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嬴晏轉(zhuǎn)了轉(zhuǎn)眼,輕咳一聲,說出了此來搭訕的目的:“十哥,你這馬車好生寬敞呀?!?/br> 嬴寬稍顯得意地抬了抬下巴,“自然是寬敞?!?/br> 他外家安家是富賈,通達商道,富甲一方,腰纏萬貫,母妃又是安家最受寵的小女兒,故而他身家頗豐。 瞧他得意的像是哪個富庶人家的傻少爺,嬴晏默了默,繼續(xù)夸道:“十哥真厲害?!?/br> 嬴寬聽得舒坦,揚唇扯了一個頗燦的笑容,望著眼前瘦矮的人兒,忽然間,他想起了早逝的三哥。 他默了一瞬,嘆氣,罷了,就肩負起兄長的責任。 嬴寬問道:“你如何去曲江園?” 嬴晏神色意外,今日十哥怎如此上道?哪里知曉嬴寬已經(jīng)胡思亂想了一通。 “大概……步行前往吧?也許租一輛馬車?!辟滩缓靡馑嫉溃骸白屖缫娦α?。” 嬴寬盯著她臉蛋,皺眉:“你別咬唇,聲音大點,像個男子漢?!?/br> “好。”嬴晏抬了一雙桃花眼醉人朦朧看他,聲音乖巧,“我聽十哥的。” “……” 嬴寬一口氣頓了又頓,最終無言,也就他心地善良,度量宏大了。 “上馬車,同我一道去曲江園?!?/br> 嬴寬丟下一句話,轉(zhuǎn)身走了,抬腿上去時,視線掃過威風凜凜的兩匹拉車駿馬時,他停了下,偏頭看了嬴晏一眼,遲疑道:“不用扶吧?” 他隱約記得,幼時學騎馬射箭,那么溫順的小馬駒,就把十四弟嚇得腿軟直哭。 沒等她回答,嬴寬又道:“不敢上來就別上來了,丟人死了?!?/br> 嬴晏抿了唇角,朝他微笑:“十哥,我沒那么孱弱膽小?!鄙蟼€馬車而已又不是上馬。 下一刻,她踩著杌凳,抬腿上了馬車,身姿平穩(wěn)而自然。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謝昀:曲江園見。 嬴晏小聲:二爺,我不是去見你…… 謝昀抬眼:嗯? 嬴晏:我是去見你!! 第6章 車輪轆轆,華蓋四角懸著的鈴鐺叮當作響,馬車朝著城東南角的曲江園而去。 燕京的街道以朱雀大街為主干道,向外延伸,四衢八街極其規(guī)整,街上人流如織,車馬往來,繁華喧鬧。 嬴晏不太喜歡幽閉的環(huán)境,總會勾起幼時不美好的記憶,壓抑得喘不過來氣,于是素白纖細的手指掀開縐紗,一直看著窗外。 真是沒見識,外頭有甚么好看的? 嬴寬翹著二郎腿靠在車壁上,瞧她側(cè)顏,癟了癟嘴巴。 忽然,嬴晏瞧見朱雀大街上人潮散開,留出空靜的街道,有整齊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這是……軍隊? 嬴晏詫異,欲一探究竟,將身子往外探了探,只見一道翩躚的黑色衣袂從視線中飄過,還不等視線往上瞧了人臉,身后的人忽然伸手拍了一下她肩膀。 “一會兒到了曲江園,別和我走散了。”嬴寬囑咐。 嬴晏注意力在外邊,輕聲應了一句好,又急急地往外看去。 神鸞衛(wèi)有那么好看??? 嬴寬瞪眼,恨不得把她腦袋掰過來。 片刻功夫,領(lǐng)頭人已經(jīng)打馬過去。 嬴晏只瞧見一道挺拔頎長的背影,身著黑色繡金線的華麗錦衣,由金線繡成的蟒龍熠熠生輝,好似要沖破衣衫而出,肩上系著的暗色披風迎風飄揚,腰間懸著鑲寶石金玉的雁翅刀,氣勢逼人。 他身后跟著數(shù)人騎馬而過,皆身穿紫衫上繡著飛蟒獸紋,腰上配著柳葉刀,整齊劃一。 神鸞衛(wèi)? 那方才領(lǐng)頭的應當是謝昀了。 嬴晏收回視線,有些失望沒能一窺他容顏,瞧這方向應當是向曲江園而去的。 她默了一瞬,這么喜慶的日子,謝昀出現(xiàn)應當不太妙吧? 見人還在看,嬴寬心里氣悶,提高聲音喊了一聲:“嬴晏!” 嬴晏嚇了一跳,忙笑著轉(zhuǎn)身:“十哥哥。” 嬴寬氣結(jié),深呼吸一口氣,好耐心重復了一遍:“曲江園里人多雜亂,一會兒跟著我,別亂走,免得被人欺負了去。” “十哥真好?!辟绦χ涞馈?/br> 嬴寬哼了下,遞了嬴晏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 想著方才街上打馬而過的神鸞衛(wèi),嬴寬又提醒道:“入了曲江園,離神鸞衛(wèi)遠些,他們可先斬后奏,若是被他們抓去鎮(zhèn)撫司,可別怪十哥我不救你?!?/br> 他頓了頓:“尤其是指揮使謝昀,見著他繞道走。” 嬴晏從沒見過嬴寬如此小心一個人,疑惑問道:“他與十哥有過節(jié)?” 過節(jié)? 嬴寬沉默,想起了在涼州那段日子。 那時大熙與邑國交戰(zhàn),需要戰(zhàn)馬供應,他免不得要與謝昀打交道。 邑國不敵,便動了歪心思,遣了無數(shù)死士前來暗殺謝昀。涼州白日長,那一天太陽剛要落山,殘陽如血,那個男人面無表情,手起刀落收割人性命,周圍尸骨如堆,說是地獄羅剎都不為過。 顯然那些回憶不是很美好,嬴寬神色難看,氣呼呼道:“沒有!” “……”那就是有了。 嬴晏笑笑,好心沒戳穿他。 謝家歷經(jīng)兩朝,是綿延了數(shù)百年的老世家。前朝覆滅,熙太祖登基后,保留了部分前朝老臣的官職和爵位,謝家就是其中之一,在新朝封爵肅國公,帝寵不衰。 肅國公謝山如只娶一妻陳氏,膝下有兩子,長子謝時,次子謝昀,是為雙生。 她對謝昀又或者是謝時的印象,還停留在幼時,約莫她七八歲的時候,在紫宸殿殿前驚鴻一瞥的俊俏少年,似乎……模樣長得挺好看? 她記不清了。 這兩年她處于深宮,身邊也沒個心腹,消息十分閉塞。 只聽聞肅國公府二公子謝昀,三年多前帶兵出征邑國,收復了蜀州失地,今年年初的時候大捷而歸,沒有封王拜相,也沒留在軍營,而是接任了神鸞衛(wèi)指揮使一職,深得帝心。 應當是那個時候同在涼州放馬的十哥有了交集吧? 嬴晏沉吟片刻,十哥平日是行事張揚,無所忌憚,混起來天不怕地不怕,也就父皇和淑昭儀唬得住,謝昀竟然能讓他如此畏懼,可見其可怕。 她原本微弱的結(jié)交心思更淡。 見人神游天外,嬴寬板著臉,又嚴肅告誡了一遍:“萬不可招惹謝昀?!?/br> 嬴晏乖巧應下:“我聽十哥的。” * 嬴晏和嬴寬到時,曲江園里已經(jīng)一派熱鬧,山水樓閣鱗次相接間宴舞歡歌,男男女女往來,曲水流觴,觥籌交錯,頭戴簪花的新科進士們春風得意。 平日里,嬴晏多待在昭臺宮,鮮少出席宴會,初到曲江園,大多人不認識他。 嬴寬雖離京兩年,但在一眾勛貴子弟中仍然臉熟的很。 很快便有衣衫華貴的公子上前打招呼:“十殿下,許久不見啊?!?/br> 按照年紀,嬴寬本應該已經(jīng)封王,因為去年他人在涼州,便耽擱下來,按照熙朝慣例,只能等今年五月份才能走封王賜府邸的流程。 嬴寬半瞇著眸子,想了好一會兒,方頷首點頭:“鄭公子?!?/br> 此人名為鄭季然,是安平侯的嫡次子,年紀不大,尚未娶妻也沒入仕,平日里聲色犬馬,時常出入風月場地,養(yǎng)了七八房小妾,是個不扣不扣的浪蕩子弟。 只看他臉頰氣色虛浮怠倦,便知道是不知節(jié)制,縱欲過度。 很顯然,他的目標不是嬴寬,而是他身邊的小公子——嬴晏。 鄭季然目光黏在嬴晏身上,笑道:“這位公子是?” 感受到不妙的視線,嬴晏緊張地攥起指尖,難道他看出她是女子了? 嬴寬黑臉,差點抬腳踹他,余光瞥見一旁神鸞衛(wèi)的身影,他才斂了怒氣,惡狠狠道:“這是我十四弟,鄭季然,你再敢亂看,本宮就戳瞎你狗眼,就地正法!” 這些紙醉金迷的世家門閥子弟,不少人有特別愛好,這鄭季然便是男女通吃,府里不光養(yǎng)了七八房小妾,還有不少貌美孌寵。 十四弟男生女相,又身姿纖細,這鄭季然定然是生了齷齪心思。 十皇子的弟弟? 鄭季然倏地清醒了幾分,賠禮道:“原來是十四殿下,季然失禮了。” 雖是如此說,鄭季然仍然疑惑地垂下眼,心里在想,十四皇子是誰?片刻之后,鄭季然恍然大悟,十四皇子嬴晏不就是那廢后之子嘛,不曾想竟是這般貌美惹人憐愛。 鄭季然心里微微失望,縱然十四皇子不得勢,也是皇子龍孫,他萬萬不能調(diào)戲。 美人在前,看得著吃不著,鄭季然頗覺無趣,又見嬴寬一副吃人相,十分識趣地轉(zhuǎn)身告辭了。 見人走了,嬴寬解釋道:“鄭季然是安平侯嫡次子,有龍陽之好?!?/br> 原來如此,嬴晏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氣,沒發(fā)現(xiàn)她是女子就好。 嬴寬沒錯過嬴晏方才的緊張,只當她是被鄭季然嚇到了,心里的憐惜又多了一點,開口寬慰道:“不必怕鄭季然,有我在?!?/br> “嗯嗯,十哥最厲害了?!辟绦‰u啄米似地點頭。 嬴寬笑了下,頗為豪氣的攬她肩膀,卻不想用力過猛,直將人推了個踉蹌。 嬴晏站穩(wěn)后,不明所以,扭頭委屈看他。 嬴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