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特意給榴生帶了一張圖。

    圖是司露微手繪的，讓榴生填充顏色。

    “一共有四十個(gè)，你每天填一個(gè)顏色。等它全部填完了，就能見到你阿媽了?！彼敬笄f偷偷告訴他，“這是你阿媽說的，不能告訴任何人，也不能不吃飯、不睡覺?！?/br>
    “我還有四十天才能見到我阿媽？”榴生問。

    榴生的確是很像沈硯山，小小年紀(jì)就有過人的聰慧，司大莊覺得自己癡長歲月，未必如榴生機(jī)靈。

    “對，還有四十天。”司大莊悄聲道，“不能說出去，不能讓任何人知道?！?/br>
    榴生用力點(diǎn)頭。

    “那……四十天之后，一定可以見到我阿媽嗎？”榴生又問。

    “也許不用四十天。”司大莊說。

    榴生再次點(diǎn)頭。

    “舅舅，你要每天都過來看我?！绷裆?，“我看到了你，才不會(huì)害怕?！?/br>
    司大莊心中發(fā)酸，用力抱了下孩子。

    他想五哥真可憐，這幾年魔怔了，錯(cuò)過了很多。榴生這樣有趣，要是五哥能天天陪伴他，大概也會(huì)得到更多的樂趣。

    “舅舅每天都來！”司大莊跟他保證。

    舅甥倆說妥了之后，榴生果然不再鬧騰了，乖乖吃飯、圖畫，按時(shí)睡覺。

    沈硯山因公務(wù)又出去了一趟，半個(gè)月之后才回來。

    他出門時(shí)，帶走了司大莊。

    除了帶走司大莊，他還吩咐家里加強(qiáng)戒嚴(yán)，絕不容許司露微踏入大帥府。

    這次視察，司大莊發(fā)現(xiàn)他心不在焉，甚至有點(diǎn)狂躁。

    這算是很好的信號(hào)了。

    這幾年里，五哥已經(jīng)理智得過分，情緒上從不失控。他能煩躁到司大莊都看得出來，就意味著他又活過來了。

    想到這里，司大莊又是難過。

    五哥是有了點(diǎn)指望，才會(huì)活過來的吧？對于小鹿，五哥又在期待些什么呢？

    他明明下了那么大的狠心。

    司大莊覺得沒什么不好的。

    小鹿這次回來，是下定決心不會(huì)離開榴生了。只要她不離開孩子，總在五哥身邊，他們倆未必就沒有機(jī)會(huì)。

    五哥有期待，也沒什么不好的。

    半個(gè)月之后，沈硯山回到了大帥府，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了榴生。

    榴生看到他，立馬站得筆直，小心翼翼瞥他一眼；看到司大莊時(shí)，他馬上就露出笑容，做了個(gè)鬼臉，有點(diǎn)頑皮搗蛋的孩子模樣了。

    “府上沒事？”沈硯山問副官。

    副官道：“無事。司小姐從未來過?！?/br>
    沈硯山點(diǎn)點(diǎn)頭。

    他坐在書房里抽煙，既不讓副官出去，也不詢問，就把副官晾在那里。

    約莫晾了一根煙的時(shí)間，他才開口：“她這段時(shí)間不過來，是在做什么？”

    “做衣裳?！备惫俚?，“司小姐打算給少爺做五十六套衣裳鞋襪，讓他能穿到十八歲……”

    沈硯山：“……”

    他重重把煙蒂按滅。

    十八歲……

    果然是個(gè)冷心冷肺的女人。她這種人，就不配得到半分溫情。

    她對自己的孩子也不過如此，對沈硯山又能有什么情誼可言？

    沈硯山這一生，這么多年的苦，都是因?yàn)樽约旱膱?zhí)念在她身上。

    羅霄說司露微像廟里的菩薩，無數(shù)人不計(jì)回報(bào)的信奉她、愛她，可她自己是沒有感情的，也不會(huì)給世人任何回報(bào)。

    “出去吧?！鄙虺幧桨肷尾诺馈?/br>
    副官退了出去。

    很快，司露微就做好了全部的衣裳鞋襪，堆了滿滿四大箱子。

    弄好了之后，她給榴生寫了一封信，告訴他：“在這個(gè)世上，阿媽是女人，你是孩子，我們都身不由己。將來你長大了，能掌控自己的行蹤，你來找阿媽。阿媽會(huì)一直為你祈禱，希望你此生健健康康。”

    寫好了之后，她買好了火車票，打算去廣州，然后從廣州乘船，去香港找她師父。

    出發(fā)那天，晁溪和司大莊抱著玉兒，去火車站送她。

    司大莊有點(diǎn)緊張：“這樣行不行啊？你都演了一個(gè)月大戲了?！?/br>
    “我不知道?！彼韭段⒔舆^了小侄女玉兒，抱在懷里，目光游離看了眼四周。

    她只是在試探。

    沈硯山那么聰明，司露微做的一切，不過是愿者上鉤。

    “火車快要開了。”晁溪提醒司露微。

    司露微把玉兒還給了司大莊，又摸了摸她的腦袋：“姑姑走了，玉兒?！?/br>
    玉兒只知道叫“姑姑”，沖司露微傻樂，晁溪時(shí)常說她是個(gè)傻大妞。

    司露微提過了行李，上了火車。

    她定了個(gè)包廂，坐下之后，沖司大莊和晁溪擺擺手，讓他們先回去。

    司大莊果然就帶著孩子和晁溪先走了。

    司露微坐下，目光不怎么往外看，拿出一本書。

    她始終看不進(jìn)去。

    又過了五分鐘，火車發(fā)動(dòng)了。

    火車一動(dòng)，司露微的心，跟著猛跳了下。她做的這一切，很可能完全沒意義。

    火車往前走了，慢慢的駛出了月臺(tái)，司露微的雙手，死死扼住了書的邊沿，不讓自己失態(tài)，仍是安靜看書。

    車子越來越快。

    司露微的臉色，越發(fā)難看了。她一開始是故作鎮(zhèn)定，到了后來，她的身體逐漸發(fā)僵了。

    這次真離開了南昌，下次就不知何時(shí)會(huì)回來了。

    她不停的看手表。

    二十分鐘之后，火車突然停了。

    旅客們不明所以，紛紛詢問是怎么回事。

    司露微卻卸下了心頭重?fù)?dān)，慢慢透出一口氣。

    她端坐不動(dòng)。

    又過了片刻，有小汽車駛近鐵道。扛槍的侍衛(wèi)，簇?fù)碇粋€(gè)高大男子下了汽車。

    他身穿軍裝，器宇不凡，朝著火車走了過了。

    司露微的車廂門，被重重拉開了。

    沈硯山站在門口，冷冷看著她：“你很得意，是嗎？”

    司露微慢慢站起身：“不，我并不得意。我只是玩弄一點(diǎn)小聰明?！?/br>
    “你果然是自作聰明！”沈硯山道，同時(shí)重重關(guān)上了車門。

    包廂里只剩下他們倆了。

    第193章 一家三口

    沈硯山知道自己窩囊。

    司露微打什么主意，他全部知道。

    做那么多衣裳給榴生，無非是告訴沈硯山，她要走了，再也不會(huì)回來了。

    她以前就那么堅(jiān)定，沈硯山不敢不相信。

    萬一她真的永不回頭呢？

    他說過了，絕不會(huì)再要她的，可一想到此生就這樣和她錯(cuò)過，他還是無法接受。

    他明知這是個(gè)陰謀，也明知現(xiàn)在需要拼誰更加心狠。

    他沒有做到。

    比起狠心，他永遠(yuǎn)輸司露微一頭，因?yàn)樗懈星?，司露微沒有。

    所以他來了。

    他等火車開動(dòng)，等她跳下來，沒有等到。于是他追上了火車，發(fā)電報(bào)讓火車停下。

    “大帥既然來了，我們倆之間，還有得談嗎？”司露微問他。

    沈硯山坐到了她的床鋪上，抬起眼皮撩了她一眼：“別裝傻。你想留在我身邊，你自己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司露微的聲音，異常堅(jiān)決，“我能做到。我絕不主動(dòng)離開大帥府，我人是大帥的，隨便大帥怎么用。”

    “好?！鄙虺幧降哪抗馑频蹲?，“可是，不止到榴生成年，而是你這一輩子，直到我厭煩為止。”

    司露微頷首：“可以。”

    她這輩子，都是他的人。他可以上她的床，可以用她手里的槍。她不能隨意去留，他能任意打發(fā)她。

    “那就下車?！鄙虺幧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