人撥動(dòng)打火機(jī)，點(diǎn)燃了一根煙。

    凝神細(xì)聽, 甚至能聽見火燃燒煙絲的聲音。

    滋滋。

    四點(diǎn)的天，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shí)候。

    但是她卻能清晰看見房間里每一個(gè)角落, 看見窗簾外隱隱投下的光, 從織物的每一條經(jīng)緯中屈身而過。

    嘴里的牙膏味是薄荷的, 殘留的摩擦劑和粘合劑上還有甜味劑的殘留。

    而輕輕一嗅，便能聞到空氣中各種各樣不同的味道。

    身體的五官仿佛無限敏銳和放大。

    她翻身坐了起來，赤足踏上地毯，柔軟的長鋒按~摩著腳底，帶來難以言說的酥~癢。

    顧匆匆咽了口口水。

    從地毯走出去, 前面是長長的走廊，她走到廚房, 廚房里面還殘留著狼藉，她穿上廚房前的脫鞋，走到旁邊的冰箱，伸手從冰箱里面拿出一瓶水，玻璃瓶的特制氣泡水, 沒有開瓶器。

    她伸手試著輕輕一擰，上面的瓶口便直接擰掉了。手上沒有絲毫傷痕，但是玻璃瓶的確……整個(gè)頭都被擰了下來。

    但只喝了一口，她便忍不住嗆了起來。

    然后拿過瓶子的介紹來看，水的甜度很低。

    但為什么喝起來……就像是在喝工業(yè)糖精。

    難道是因?yàn)樯眢w被改造的緣故，對所有的一切變得格外敏感？

    顧匆匆忽然無比明白，為什么厲承澤不喜歡吃糖了。

    為什么他會(huì)是潔癖了。

    任何小小一點(diǎn)的知覺，對他來說都是難以忽視的存在。

    她想到這里，將水放回了冰箱，然后收拾了廚房，地上的瓷片一片一片，但是用手一搓，直接就變成了碎屑，顧匆匆陡然有了武林高手逇錯(cuò)覺，又研究了好一會(huì)，她停下來。身體的變化和強(qiáng)悍遠(yuǎn)超預(yù)期，而這些，都是另一個(gè)人給她的。她躡手躡腳走回去，在路過厲承澤房間的時(shí)候，她站定了。

    門沒有關(guān)。

    她很輕很輕按上門扉，走了進(jìn)去。

    厲承澤睡在柔軟的床~上，他閉著眼睛，安靜而又靜謐。

    顧匆匆蹲在那里，默默看著他。

    她看了好一會(huì)。

    床~上的人到底還是繃不住，露出微微的笑意。

    “我知道你醒的?！彼龑⒛樂旁诖策?，挨著他的手，親了一口手心，然后像小貓一樣蹭了蹭，“還痛嗎？”

    他的手心蜷縮，復(fù)爾，緩緩撫上她的臉龐，黑漆漆的眼睛看著她。

    “你要是不過來，應(yīng)該一會(huì)就不痛了。”

    顧匆匆伸手按住他探過來的唇。

    “浴缸里面的藥都有，為什么你不用一些……至少不會(huì)……”她沒說下去。

    “特瑞特說，如果用了，會(huì)影響效果?！眳柍袧奢p輕咳嗽了一聲，緩緩道，“就算有可能他是說謊，但這件事上，我不想出任何差錯(cuò)。”

    他還能開個(gè)玩笑：“沒關(guān)系，痛的時(shí)候，想想之前親你的感覺，也就不痛了?！?/br>
    顧匆匆不知道說他傻還是呆。這個(gè)該死的特瑞特?？隙ㄊ菫榱四菐最D吃不下去的火鍋，故意的！

    左右是睡不著了。

    她問：“想吃什么？我給你做?！?/br>
    厲承澤道：“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不過，我是病人，你要喂我?！?/br>
    吃罷早飯，時(shí)間不過六點(diǎn)。

    顧匆匆只覺得渾身都是勁，雖然厲承澤建議她多適應(yīng)一下新的身體，但顧匆匆不想逃課，干脆準(zhǔn)備走路回去正好趕上早上第一節(jié) 課。

    早上第一節(jié) 課是馬哲。

    老師喜歡課前課后都點(diǎn)名。

    大家不敢逃課，教室里很多人買了各種包子，在大教室后面分食。

    以前不覺得有什么。

    今天一進(jìn)教室，顧匆匆就覺得一陣惡心。

    包子的rou不新鮮，蔥也沒洗干凈。

    還有誰的包子至少是昨天的，上面還有沒洗臉的手摸過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