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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在怪物收容所做美食在線閱讀 - 第64節(jié)

第64節(jié)

    “不過,”林妧頓了頓,好奇地繼續(xù)發(fā)問,“你的尾巴真的會消失嗎?”

    “在傍晚到午夜的時候,尾巴會自己長出來?!彼那奶а郏话驳刈⒁暳謯€神情的變化,“午夜之后,它就會變成和你們一樣的腿?!?/br>
    男孩說著壓低聲音,用微不可聞的音量說:“所以……”

    所以,請不要害怕或嫌棄他。

    再過一點點時間,他就可以與常人沒什么兩樣了。

    林妧安靜聽他吞吞吐吐地說完,了然點頭:“你不能自行切換這兩種狀態(tài)嗎?”

    “大部分時間都可以,只有傍晚到午夜沒辦法控制?!?/br>
    “噢,”她笑了,“就像辛德瑞拉十二點鐘的變身魔法一樣啊。”

    眼看男孩露出困惑的神情,林妧語氣輕快地補充:“你沒有聽說過這個故事嗎?叫做辛德瑞拉的女孩母親早逝,在繼母的虐待下逐漸長大。有天皇宮里舉辦舞會,邀請全城的女孩子出席,可她沒有漂亮的禮服,還被許許多多故意刁難的工作占據(jù)所有時間。正當(dāng)她苦惱不堪時,一位仙女出現(xiàn)在眼前,將老鼠變成馬夫,南瓜變成馬車,又變了一套漂亮的衣服和一雙水晶鞋給辛德瑞拉穿上。在她出發(fā)前,仙女鄭重其事地提醒她,絕對不能逗留到午夜十二點,十二點以后魔法會自動解除。”

    小鮫人滿懷期待地看著她,綠瑩瑩的眼睛因為好奇而瞪得又大又圓。

    他在辱罵與虐待中長大,每晚的睡前故事都是女人歇斯底里的詛咒,童話里幸福美滿的故事對他來說遙不可及,從來沒有聽人講過。

    男孩的聲音很輕微地傳來:“然后呢?”

    “王子在見到她的第一眼就被立刻迷住,并邀請她一同跳舞。臨近午夜十二點,辛德瑞拉匆忙逃出皇宮,卻把一只水晶鞋遺落在階梯上。”

    “王子憑借水晶鞋找到了她,對嗎?”

    直至此刻,小鮫人的臉上終于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這縷笑輕輕淡淡,卻足以沖散覆蓋在他蒼白臉頰上的自卑怯懦,在湖綠色瞳孔里蕩開溫柔波光。

    他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眼尾和嘴角都像小月牙,真是要好看許多。

    “對啊。雖然之前受了很多苦,但她最終還是遇見了欣賞自己的王子,獲得永遠(yuǎn)的幸福。”

    林妧摸摸他的腦袋,輕勾起嘴角:“尾巴就和辛杜瑞拉的水晶鞋一樣,是上天送給你的禮物哦。它雖然看起來與常人格格不入,但總會有喜愛并贊賞這種美的人存在——更何況,它真的真的很漂亮?!?/br>
    鮫人呆呆地看著她。

    周遭的環(huán)境算不上太好,甚至可以稱之為糟糕透頂??諝饫飶浡镁脹]有通風(fēng)的潮濕氣味,家里因停電而沒有燈光,月亮透過小小的玻璃窗滲進來,可以看見墻壁上凝固的血跡、紛亂擺放的雜物與mama懲罰他時用的木棍。

    可是他卻想,故事里的辛德瑞拉在皇宮舞會里與王子一起跳舞的時候,大概就和他此時的心情差不多吧。

    心臟砰砰跳動地、帶了一點點害羞與一點點慌亂地、悄然又強烈地開心著。

    他們倆都沒有再開口說話,門外謝芷玉的聲音在消失一段時間后卻再度突兀響起。

    年輕女人的嗓子已經(jīng)因為吼叫微微沙啞,聽起來如同不顧一切的瘋子:“林妧,你給我出來!”

    緊接著便是鈍器重重敲擊在玻璃上的聲音,比起之前拳頭大小的錘子,她顯然使用了破壞力更大的器具。

    防砸玻璃雖然比普通玻璃堅固許多,卻也無法在這樣猛烈的進攻下堅持太久。林妧明白不宜久留,只得無奈地朝男孩微微一笑:“抱歉啦,我必須走了。那女人腦子不太對勁,繼續(xù)留在這里的話,很可能會讓你也遭遇危險?!?/br>
    不管怎樣,這里都只是一部虛幻的電影。他們之間萍水相逢,以后也不會有太多交集,她不應(yīng)該在這里浪費時間。

    林妧的語氣篤定認(rèn)真,鮫人聞言半張開蒼白雙唇,可猶豫許久,也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

    她摸摸男孩腦袋后決然轉(zhuǎn)身,然而還沒邁出浴室房門,就聽見一道滿帶哭腔的聲音:“jiejie……”

    林妧輕吸一口氣,應(yīng)聲停下腳步。微微側(cè)過身時,因為眼前所見的景象微微一愣——

    金發(fā)綠瞳的男孩一手扶著浴缸內(nèi)壁,一只手朝她輕顫著伸過來。月光灑落蒼白手心,林妧看見幾顆瑩白的玉珠,在月色下映射出溫潤柔光。

    碧綠如湖泊的雙眼似乎能輕易將人溺斃,有淚水自他眼底滑落,轉(zhuǎn)瞬之間便化作一粒粒圓潤珠點,落進浴缸里時,濺起滴滴答答的水花聲。

    他在哭。

    或是說,他想把眼淚送給她。

    “你帶我走,好不好?”男孩下意識咬住下唇,瘦弱如柴的手臂顫抖著,“我把它們都送給你……求求你,帶我走吧,我想回家?!?/br>
    一滴血從鮫人毫無血色的面頰滾落,將順勢而下的淚水染成猩紅。他的聲線如同風(fēng)中飄搖的殘葉,圓滾滾的杏眼直勾勾盯著林妧雙眸,曾經(jīng)黯淡如死灰的目光仿佛被火焰點燃,迸發(fā)出熾熱火光。

    他在許久前的獨自出游時被人類捕獲,至于究竟被囚禁了多久,連自己也并沒有太過清晰的概念??伤[隱記得大海的模樣,那里湛藍廣闊,族人群居生活,絕不像現(xiàn)在這幅慘淡的光景,只有一個狹窄的、孤零零的浴缸。

    日復(fù)一日的毆打與哭泣早已將他打磨得毫無棱角,男孩只當(dāng)自己是個廉價的工具,自暴自棄地在黑暗中度過難熬的一天又一天——

    直到他看見一束充滿希望的光。

    他想抓住那道光。

    想跟著她一起離開,不管究竟會去往何處。

    “跟著我的話,一定會遇到許多危險哦?!?/br>
    林妧本應(yīng)該立即拒絕,可腦海里的思緒無聲激蕩,鬼使神差地,她只說出這樣一句話。

    面對太過單純無害的東西時,大概人類的內(nèi)心也會隨之變得柔軟許多。

    “我不怕?!蹦泻⑾蚯疤匠錾碜?,無比急切地開口,“不管結(jié)局會變成怎樣……請你帶我離開!”

    這里只是個虛幻的電影世界,如果放到大熒幕播放,整個過程不會超過數(shù)小時。

    所有人物與故事都純屬虛構(gòu),不管產(chǎn)生怎樣的羈絆,當(dāng)影片落幕的時候都會全部清零,任何付出都不會有回報——

    可是,林妧想,如果一生都被無情地禁錮在這一方土地,對于生性崇尚自由的鮫人來說,未免也太過悲劇性。即使只有短暫的幾個小時,讓他體驗一會兒自由的感覺……似乎也不錯。

    她毫不猶豫地說服自己:心軟總歸不是壞事,更何況對象是這樣一個可憐兮兮的小男孩。沒有人能拒絕男孩帶著哭腔發(fā)出的軟聲哀求,她也不例外。

    “真拿你沒辦法?!彼χ鴩@了口氣,轉(zhuǎn)身朝他靠近一些,“以你現(xiàn)在這樣的狀態(tài),能離開水面多久?”

    “大概一小時?!蹦泻⒄f完后停頓剎那,意識到什么似的匆忙補充,“但再過不久,我就可以把尾巴變成雙腳的模樣,不需要依靠太多水分存活,到那時候絕對不會連累你——”

    他還在努力地試圖說服她,不過一個眨眼的功夫,跟前神秘又溫柔的陌生人便俯身向前,用雙手輕輕攬住他脊背。

    恍恍惚惚間,身體輕盈地騰空而起。在快速調(diào)整動作后,林妧用單手將男孩抱在身前,后者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渾身僵硬,惹得她輕笑出聲:“用手?jǐn)堊∥业牟弊?,小心摔下去。?/br>
    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如此親近地接觸他。

    生有薄繭的右手覆蓋在他后背凸出的脊骨,溫和的觸感仿佛比水更加柔軟。陣陣熱氣從二人接觸的地方猛地涌向全身,他什么也想不起來,只覺得腦海像煮開了guntang沸水,灼得整個臉頰都燙得發(fā)紅。

    “啊……”他像是有許多想說的話,出口的卻只有這聲微弱的低喃。過了好一會兒,才怯生生地小聲說,“jiejie,我身上很臟?!?/br>
    “我也是灰撲撲的啊?!?/br>
    濕漉漉的魚尾靠近時,帶來一抹清涼觸感。男孩后背的傷疤讓她想起崎嶇不平的山丘,仿佛被雨水浸濕般,沾染著蒙蒙水汽,所觸及的地方皆是冰涼。

    林妧聞言彎起眼角,聲線無比貼近地響在鮫人耳畔:“惡毒繼母來從門外進來啰,南瓜馬車要啟動啦?!?/br>
    與她預(yù)想中如出一轍,公寓里的每一棟套房都擁有同樣格局。陽臺之間雖然存在一定間隔,但只要依靠橫亙于外墻的粗壯水管,她就能自由穿梭于公寓的每一處房間。

    三觀受到震懾的旁白終于從亙久沉默里緩過神來,有氣無力地發(fā)出警告:【注意,注意!電影場景僅限于公寓之內(nèi),請不要脫離公寓空間范圍!】

    “放心,我不會帶著這孩子跑路?!绷謯€懶洋洋地做出回應(yīng),“到時候只要隨便找一個陽臺進去就好了。”

    【雖然但是……唉。】

    這是電影里一個反派才經(jīng)常干的事兒,她把人家劇本直接搶了。

    它不管了,它累了,林妧的cao作太過跳脫,今天它不是旁白,只是個全程懵逼的觀眾,哪怕整棟樓都死絕了,也與它無瓜。

    林妧沒再理會死氣沉沉的旁白,抵達陽臺后換了個姿勢,把小鮫人背在身后:“你可要抓緊了。”

    “嗯?!?/br>
    男孩乖巧點頭,忽然手臂動了動,伸到她眼前。

    他還緊緊握著那些淚珠,潔白無瑕的圓潤玉石在街燈下猶如遺落的星點,映出點點熒光。他似乎還是很不好意思,把臉頰埋在林妧肩頭,聲音細(xì)細(xì)的:“你拿著吧?!?/br>
    “我不需要。抓緊,我要開始了?!?/br>
    她說著用右手握住陽臺欄桿,毫不猶豫翻身而下,在往前蕩的瞬間抓緊水管凸出的節(jié)點,迅速穩(wěn)住身形。

    鮫人嚇得閉起眼睛,雙手下意識摟緊林妧脖子。她感受到后背上男孩的劇烈顫抖,柔聲安慰:“相信我,不會有問題?!?/br>
    “可是……”他終于壯著膽子睜開眼,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說話時有熱氣噴灑在林妧后頸,“你不喜歡這些珠子嗎?”

    “你比它們更重要呀?!彼p輕笑了聲,笑音被晚風(fēng)送到男孩耳邊,溫柔得像是一場夢,“如果得到珠子的代價是讓你不快樂,我是不會想要它們的。所以,以后不要再哭了,你笑起來的樣子好看很多?!?/br>
    心臟不明所以地,突突突地跳起來。

    快安靜下來吧,男孩在心底悄悄對自己說,不然的話,一定會被她察覺到的。

    畢竟他們之間隔得那么近,幾乎沒有任何距離。

    “jiejie?!?/br>
    良久,小鮫人蜷縮起尾巴,尾鰭拂過林妧后背時,帶來一陣冰涼濕濡的癢。他很小聲地開口,每個字都說得小心翼翼:“你才不是南瓜馬車?!?/br>
    林妧好奇地挑了挑眉:“那我是什么?”

    他的眼睫輕快地眨了眨,沒有再出聲。

    *

    “林妧,你在哪里?”

    謝芷玉站在滿地玻璃碎渣上,因憤怒與疲倦深深喘息,眼角卻好心情地彎起,滿帶著狩獵成功的愉悅:“我來找你啦,可憐的小女孩究竟藏在哪個角落呢?”

    站在客廳里向四周望去,林妧與傳聞中怪物的身影都沒有出現(xiàn)。她隱隱感到幾分不祥的預(yù)感,咬著牙把床單、衣物與桌椅掀得一片狼藉:“林妧……!你快出來!”

    可惜回應(yīng)她的并不是熟悉的少女聲線,而是房門開鎖的清脆咔擦聲。

    透過從走廊里涌進房屋的白茫茫燈光,謝芷玉與破門而入的中年女人四目相對。

    眼神與眼神的碰撞并沒有生出絲毫火花,倒是彼此間的敵意越來越深,幾乎在下一秒就要撕破臉皮掄起砍刀。

    女人惡狠狠地瞪她一眼,沒做多想便徑直沖進浴室,在見到空空如也的浴缸后兩眼一黑,眼角抽搐著回過頭。

    女人的全部認(rèn)知:被粗魯破開的防砸玻璃、隔壁住戶手里的巨大鐵錘、莫名失蹤的鮫人。

    得出結(jié)論:小碧池趁她不備,偷走了她心愛的搖錢樹。

    看那女人滿臉殺氣騰騰的模樣,甚至很有可能,還要把作為物主的她殺之而后快。

    謝芷玉深吸一口氣,如臨大敵地握緊手中的大錘。

    謝芷玉的全部認(rèn)知:滿是血跡的浴室墻壁、浴缸里被血染紅的自來水、她那個莫名失蹤的小寵物。

    得出結(jié)論:林妧被這老碧池飼養(yǎng)的怪物吃得連渣都不剩,只有這一池凄慘的血水昭示著她悲涼的遭遇。

    看那女人滿臉殺氣騰騰的模樣,甚至很有可能,還要把作為目擊證人的她也一并干掉。

    “啊啊啊你這混蛋!”中年女人目眥欲裂,“把他還給我,還給我!”

    “你養(yǎng)在家里的怪物呢!”謝芷玉煩躁不堪,“我要殺了你們,給林妧報仇!”

    “要打架嗎混賬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