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他想,總是這樣…… 每次她抱他,總是這樣緊緊的。生怕少了那么一點力道,他就會從她懷里掉到地上似的。 這么緊,他不僅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藥香,他還能很明顯地觸碰并感受到一些不可言說的部位…… 郁欠欠悄悄覷了眼,見凌夜完全沒在看他,只掐訣把凌夕和沈千遠也一并帶著,準備離開這還在不停崩潰坍塌著的紫府,他不由松口氣,暗道自己真是多心。 現(xiàn)在的他切切實實是個三歲小屁孩,想那么多干什么?人凌夜可什么都沒說。 他這樣想著,自欺欺人地安下心來,老老實實地呆在凌夜懷里,看她一人帶著三人,沒走兩步,順帶又把酒帝君那道神識也給拉了過來。如此,總共是帶著四個人,她速度卻還是奇快無比,朝著和來時完全不同的路掠去。 郁欠欠回頭去看,在他們之后,重天闕已是趕到了江晚樓的身邊。 同化作通天巨劍的楚云一樣,重天闕的提宋槍也是眨眼之間就變長變大,而后和楚云巨劍一左一右地攔在那頭異獸面前,宛若兩根頂天立地的巨柱,把異獸死死地攔在了原地。 攔在那兒,意欲讓這頭異獸在徹底長成之前,和紫府一同葬身在這仙逝之地里。 當然,此番若不成,光憑這異獸能吸取酒帝君遺體里殘存的力量轉為己用的能力,怕是不消片刻就會突破帝君,晉入至尊。屆時,他兩人就須得有凌夜加入,三尊聯(lián)手,方能斬殺這頭異獸。 一頭至尊之境的異獸,真切是比人要厲害上許多。 此外,更值得他們注意的是,單單金玉寶珠里的這頭異獸,就已經這么難對付,成長速度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快。那么另外三族,不夜天夜族、赤凰山凰族、世西洲世族,這三族的鎮(zhèn)族神物,倘若也誕出異獸來,是否也和面前這頭一樣難以對付? 所以當務之急,不僅是要在這仙逝之地里留下這頭異獸,他們還須得盡快前往另外三族,去查看另外三件鎮(zhèn)族神物可有發(fā)生什么異變。 一旦那三件神物也誕出異獸來,不及時鎮(zhèn)壓斬殺,后果當真不堪設想。 當是時,江晚樓和重天闕對視一眼,彼此皆是打定主意,再不去管金玉寶珠,無論須得動用多少殺手锏,也定要把這頭異獸解決掉。 身為至尊,立足萬萬人之上,享萬世朝拜敬仰的同時,維護此方安危,庇佑眾生,也當為至尊的使命。 于是金戈之聲驟然響徹,那兩樣頂天立地的真正的神物,驀然離開原地,于半空中交錯而過。無數(shù)電光火花迸出,瞬間云蒸霞蔚,流光溢彩,端的是燦爛之極。 旋即兩樣神物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呈上下夾交之勢,攜著足以讓整個仙逝之地都動蕩起來的威勢,朝異獸兇狠絞殺而去! 昔有言,“楚云之天南,提宋之地北”,說的便是邪魔兩尊聯(lián)手之時的盛景。 恰如今,一個云漫于天,一個宋橫于地,竟是極難得地再現(xiàn)了那為世人津津樂道許多年也未曾歇過的盛景。 應有神仙顧,此方不可述—— “噗嗤!” 楚云提宋毫無停頓地絞入異獸頸項之中,逼得后者砰砰退了數(shù)步。 霎時血落如雨,那兩人立于其中,極鮮明的一黑一白,端的是比血還要更加深重的顏色。 再往后看,離異獸不算太遠的地方,虛空盡數(shù)崩裂,地面也全塌陷下去。無數(shù)道裂縫猶如蛛網(wǎng)般朝著異獸所在之處飛快擴散,郁欠欠暗忖,只要楚云和提宋真能把異獸鎮(zhèn)壓在原地,那么那頭異獸絕對逃出無望。 “我先送你們出去?!?/br> 凌夜這時說道:“少君之爭馬上就要結束,玉關湖那里的屏障很快就會打開。你們出去后不要回頭,一直往前走,到玉關湖那兒等我?!?/br> 玉關湖即玉關洞天出入口那里的湖泊。 每逢少君之爭開始,玉關湖上的天然屏障會被金玉宮帝君打開,好讓修者們進入玉關湖之后的洞天。待得少君之爭結束,屏障便閉合,再不允許包括金族在內的任何人進去,以此來讓洞天休養(yǎng)生息。 這般周而復始,這個洞天才能得以存在這么久的時間,沒有像別的洞天那般早早消湮了去。 而便是有這么一個玉關湖,此洞天才得名“玉關”。 郁欠欠說好,轉而問:“你呢?” 凌夜說:“我得留下來幫江晚樓。” 郁欠欠一聽,不知想了什么,竟從袖子里摸出把短劍來。 劍極短,比之匕首也長不了多少。把劍拔出,整體看來無甚特殊,獨劍身上一道淺淺的血槽,瞧著頗有些怪異。 血槽向來只出現(xiàn)在長刀長劍上,用以吸附或放血。眼下這么一把短劍上竟也刻了血槽,完全只能做裝飾,根本起不到應有的半點作用。 但郁欠欠還是把這短劍塞入凌夜腰間的玉帶中,囑咐道:“這劍很利,你可以拿它當暗器?!?/br> 至于除用作暗器外,還有沒有別的用處,這就要看凌夜如何使用了。 凌夜匆匆掃了眼腰間的斷劍,道:“那我先謝謝欠欠了?!?/br> 言罷,竟是陡然提速,提得郁欠欠急忙低頭,整張臉埋在她頸間,再不敢抬頭亂看。 他這一低頭,便也沒看到,凌夜五指連動,一道又一道法訣打出,于風中鋪開一線清光。 清光好似有生命般,初初凝成,也不用凌夜控制,自發(fā)在空中繞了兩圈,而后便確定了什么似的,尾光一甩,朝某處飛去。 順著看去,那里的盡頭,隱可見一個酒盞模樣的東西。 再仔細看,酒盞上方還有個小小的圓形,和進入仙逝之地時,通過的那塊巨石幾乎一模一樣。 但也只是幾乎而已。 這里離一開始的那個入口太遠,便是海市蜃樓,也絕不可能出現(xiàn)在此處。 誠然,那盡頭之處,正是仙逝之地的出口。 周遭景物飛速后退,皆盡連成一線,什么都看不清。然凌夜猶覺太慢,朝著出口方向幾次提速,撲面而來的風都化作刮骨的刀,割得人皮膚生疼。 便在這時,一道問聲遙遙傳來—— “凌姑娘?” 凌夜循聲一看,赫然竟是金滿堂。 此時她已經徹底出了紫府,也遠離了那座泥丸宮,正一心循著清光指明的道路走,旁的什么都不看,也什么都不管。她完全不知此處是位于酒帝君軀體的何處,也完全不知她在紫府里爭奪金玉寶珠的時候,外界如何了,新的少君可有選出。 是以看到金滿堂,她很自然而然地感到詫異,他怎么會在這里,他也要出去了? 看這樣子,難道他已經碰到了金樽,和金樽斗了個你死我活,角逐出到底誰是新任少君了? 那么金樽人呢?也還在這仙逝之地里嗎? 只是此刻,來不及問話,也來不及說些什么,凌夜看了金滿堂一眼便收回目光,而后道一句:“快走!” 金滿堂一聽,不疑有他,立即帶手下緊跟過去。 奈何她速度太快,金滿堂雖已達少君之境,但還是談不上輕松,好在能牢牢綴著,沒被落下。他的手下則是使出渾身力氣,抽取法力抽取得丹田都隱隱發(fā)痛,方才勉強跟上。 一干人火急火燎地朝出口趕,就聽凌夜又道:“金少君,可否請你幫我一個忙?” 金滿堂正想問她,那個一看就是由神識化成的人,可是他們金玉宮的先祖酒帝君,聞言忙道:“凌姑娘請說。” 凌夜便道:“勞煩金少君,替我把這幾人帶去玉關湖?!?/br> 她指的是酒帝君和郁欠欠他們。 金滿堂略略思索一番,點頭應下,不過也沒忘問:“凌姑娘可是有什么事要做?” “是。不過說來話長,還是讓酒帝君和你說吧?!?/br> 兩人談完,凌夜倏地止了腳步。 她停得太快,從后而來的風吹動她的長發(fā),遮了她小半張臉,只眉眼還能讓人看得清楚。 于是金滿堂便看到,此刻她眼中的神采,比先前任何時候都要凝重,顯見她要做的事,定然非同小可。 如不然,她也不會連酒帝君都要帶著走。 要知道,酒帝君這具身體只是由一道殘損的神識化象而成,一旦脫離紫府,離開仙逝之地,外界的任何危險,不論大小,都有可能會讓神識徹底潰散。 這最后的神識潰散,便是真正的消散于天地之間,從此世間便再無酒帝君此人。 金滿堂心道,情況如此危急,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怕是金玉寶珠出了什么問題。 然后就見凌夜先往酒帝君肩上一拍,后者身體頓時變得更加凝實。接著她對懷里的小孩說道:“到玉關湖后,不要亂跑,乖乖在那里等我。” 郁欠欠說:“要是等不到你怎么辦?” 凌夜說:“不會的。我很快就會過去的。” 郁欠欠說:“你能保證嗎?” 凌夜說:“當然。” 郁欠欠說:“做不到的是小狗?!?/br> 凌夜說好。 得了承諾,郁欠欠這才肯從她懷里下來,往金滿堂那邊走去。 只是在離開凌夜身邊的時候,他的手有意無意地在她掌心停留瞬息,似乎留下了什么東西,又似乎什么都沒有留下。 好在她并未有所察覺,只讓金滿堂多照顧他這個小孩一點。郁欠欠看了會兒,看她是真的沒發(fā)現(xiàn),總算放心地和她告別。 等凌夕和沈千遠也加入到金滿堂身后的隊伍,凌夜沒有停留,轉身就走。 這一回,沒人需要她帶著抱著,她走得快極了,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經回到了江晚樓和重天闕那里。 就見她不過走了連半刻鐘都不到的時間,此處地域已然徹底崩壞,鮮血又是溢出又是噴濺得到處都是,煙塵并云霧沖天而起,身型龐大的異獸在其中掙扎著,發(fā)出不甘的吼聲。 而在異獸的正前方,江晚樓和重天闕憑空立著,面色俱是肅重,沒有半點放松。 這自金玉寶珠里誕生出來的異獸,果然非常棘手。 眼角余光一掃,掃見凌夜居然這么快就回來了,江晚樓立即道:“快來?!?/br> “就來?!?/br> 凌夜應著,揚手一握,肩胛處的血焰仿佛活過來一般,血色一閃,斷骨刀已然祭出。 她把刀往身前一橫,緊接著手指往刃上一劃,薄紅覆于其上,剎那間赤光流轉,血腥而又鮮艷,她竟是以己身鮮血來為這刀開刃—— 至于前面那頭異獸,她根本看不上。 她以自身血骨鍛出來的刀,自然要以自身來為其開刃見血。 斷骨刀刃甫一見血,立即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由鈍向利轉換。凌夜卻沒刻意等轉換結束,而是算好時間,看準時機,在楚云和提宋再度呈絞殺之勢攻向異獸時,她一抬手,將還在轉換中的斷骨朝鮮血遍體的異獸擲去。 “嗖!” 長刀疾馳間,和楚云提宋一樣,不停變大,變大,再變大。 大到最后,堪稱巨無霸的刀來到異獸面前,先是極巧妙地從楚云和提宋交叉出來的縫隙中穿梭而過,而后那才完成轉換的刀刃,猶如切割最為幼嫩的樹枝、插入最為松軟的土地一般,“噗嗤”一下,直接把才險險躲過楚云和提宋的攻勢,正是最為后繼無力之時的異獸的頭顱捅了個對穿。 這樣的傷勢,是最為致命的。 更別提那剛剛飲了至尊鮮血的才開刃的刀自身所帶的煞氣,異獸此刻還能搖搖晃晃地站立著,沒有倒下,已是相當了不起了。 就連江晚樓也不由贊道:“厲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