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今日封王盛典,滿朝文武皆在,眾目睽睽之下,十四弟暴露女身,父皇豈不是顏面無存?盛怒之下,怕是十四弟得吃一番苦頭。 彼時(shí)嬴晏正要推門而入。 嬴寬一慌,快步上前,猛地拽住嬴晏胳膊往后拉,一時(shí)沒控制好力道,直將人拽了個(gè)踉蹌。 他語氣著急:“不能進(jìn)去?!?/br> 好在謝昀反應(yīng)極快,將人撈了回去。 嬴晏身子輕搖一瞬,很快站穩(wěn)。 謝昀眼神涼颼颼:“十殿下還沒學(xué)會規(guī)矩么?” 嬴寬周身一激靈,俊俏臉蛋緊繃,“謝大人……” 嬴晏知十哥沒有壞心思,只是行事莽撞,她上前一步,如往常那般拍他肩膀,語氣安慰而親昵:“十哥且安心,有謝大人在,我無事?!?/br> 謝昀瞥向她落在嬴寬肩頭的手,眼神幽幽。 嬴寬:“……” 是他忘了,這些日子十四弟時(shí)常出入肅國公府,與謝昀相交甚好。 嬴寬稍稍安心,松了口氣,可很快又俊臉緊繃。 謝昀不會對他十四弟……哦不十四妹圖謀不軌吧? 此念一出,嬴寬的心驀地一沉,暗道不好。 謝昀這個(gè)男人…… 朱漆扇門緩緩打開,永安帝身邊的大太監(jiān)鄭禮手揣拂塵,笑容滿面:“燕王殿下、福王殿下……” 他頓了頓,神情一愕然,很快又恢復(fù)如常。 鄭禮不著痕跡從嬴晏身上掃過,又飛快地覷了一眼謝昀,若有所思,繼而面色如常笑道:“兩位殿下請入內(nèi)?!?/br> 說罷,側(cè)身引路。 嬴晏忍不住感慨,這鄭禮不愧是父皇身邊的寵宦,一瞬間便能隱匿驚愕,神情淡定。 含元殿內(nèi)。 身著繡飛禽朝服的文官依照品階站在左側(cè),身著繡走獸朝服的武官站在右側(cè),永安帝坐在上首,身側(cè)站立后妃、諸位皇子皇女,皆是身著華服,分外隆重。 自嬴晏一入殿內(nèi),周圍頓有竊竊私語聲響起。 三兩大臣交頭接耳,皆是神情驚愕。 嬴晏脊背挺直,神情溫軟,不卑不亢。 “愛卿。” 永安帝一眼便瞧見了謝昀,面帶喜色,正要往前,卻在視線劃過嬴晏身上時(shí),驀地一僵,他嘴角漸漸下沉,神色怒而沉,似是風(fēng)雨欲來。 嬴寬見狀不好,上前一步:“父皇隆恩,兒臣叩謝?!?/br> 永安帝哪有空分神搭理嬴寬,狹長的眼睛死死地盯在嬴晏身上,臉色鐵青,蘇氏賤婦,竟敢騙他! 嬴晏神態(tài)從容,也道:“父皇隆恩,兒臣叩謝。” 立在文臣首排的吏部尚書顧與知微微詫異,神色微動間,抬著一雙清俊眼,在十四殿下與師弟謝昀之間來回打量,最終落在嬴晏臉上,觀起了面相。 半響,顧與知微皺了眉頭。 這是……短命之相。 想起師弟那日在涼亭所言,顧與知眉頭鎖得愈緊,寬大袖口遮擋下,他指尖微動,掐掐算算,合起了二人生辰八字,捉摸姻緣。 嬴晏朱唇輕啟:“兒臣身為女子,隱瞞父皇真相,于情不孝,于禮不合,恰逢今日封王盛典,反復(fù)思忖之下,決定告知父皇,以示兒臣孝禮之道?!?/br> 乍然聽此冠冕堂皇之言,永安帝胡子一翹,氣得不輕。 望著那張俏似蘇蘊(yùn)禾的臉蛋,昔年往事倏地浮上心頭,想著蘇氏被邑國細(xì)作擄走那三日,永安帝臉色青白交加,只覺頭頂戴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 不然蘇蘊(yùn)禾為何隱瞞她女子身份? 永安帝手指嬴晏,氣得哆嗦,怒道:“來人,來人,把這個(gè)欺君惘上的東西給朕拖出去打死!” 周圍鴉雀無聲,諸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面面相覷間不知所措。 站在后方的諸位妃嬪與皇子皇女亦是滿面驚愕。 蕭貴妃先是一愣,等回神兒便是幸災(zāi)樂禍。 連日來先后遭受父親被貶、啟兒昏迷、太子位被廢一連串的災(zāi)事,她神情疲憊,保養(yǎng)得宜的臉蛋也憔悴不少,不想今日便逢喜事。 壽嘉公主嬴嬌也從驚愕中回神,揚(yáng)著唇角嬌嬌一笑,盡是樂禍幸災(zāi),她就知道,十四這個(gè)廢物東西,縱然給她天大的福氣,也守不住的。 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明朝陽倒是回神很快,他伸手撫了撫花白的胡須,眼底閃過了然,難怪謝昀要給十四殿下一個(gè)善福之人的名頭。 不知是誰先起了頭,只聽諸位大臣齊聲道:“陛下息怒?!?/br> 見無人聽從他吩咐,永安帝怒氣沖天,險(xiǎn)些喘不上氣。 鄭禮見狀,連忙上前虛扶,手掌按在永安帝胸膛,幫其順氣,不忘寬慰:“陛下息怒?!?/br> 永安帝怒目圓瞪:“還不快來人!把這個(gè)孽障給朕拉下去!” 嬴晏垂著眼眸,神情淡淡,一點(diǎn)都不意外。 父皇剛愎自用,心里認(rèn)定的事情從不輕改,寧愿錯(cuò)殺親女,也絕不放過。 嬴寬急得額角沁出冷汗,少年抬眼,無措看向謝昀,只見其神態(tài)悠然,似是一點(diǎn)都不著急。 含元殿內(nèi),一道接著一道的“陛下息怒”此起彼伏。 永安帝心口又是一堵,胡子顫抖,大喘不停。 此時(shí)一旁的明朝陽已經(jīng)理好情緒,他大步上前,驚呼:“陛下,萬萬不可,十四殿下是天降福星,保佑我大熙,豈可輕言杖殺!” 永安帝聞言,原本中燒的怒火仿若被一桶冷水潑下。 有剛正不阿的御史臺大臣上前,梗著脖子諫言:“陛下,十四殿下雖有女扮男裝欺君之罪,但十四殿下乃陛下親女,陛下為萬民之父,杖殺親女,萬萬不妥?!?/br> 此言一出,永安帝被澆滅的怒火又翻涌起來,險(xiǎn)些脫口而出,眼前這個(gè)孽障非他親女! 只是如此丑事,豈能公之于眾? 一時(shí)間,含元殿靜悄無聲,氣氛甚是壓抑。 第42章 嬴晏瞧著眼前被氣得不輕的帝王, 心神詭異平靜。 邑國使臣岑兆與平寧公主衛(wèi)遙也在。 因?yàn)橄惹氨黄群炗喿尦銮G州三郡的和約書, 岑兆心中憋氣,正是難受, 此時(shí)聽聞熙朝荒唐秘辛,不禁開懷而笑。 岑兆隔岸觀火尤不夠, 還要火上澆油。 一片寂靜中,一道粗獷的聲音忽然響起, 滿是驚愕:“十四皇子竟然是男子?” 話音落下, 永安帝臉色愈發(fā)鐵青難看。 平寧公主此次來熙朝是為了締結(jié)兩國姻緣之好,他的膝下幾位皇子中,適齡的只有六皇子、八皇子、十皇子與十四皇子。 六子昏迷在榻, 八子被貶交州, 便只剩下十子嬴寬與十四子嬴晏。 今日封王大典,他特意邀請了岑兆與平寧公主衛(wèi)遙一同觀禮,一是為了一展大國風(fēng)采,二是想讓平寧公主瞧瞧屬意哪位皇子。 不想十四皇子嬴晏搖身一變,竟成了女子。 永安帝只覺顏面盡失,帝威不再。 平寧公主立身上首,一身錦繡華服裹身,金釵玉環(huán),一張小巧鵝蛋臉, 傾國傾城。 她目光落在嬴晏身上,想著方才與他一前一后入殿的謝昀,神情若有所思。 蕭貴妃暗嘲嬴晏愚蠢, 上前柔聲寬慰道:“十四殿下年紀(jì)尚小,這些年居住在昭臺宮無人教導(dǎo),不懂禮節(jié),陛下寬宏大量,切勿動怒?!?/br> 說罷,她轉(zhuǎn)身看向嬴晏,神色佯裝惋惜,“十四殿下怎么不早向陛下坦白,如今封王圣旨頒了,禮部白忙活一遭,封地王府大大小小事宜,都要重新擬詔?!?/br> 看似句句關(guān)切,實(shí)則字字誅心。永安帝好顏面,此言不外乎是要提醒他,嬴晏挑了今日暴露女身,怕是挾嫌報(bào)復(fù)昔日不滿。 果不其然,永安帝狹長龍目陰沉,神色愈怒。 明朝陽搖頭嘆息,俯下身子深深一拜:“陛下,不可啊?!?/br> 永安帝心頭怒火又是被涼水一澆,怒氣憋在喉嚨中,上不去也下不來,他瞧見跪拜在地的明朝陽,周身一震,連忙伸手虛扶:“明愛卿莫要行此大禮?!?/br> 他平日尋仙問道,對星象之言尤其忌諱,明朝陽有在世活仙之名,素得他寵信尊重。 明朝陽順勢而起,一副仙風(fēng)道骨模樣,語重心長道:“陛下,十四殿下乃我大熙福星,萬要好生待之?!?/br> 永安帝神色沉沉,“朕知道了?!?/br> 嬴嬌杏目流轉(zhuǎn),窺探帝心,不多時(shí)便一副嬌憨天真模樣上前,“父皇,九jiejie在安國寺為我大熙祈福,十四jiejie是福星,想來前去祈福,必然事半功倍?!?/br> 祈福? 永安帝微怔,不消片刻,心中困擾便解。 若是打殺十四,怕會天公降怒,若是不殺,難解他心頭不快。 永安帝思忖著祈福一事,氣得起伏的胸膛也逐漸平息。 嬴寬瞧見父皇神情,便知曉他動了念頭,一張俊臉煞白。 少年惡狠狠瞪了嬴嬌一眼,急忙道:“父皇,十四妹是福星,哪能不想榮華富貴,去清貧道觀吃苦的道理。” “放肆!” 永安帝呵斥,“道觀乃是清凈證道之地,豈可言語沖撞!” 嬴寬不服,“十四妹二八年華……” 沒等說完,嬴晏往他身邊蹭了蹭,不著痕跡扯他衣袖,眼神示意:不可。 嬴寬不解,遲疑片刻,最終偃旗息鼓,沒再言語。 蕭貴妃與嬴嬌母女二人心意相通,她輕挽永安帝,柔著嗓音道:“陛下,十四公主既然是天降福星來保佑我大熙,不如為其修道觀一座,入觀為國祈福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