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屋內(nèi)只點(diǎn)了一盞燭燈,落在床尾處,燈油燃了多半,光線稍顯昏暗。 床幔垂下,擋了兩人身姿,只留一道虛虛的影兒。 容貌嬌美的女子躺靠在他懷里,神情躊躇,又道:“二爺,陳公……” 謝昀壓在她額角的手指微緊,涼颼颼打斷,“嗯?” 一個微微上挑的音,愣是讓嬴晏聽出了涼涼殺意。 嬴晏默了半響,識趣兒不再提。 幾個時(shí)辰已經(jīng)過去,并無陳文遇被捉捕的消息傳來,皇宮那邊似乎也無動靜,他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安然無恙離開燕京了吧? 謝昀神色稍霽,忽然問:“晏晏不是說要送我魚兒佩么?” 魚兒佩? 嬴晏驀地一僵,手指攥上了衣袖,微微捏緊,她故作平靜:“那只魚兒佩是鄭季然用過的東西,哪能送給二爺,我明日尋個更貴重的送給二爺?!?/br> 謝昀輕聲笑:“無妨?!?/br> “……”果然不該拿這位爺當(dāng)借口。 瞧人不情不愿的模樣,謝昀眸色微動,閃過危險(xiǎn)神色,一串硨磲珠還不夠是么? 嬴晏也沒猶豫太久,便扯下埋在胸口的魚兒佩,遞給謝昀。 這塊魚兒佩一看便是老物,想來他也瞧不上,而且她也不擔(dān)心被謝昀認(rèn)出來這是三哥的東西。謝昀少年時(shí)甚少出現(xiàn)在人前,應(yīng)當(dāng)與三哥無甚交情才對。 夜色幽幽中,魚兒佩愈發(fā)瑩潤,里面赤紅絮狀紋路仿佛血液流動一般。 原來是嬴柏的東西么? 謝昀指腹壓在魚兒佩一角,微微摩挲,若有所思。 瞧見他對魚兒佩似乎興趣很濃,嬴晏呼吸微緊,這位爺不會看上了吧? “二爺,這魚兒佩舊了,不配你身份?!?/br> 謝昀睨她,無聲輕嗤,而后微微抬手,把魚兒佩掛在了床角一塊雕花上。 乍一看去,魚兒輕搖,相映成趣。 嬴晏不明所以,伸手想要拽下,卻被謝昀攔了動作。 謝昀淡聲提醒道:“此物不是戴在胸前的?!?/br> 被人如此指出,嬴晏有點(diǎn)尷尬,她抿了抿唇,小聲道:“我知道。” 謝昀瞥她一眼:“知道便好。” 這塊魚兒佩不知轉(zhuǎn)手了多了個人,怎么能貼在她胸口。 謝昀伸手,把人重新拽回懷里,卻不是后背貼胸膛,兩人面對面,目光相撞。 想起先前被人死死禁錮的感覺,嬴晏神色慌張了幾許,她可不想再來一次。 謝昀看透她所想,扯了下唇角輕聲笑,指尖緩緩拂過她眉眼,意有所指道:“我也不想?!?/br> “……”倒是她想入非非了。 瞧著眼前人眉眼神色,嬴晏閃了閃眼眸,她覺得謝昀仿佛是有話要同她講一般,莫非是看出魚兒佩的來由了? 謝昀點(diǎn)她眉心,嗓音緩緩而出:“送一個香囊就好。” 嬴晏茫然地眨了眨眼。 半響,她恍然大悟,原來謝昀還記著她說要送他魚兒佩。 嬴晏有些意外謝昀想要香囊,這等雅致的物件,配在神鸞衛(wèi)指揮使身上,著實(shí)奇怪。 她心里一瞬間便過了無數(shù)種想法,謝昀身份貴重,是送玉的好還是送金的好?又或是鑲嵌各色寶石的? 瞧人思忖的神情,謝昀垂了垂眼睫,握著她白皙細(xì)滑的下巴輕捏。 “要晏晏親手繡的。” 作者有話要說: 改個更新時(shí)間。 如果晚九點(diǎn)沒更新的話,會在稍晚一點(diǎn)更新。 可以第二天起來看~ (畢設(shè)要開題了,最近都在晚上碼字,然鵝手速太慢qaq) 謝謝大家支持喜歡,么么??! 第36章 嬴晏應(yīng)下了, 繡一個香囊算得上輕松, 還能省不少銀錢。 說來慚愧,她手頭的確拮據(jù), 先前能闊綽拿出三千兩,已是她一半身家。 第二天一早, 嬴晏去了一趟玄玉閣,查魚兒佩來路。 當(dāng)年三哥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jīng)死了, 只有母后和她不信,總期盼有朝一日三哥能回來,這么多年過去, 那些奢望早已成了夢幻泡影。 可是嬴晏還是想去查查, 哪怕只有一線希望。 尋不到活人,她便去尋尸骨。 嬴晏沒有刻意避開謝昀給她的人,太過東遮西掩,反而更引人注目。 燕京城里的玉器鋪?zhàn)佑惺畮准遥耖w店面不大,布置格局中規(guī)中矩,但玉源很廣。 掌柜的約莫四十來歲的年紀(jì),蓄了一把短胡須,瞧見一位衣著富貴的小公子入內(nèi), 笑容滿面上前:“公子想要瞧瞧什么玉件?” “我聽好友說,前幾日入了一匹老玉?!辟涕_門見山。 老玉件不如新玉討人喜,多有裂紋瑕疵, 但勝在玉上有故事,若是被哪朝名人把玩過,不少人會爭先恐后買來收藏。 掌柜便是如此認(rèn)為,他笑道:“公子來得正巧?!闭f著,他引著人往里走,走到了放置老玉的地方。 那里羅列著不少玉擺件,先入目的是一副和田玉棋子,掌柜將其拿起,滔滔不絕開始介紹:“這副玉棋子傳聞是宮里的東西,后來被賜給了前朝一位郡主,公子你瞧這玉質(zhì),即便過了百年,仍然溫潤無暇、紋理細(xì)膩吶!” 嬴晏笑笑,附和道:“果真是大有來頭?!?/br> 她頓了頓,捏起一顆玉棋子把玩,不經(jīng)意問:“如此多有來頭的老玉,可是不好尋啊,不知掌柜從哪尋來的?” 掌柜眉眼自豪,也沒見外,笑瞇瞇解釋道:“鄙人有一好友,常年在涼州走商,這批老玉是他在涼州搜羅了數(shù)年才積攢下的家當(dāng),若不是近日手頭緊,也不會忍痛割愛賣給在下?!?/br> 涼州么? 這未出乎嬴晏所料,涼州盛產(chǎn)美玉,魚兒佩到那里輾轉(zhuǎn)一番似乎也合常理,而且當(dāng)年三哥是在云州落入洪水,云州與涼州不僅有一條大河想同,且地域接壤。 嬴晏溫軟一笑,夸道:“掌柜好門路?!?/br> …… 沒費(fèi)多少隱晦口舌,嬴晏便得知了魚兒佩來路,離開玄玉閣時(shí),她手里握著一柄青白玉骨扇,手指微微捏緊。 無論是云州還是涼州,都太遠(yuǎn)了,她勢單力薄,即便想查也無從下手。 嬴晏猶豫不決,謝昀能信嗎? * 彼時(shí),宣政殿。 太子嬴啟已經(jīng)昏迷三日不醒,茲事體大,朝野慌張不已。 大臣們匯聚宣政殿,商量對策,此時(shí)下首一片喧鬧之聲。 永安帝神色頹倦,才幾日的功夫,他便仿佛老了好幾歲一般,隱見老態(tài)龍鐘之感。 如今幾個兒子里面,只有嬴啟頗合他心意,縱然對他不是十分滿意,也斷斷沒想過要了這個兒子的性命。 太醫(yī)診斷,嬴啟傷到了腦子,蘇醒十分困難,即便能醒,十之八九會患癡傻之癥。 永安帝聲音悲慟:“太子有恙臥床,朕甚是痛心。” 大臣安慰:“上天佑太子吉人天相,陛下且要寬心,保重龍?bào)w?!?/br> 永安帝掃過諸人:“愛卿們可有良策?” 諸人沉默不言。 有人上前一步,“臣以為,儲君一事,乃國之根本,不可輕言廢立,應(yīng)當(dāng)重金懸賞天下名醫(yī),前來為太子診治。” 話音落下,吏部尚書顧與知也上前一步:“陛下,如今大熙外有邑國虎視眈眈,內(nèi)有幽州叛亂,國不可一日無太子,臣以為太子身體有恙,當(dāng)另擇儲君,以慰朝野。” 此言一出,周遭頓時(shí)又熱鬧了起來,太子這才昏迷幾日,能不能醫(yī)好還另言說,如何能如此倉促另立新儲君? 先前說話那名大臣聞言,轉(zhuǎn)頭怒瞪顧與知:“顧大人此言,可是把國政當(dāng)成兒戲?” 顧與知淡淡一笑,“張大人言重?!?/br> “陛下,臣以為應(yīng)當(dāng)請欽天監(jiān)算上一算?!敝x昀驀地出聲。 諸人聞言,抬頭看去,只見龍椅旁邊有一把紫檀木椅,上面坐著一位身著金線繡飛蟒龍的黑衫男子,正是謝昀。 這個位置只有儲君監(jiān)國、輔臣或太后輔佐年幼皇帝時(shí),才會坐在這里。 其中之意,不言而喻。站在下首的諸人,亦是各懷鬼胎。 永安帝看向謝昀:“哦?” “太子殿下身體康健,何至茶杯輕輕一砸便昏迷不醒?” 謝昀輕描淡寫提點(diǎn)。 果不其然,隨著話音落下,永安帝的臉色便沉了幾分,是啊,只是輕輕砸一下,連血都沒流多少,怎就昏迷病重了? “臣這幾日思前想后,終于琢磨出了緣由?!敝x昀指腹壓在椅子扶手,偏涼的嗓音慢吞:“自立太子數(shù)月來,先后有邑國偷襲邊城、戎狄生事,幽州叛亂,可見太子嬴啟與我大熙國運(yùn)相沖,這是天公降怒,以示警告?!?/br> 聞言,下首大臣登時(shí)瞠目結(jié)舌,如此大逆不道之話,謝昀怎敢堂而皇之說出口??? 卻不想永安帝信了,他沉思幾息,愈發(fā)覺得謝昀言之有理,當(dāng)年立柏兒為太子時(shí),瑞雪豐年,國庫充盈,哪有這些煩心事兒? 如此想著,永安帝大手一揮:“來人,傳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明朝陽?!?/br> 不消片刻,明朝陽便上殿,他約莫六十來歲的年紀(jì),蓄了一把山羊胡,雖然年事已高,仍然容貌矍鑠,頗有仙風(fēng)道骨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