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太后驚愕地看著她,“為何?” “我亦父母雙亡。”映晚道,聲音愈發(fā)低沉,“這些年來嘉陵屬臣心里早沒了他們,我想若他們假惺惺出現(xiàn)在我父母跟前,我父母會和我一樣,感到惡心?!?/br> 她說的不太好聽,“太后娘娘,祭祀也好,祈福也罷,不在于人多,只在于一個誠心,人再多,若是缺少誠心實意,還不如太子殿下一個人來的痛快?!?/br> “我想,先皇后逝世許多年,太子殿下的心情,應(yīng)當與我差不多?!?/br> 太后張了張嘴,望著沈時闌,問他:“阿闌,是這樣嗎?” 沈時闌的手放在桌子上,骨節(jié)分明的長指捏著一只茶盞,素白的瓷器映著手,分外好看。 他緩緩張口,說出一個字:“是?!?/br> 他的眼神落在映晚身上,幽深不可測。 太后呆呆坐著,臉色越發(fā)難過,像是沒想到會得到這種答案。 映晚亦心情低落,提起早逝的父母,很難有人不傷心。 只是看著太后傷感的面容,她又默默盤算起主意來。這話說的太狠,該不會得罪太后吧,總要想個法子補償,別讓太后記恨她才好。 “太后娘娘的心思,映晚亦猜得到一二,若要達到震懾的目的,并不只一條路可走?!?/br> “你有別的法子?” “法子是有的,就是可能會讓有些人面上不好看……” “哀家不在意這些,老二他們最近有些飄了,動作頻頻,一個個心比天高,被皇帝慣的不知道自己屬什么,哀家就是要敲打敲打他們!” 映晚低聲道:“太后娘娘辦一個宴會,請各家的原配夫人和嫡女前來,繼室之女和庶女不許來,旁人自然就……” 旁人自然就懂得太后的意思了。 就是那些繼室夫人們可能不大舒服。 太后低頭思索片刻:“是個好法子,容哀家好好想想?!?/br> 沈時闌只得道:“皇祖母,不必如此?!?/br> 他嘆口氣:“孫兒會在前朝敲打他們,皇祖母不必cao心?!?/br> “這事兒你別管?!碧髶u搖頭,直接堵死他的話,“前朝的事情就罷了,這座后宮如今也不大安寧,皇后一天天的只想著打壓妃嬪,蔣貴妃仗著寵愛橫行霸道,縱的老六更是紈绔不羈,至少也得敲打敲打她們。” 沈時闌的目光轉(zhuǎn)向映晚,示意她勸說一二。 映晚移過頭,只做沒看見。她已經(jīng)解過一次圍,還不知道太后會不會記恨自己,才想法子補償,若再攔一次就沒未來了。 雖然她首要目標是沈時闌,可現(xiàn)下太后才是她的保護/傘,無論如何都不可以得罪! 映晚偏頭,留了個側(cè)臉給沈時闌,好看歸好看,意思卻擺的明明白白。 沈時闌迫不得已,只得自己張口:“皇祖母當頤養(yǎng)天年?!?/br> “哀家惦記著你,只有你好好的,哀家才能頤養(yǎng)天年。”太后直接道,“你這個孩子總是報喜不報憂,不管前頭惹出多大的禍端,總告訴哀家不礙事,哀家還能不知道嗎?” “老二趁你去嘉陵的時候,聯(lián)系了好些高官,還順勢幫皇帝批改起奏折來,野心勃勃的樣子誰還看不懂,若不敲打敲打誰知道哪天會不會爬到你頭上來?!?/br> “孫兒并非無能之輩。” “你再有本事,擋不住人家前朝后宮的吹風(fēng),還有個阿沅撒嬌邀寵,這母子三人是鐵了心要分一杯羹” “哀家不幫你,看著你單打獨斗,心里就好受嗎?” 沈時闌沉默片刻,終于被說服了,“好。” 太后贊許點頭:“這才是好孩子?!?/br> 映晚笑著轉(zhuǎn)回頭,星眸燦爛,明媚又得意,靈動似一池春水,流光漫漫,美不勝收。 沈時闌唇角動了動。 映晚又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笑著看向太后:“太后娘娘,明兒我恐怕不能來為您抄經(jīng)了?!?/br> “怎么?” “安王妃邀我去賞花?!庇惩碚UQ?。 太后頓悟,“也好,安王府的賞花宴有好些小年輕,都是你這般年紀,剛巧能玩在一處,你誰都不認得,去見見人才好?!?/br> 她招手令一旁的侍女過來,“前兒說給你幾個嬤嬤也忘了,先將簌簌給你使著,好些命婦都認得她,會給你面子的。” 映晚受寵若驚,連忙起身下拜:“多謝太后娘娘恩寵,映晚……映晚……” “別客氣了?!碧髶u手,“并非全為你一個人,宮中拎不清的人太多,怠慢聯(lián)姻的郡主,哀家總要看著點兒?!?/br> 換句話說,就算來的不是映晚,而是旁人,她一樣會給侍女。 可映晚還是感動的,給侍女是一回事兒,太后親自指的貼身侍女又是一回事兒,總歸太后還是待她好的。 看著她歡喜的笑顏,太后又是沒頭沒尾一句:“真像……” 映晚抬眉看她。 太后卻搖搖頭:“起來吧?!?/br> 映晚沒有追問,心里卻打了個結(jié)。像?像什么呢?或者說像誰?為何太后總是不直言呢? 太后無意多提,只道:“映晚去抄經(jīng)書吧,阿闌過來陪哀家念佛,待用了午膳再走?!?/br> 濃郁的檀香燃了一支又一支,午膳后,沈時闌和映晚一同從慈壽宮走出來,頂著炎炎烈日,走的也慢騰騰的。 映晚小聲道:“太子殿下……” “嗯?” “昨日我送你的禮物,你打開看了嗎?” “未曾?!?/br> “哦。”映晚失落地應(yīng)了一聲。 “有事兒?” “是這樣的,我昨兒回到絳芙軒,發(fā)現(xiàn)頭上的珠花少了一朵,不知道是不是落在盒子里,想問問太子殿下?!?/br> 沈時闌沉默片刻,臉上閃過一抹疑慮。 過了半晌,卻道:“沒有?!?/br> 映晚:“……” “殿下不是說沒打開看嗎?” 沈時闌一時啞口無言。 兩人面面相覷,沈時闌不知道說什么才好,映晚好脾氣地給了臺階下,“殿下不如帶我去找找,珠花雖不是什么貴重物品,對女孩子的名聲還算要緊,不能平白無故落在外頭?!?/br> 她的要求合情合理,沈時闌張了張嘴,亦無法拒絕,只得應(yīng)了,帶著她回東宮。 東宮還是昨天的模樣,換了個守門的侍衛(wèi),卻比昨兒那個更加兇神惡煞,戾氣沖天,跟他比起來,昨天那人都稱得上是和藹可親了。 映晚還沒靠近就被嚇到了,下意識朝著沈時闌走了走,靠在他邊上,身體有些發(fā)抖。 沈時闌低眸看她。 映晚手指微顫,還要強行道:“殿下怎么不走了?” 沈時闌道:“你怕什么?” 特別真實的困惑。 映晚顫聲道:“我沒有怕啊……” 第21章 若她說話的時候沒有顫抖,或許沈時闌還會相信,可這幅模樣著實說服不了任何人。 沈時闌停在原地,側(cè)頭盯著她。 映晚小心翼翼扯了扯他的衣袖,無奈地小聲嘟囔:“殿下不覺著……自己的守衛(wèi)煞氣太重嗎?” 她說的委委屈屈的,低著頭一副驚慌的模樣。 沈時闌抬眸望過去,平靜道:“不覺得?!?/br> 映晚一時無話可說,張著嘴呆愣愣看他。 沈時闌又看向被她扯著的衣袖,眼中泛起一絲淡淡的光,聲音柔和幾分:“走吧。” 映晚尷尬一笑,連忙撒開手,貼著他小心翼翼走進門,不由得道:“旁人的宮門口都是內(nèi)監(jiān)們守衛(wèi),怎么偏太子殿下不一樣?” 沈時闌道:“避嫌?!?/br> 冷清清兩個字,映晚卻恍然大悟。的確是該避嫌,皇太子弱冠之年未婚,后宮卻有無數(shù)年輕貌美的妃嬪,若只留兩個小太監(jiān)做守衛(wèi),誰知道東宮中會不會被人溜進去? 用禁衛(wèi)軍則少了許多麻煩。 映晚贊許地點點頭,又考慮到另外一個問題:“那若是太子殿下娶了太子妃,豈不是很不方便?” 禁衛(wèi)軍是活生生的男人,有了太子妃就……就不好說了。 沈時闌面色淡淡瞧她一眼,眼中毫無波瀾,好似覺得她的話非常無聊。 映晚撇撇嘴,低聲道:“我也是一片好心……”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沈時闌默默走著,過了好一會兒,方道:“若娶妻,自當聽她的?!?/br> 太子娶妻,這座巍峨的東宮有了女主人,很多事情當然要發(fā)生變化,若太子妃覺著不滿意,該改變的都要改變。 他說話時目光堅定沉穩(wěn),沒了素常的冷漠。 映晚忽然一怔,心臟砰砰砰跳起來,說不清心頭的滋味。 她低下頭,手指微微蜷縮起來,在衣袖中一陣一陣痙攣,溫?zé)岬难簭男呐K流向四肢百骸時,似乎都有了感覺。 兩人都不再說話,安靜且沉默的走到沈時闌的書房。 映晚看著他從書架上拿下一個盒子,放在桌子上,低聲道:“你看吧。” 映晚心中糾結(jié)不已,搞不懂眼前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