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德古拉對此報以冷笑,他曾經(jīng)也是個非血不喝的高傲男孩,奈何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只能選擇笑著活下去。 去他的和平奇跡,這明明是貧窮的力量。 “真的?”林妧笑了,“除你之外,能吸血的還有哪些?” “變異吸血蛭、一把唐代的古傘、蛇妖……”他一一列舉,說完后若有所思地瞇起眼睛,“說起來,我記得好多年前見過一個新來的男孩子。他也是真狠啊,看起來和正常人沒什么兩樣,沒想到忽然就在押送途中掙脫了束縛,直接對著研究員脖子咬,比我這個吸血鬼還吸血鬼。” “我知道那件事,”陵西少見地附和他,“當時至少犧牲了五個研究員,大廳里全是血,被咬碎的皮rou一塊塊散落在地板上,有人甚至被貫穿了心臟——” 啾啾臉色發(fā)白:“打住打??!我們不能討論類似于‘新奧爾良和冰島的露水哪個更好喝’這樣輕松愉快的話題嗎?” 啊,對不起,超出能力范圍之外了呢。 “不管怎樣,那都和我們沒關系?!钡鹿爬秒p手把立牌抱起來,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我要回家和克蘇子共度二人時光了,大家再見。” 頓了頓,又把目光聚到林妧身上:“我以后還能得到甜點嗎?” 像只乞食的金色大狗狗。 林妧被這個想法逗樂了,摸摸鼻子掩飾笑意:“每天都會供應哦。” 他雙眸晶亮地點點頭,美滋滋地哼著小曲離開,用的依舊是男高音美聲唱法。 有點魔性,有點上頭,聽得她后背發(fā)麻。 吸血鬼先生真是非常本土化了。 自德古拉之后,啾啾和陵西分別以“肝公會材料”和“看書”為由先后離去。林妧坐在長凳上吃完最后一個泡芙,百無聊賴地從帆布包里拿出一張員工證明。 她的登記照看起來著實過于憨傻了些,明明是想做出震懾力十足的嚴肅模樣,結果卻像個瞪圓眼睛的傻子。 在員工姓名下的“部門”一欄,燙金體極規(guī)整地刻印出三個大字,和那張照片差別不大,同樣方方正正、又呆又愣。 并非“生活部”或“后勤部”,冷硬筆挺的金字勾勒出清雋字形,在白光下愈顯奪目。 ——特遣隊。 后頭還標了個“隊長”。 不是她說,這張證明看起來跟鬧著玩似的,和中二少女的自制卡片沒什么差別,一點威懾力也沒有。 念及此處,林妧懊惱地從口袋里掏出鏡子,對著鏡面齜牙咧嘴,試圖能找到一個讓自己看上去不那么老好人的表情。 結果不出所料地失敗了。她長成這副模樣,無論如何也兇不起來。 特遣隊在這里似乎并不受歡迎,甚至被描述成了一群狀若癲狂的中二病患者。其實他們也是兢兢業(yè)業(yè)靠工資維持生計、只想過平靜生活的普通上班族啊。如果不是屈服于金錢的威力,誰會心甘情愿地放棄在空調(diào)房當快樂肥宅的生活,轉而去和異生物打打殺殺呢。 普通上班族不要命的嗎。 林妧身為國家的女人卻胸無大志,唯二興趣愛好就是肥宅和烹飪。宅在家里雖然樂得清閑,研發(fā)出的食譜卻只能讓極少數(shù)人享用,那種感覺著實不算太好,像擁有了妙不可言的寶物,只能獨自欣賞。 在被戳穿身份之前,她決定先愉快地做一個不起眼的小廚師。 至于此時此刻。 林妧真的很想去地下六層逛一逛。 作者有話要說: 玩梗超開心的誒嘿嘿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 rosanna 5瓶;eninei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3章 焦糖布丁 相較于生活區(qū),地下六層顯得逼仄壓抑許多。 下電梯后便是一望無邊際的幽深長廊,冷白燈光一直綿延至拐角盡頭。這一層面積極大,錯綜復雜有如迷宮,每一處拐角都好似巨獸的漆黑大口,充滿未知的神秘色彩。 銅墻鐵壁將空間分割成數(shù)個緊緊相連的密閉房間,每個房間的鐵門上都掛著編號門牌。 鐵門左側一律擺放著全息投影儀器,點開后會有深黑色方塊字體投影于墻壁,為來訪者介紹收容物的詳細信息。 這樣一看,倒真有幾分監(jiān)獄的模樣。 林妧閑來無事,在走道里漫無目的地轉悠,偶爾點開一兩個全息投影。 鮫人詭譎陰戾,尤其擅長用歌聲蠱惑人心,引誘海上航行的船只駛向死亡地帶;食尸鬼不存在自我意識,只會本能性地啃咬活物,與末日電影里的喪尸如出一轍;蛇女有一雙能把人石化的眼睛,保安隊將其抓捕時,在巢xue里發(fā)現(xiàn)近百座男性石像。 大多數(shù)收容物被歸為b級,危險性較高的a級數(shù)量稀少,s級別更是鳳毛麟角——至少她一個也沒找到。 收容物大多新奇古怪,她看后一笑置之,心里留不下太深印象。直到無意中又點開一個按鈕,視線瞥過墻壁時,林妧微微一愣。 這則投影不僅沒有記錄收容物的收容過程、習慣愛好與注意事項,就連它本身的屬性和分級也未曾標明??湛帐幨幍膲Ρ谏现挥辛攘葍蓚€字—— 少年。 ……少年? 她在心里暗自咀嚼這個再尋常不過的詞匯,下意識皺起眉頭。 莫非收容所里還采集了人類樣本?但以人類少年的危險程度,怎么可能會被分配到地下六層?最奇怪的一點是,投影中的簡介空空如也,仿佛藏匿著令人諱莫如深的秘密。 無法抑制的好奇自心底蔓延滋生,林妧在門前駐足了好一會兒,從口袋里拿出員工卡,平放在鐵門上的電子識別處。 卡槽里發(fā)出清脆的一聲“滴”響,電力供應即刻開始運轉,虹膜識別系統(tǒng)應聲啟動。 在確認她的身份后,鐵門自動打開。 一股強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鐵銹般的腐敗氣息將空氣吞噬殆盡,讓她微微皺起眉頭。 房間里有些暗,中央的燈光開到最小檔,昏黃光線被無聲吞吐,接而稀釋在周遭空曠的環(huán)境里,更顯得沉悶壓抑。 地板與墻壁鋪滿血跡,刺目的暗紅色液體濺灑于房間各處,匯聚成一條蜿蜒不斷的河流。 而在這條猩紅色河道的源頭,一個人影靠坐在角落的墻壁上,因低垂著腦袋而看不清面龐。 想必那就是房間的主人。 空調(diào)源源不絕地供應著冷氣,這里的溫度著實太低了一些,明明如今正值盛夏,蔓延生長的刺骨寒意還是讓人如置冰窖。 林妧往手心里哈了口熱氣,緩緩踱步走向他。 那人穿著件浸滿血的寬大t恤,衣擺隱隱保留著原先的雪白色。蝴蝶般的鎖骨沾染大片血污,露在袖口之外的手臂瘦可見骨,暗紅色血漬映襯著冷白肌膚,青灰血管順勢而下。 流動的血液自他發(fā)尾劃落,在地板上匯聚成粘稠水灘,泛起陣陣波動的漣漪。 這本是地獄一般的景象,林妧卻莫名察覺了幾分近乎殘酷的美感。 越是靠近,血腥味便越是濃郁,如同無形大手沉沉捂住口鼻。她早已習慣了這種氣息,因而并不感到厭惡。 帶著些許期待地,林妧蹲下來,雙手搭在膝蓋上。 她的聲音清泠溫柔,噙了云淡風輕的笑,與周遭沉悶環(huán)境格格不入:“哈嘍,你醒著嗎?” 猝不及防地,幾乎是轉瞬之間。 在她話音落下時,耳畔掠過一陣倏忽而至的疾風—— 少年蒼白的手臂迅速上抬,指尖即將觸碰到她纖細的脖頸。他仍然低垂著頭,一副病怏怏的模樣,動作卻滿含殺氣。 同樣也是在電光火石間,林妧微微一笑,精準地握住對方手腕。 她力道不大,甚至稱得上溫柔,順勢一推,便把他的手臂摁在墻上。 他顯然沒料到眼前的陌生女人能在如此短的時間里做出反應,倉促抬起頭時,與她近在咫尺的視線兩兩相撞。 直到這時,林妧才得以看清他的模樣。 睫毛纖細漆黑如鴉羽,尾端上翹,覆著一層干涸的血幕。燈光將血色與陰影一同揉進柳葉般細長的雙眼,瞳孔深黑,目光凌厲陰狠。 他真是極瘦,面部輪廓帶著少年人獨有的干凈流暢,明明是漂亮又勾人的長相,卻因為匕首般陰冷的神色而讓人不敢靠近。 林妧輕笑一聲:“流了這么多血,沒剩下多少力氣了吧?” 他方才的動作行云流水,身手應該不差,她沒想到對方力氣會這么小,輕輕一握便沒了還手之力。 顯得她在欺負人似的。 “你不用擔心,我只是來打一聲招呼?!?/br> 她繼續(xù)說,依舊保持著將少年禁錮于墻角的姿勢。細瘦的手腕上骨頭硌人生疼,未凝固的血液冰冰涼涼,被她包裹在手心里。 他安靜抬眸,在視線觸碰到林妧臉頰時微微愣住,如同平靜潭水忽逢驟雨,眼底掀起陣陣黯淡漣漪。 少年一言不發(fā)地看了她好一會兒,良久才在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他好像用盡了全身力氣,才以低不可聞的沙啞聲線問:“你是管理層……還是特遣隊隊長?” “第二個?!绷謯€回答得毫不猶豫,“你怎么知道?” “其他員工沒有進入這個房間的權限?!彼m然揚起唇角,眼睛里卻并沒有笑意,眸光陰沉得猶如深夜,“沒想到特遣隊會讓這么一個小女孩擔任隊長,真是胡鬧?!?/br> 林妧報復性地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指尖按壓在他突出的手骨之上,用悠然的語氣回應:“我也沒想到,收容所居然會把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孩子列為重點對象,真是胡鬧?!?/br> 少年聞言一怔,然后輕輕笑出聲來。 他的聲音低啞粗糙,有如磨砂質地,笑起來時伴隨著微弱喘息與間歇性輕咳,說不上好聽。 但那柳葉眼一彎,毫無血色的薄唇微微抿起,實在挺好看。 他說:“你比江照年有意思。既然你來替他的職位,他應該是死了?!?/br> 江照年是上一任特遣隊隊長。 林妧乍一聽見這個名字,大腦如齒輪生銹般停頓兩秒,然后才簡略應道:“嗯,死了。” 她云淡風輕地掠過這個話題,笑著靠近一些問:“想吃焦糖布丁嗎?” 奇怪的問題,完全不合時宜,似乎是為了生硬地轉開話題。 因為被她牢牢禁錮在墻角的狹小空間里,少年周身都環(huán)繞著一股熱氣。手腕籠罩著從未感受過的柔軟觸感,女性身上獨特的清新檸檬氣息推開血液的腥苦味道,絲絲縷縷縈繞鼻尖。 他下意識覺得這個動作太過親近,奈何力氣盡數(shù)被疼痛抽走,根本無法反抗。 林妧話音落畢,便神色如常地松開他的手后退一步,從帆布包里拿出一個密封透明圓杯:“我叫林妧,這是見面禮物。” 她說著將密封層打開,露出內(nèi)里的焦糖布丁。 通過透明杯身,食物形態(tài)一覽無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