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那簪花是他特意讓內(nèi)務(wù)府送的,再眼熟不過,這會兒看見心臟終于穩(wěn)了些許。 好歹,有點兒消息了不是嗎? 既然這珠子落在這兒,想來是映晚特意留的記號,沈時闌緊蹙著眉頭,道:“繼續(xù)找?!?/br> 又過了一會兒,有人在半里外又找到一顆,高興道:“殿下,找到了!” 沈時闌策馬往那邊去,冷冷道:“往前走?!?/br> 映晚還能想法子留記號,至少在路途上,她還是安全的,她那么機靈,應(yīng)當(dāng)能保護好自己。 沈時闌捏緊馬韁,狂奔的速度飛快,又跑了約莫半里地,便瞧見一顆珍珠在太陽下發(fā)著光,告訴他,映晚就在前頭。 ****** 映晚藏在林子里,咬緊牙關(guān)不敢說話,林子外已經(jīng)來來回回許多人了。 他們發(fā)現(xiàn)了六皇子的狀況,這會兒都跑出來抓自己,映晚捏緊了拳頭,藏在灌木后頭,心跳如雷。 這個地方不知還能藏身多久。 若被六皇子的人找到,到時六皇子記恨她所作所為,恐怕她不僅要死,連塊骨頭都不能留下。 陛下寵愛六皇子,就算當(dāng)真查出來是他所為,也只會一床被子遮了去,全然不會責(zé)罰。 而且……映晚苦笑,縱然今日逃過去,她捅了六皇子一刀,又將人砸暈了,回去皇宮論罪,皇帝心疼的也不會是自己。 恐怕也要遭受責(zé)罰。 六皇子的侍衛(wèi)們已經(jīng)在林子里逡巡了幾遍,幸而映晚所在著實隱蔽,她又能冷靜下來不發(fā)出聲音,竟也沒被人發(fā)現(xiàn)。 日掛中天,映晚忽然瞇起眼睛,瞧著不遠奔馳而來的一群人。 嘉陵重兵,她這個郡主對軍人有著天生的敏感度,映晚感覺得出來,這群人是戰(zhàn)場上撕殺過的真正血兵,絕非六皇子手下沒有警惕性的草包。 映晚心里一跳。 若來的是位熱心的將軍,或許能救自己一命。 可……若跟六皇子或者皇后有所勾結(jié)呢?別是剛出了狼窩又入虎口。 映晚咬著下唇,內(nèi)心糾結(jié)不定。 這隊兵士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映晚抬眸看著,看見京郊大營的盔甲,聽見不遠處六皇子的隨從喊聲。 “快走,京郊大營來人了,快躲一躲。” 此起彼伏的喊叫聲,至少坐實了這群人跟六皇子無關(guān),映晚摸了摸掌心,頃刻間在腦海里做了決定。 不管結(jié)果好壞,先賭一把吧。 否則躲在這里,早晚要被六皇子的人抓到。 還不如賭一把,五成生死,全看對方。 這么想著,映晚干脆避著那群隨從從灌木叢里挪出去,貓著腰往外走。 快走到樹林外時,樹林內(nèi)沒來得及跑完的隨從指著她高喊:“人在那兒,找到了!” 映晚幾乎是下意識反應(yīng),撒腿就跑,宛如身后有豺狼在追,她直直跑向那隊軍士,邊跑邊喊:“救命啊,救命啊……” 嘶聲竭力。 眼瞅著到了跟前,雙腿一軟倒在地上,那幾個隨從已追了上來,手中拿著兵器要往他身上招呼。 帶隊的士兵怒喝:“住手!” 那人怒喝一聲,策馬前來:“你們是哪家仆役,膽敢強搶民女!” 映晚抬眸,忽然一愣,這人面容熟悉,分明就是沈時闌的東宮門衛(wèi),她曾有過一面之緣,還嚇到不行。 今日瞧見這人,卻只覺得溫暖又高興,忍不住落了淚:“將軍,是我!” 映晚一張臉太有辨識度,那人驚愕片刻,回頭喊:“殿下,殿下,人找到了!” 幾乎是片刻之間,又有一人策馬從后面奔過來,看著地上的人,連忙翻身下馬走過去:“映晚?” 映晚眼淚擦都擦不干凈,只來得及哭喊一聲:“殿下……” 殿下,能再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隨即便暈了過去。 沈時闌將人接到懷中,抬眸看到被包圍的幾個隨從,冷冰冰道:“審,審清楚了就地格殺,若老六在,帶回宮中我來處置?!?/br> 那幾個隨從互相看看,道:“太子殿下,她刺傷了六皇子,您若真要計較……” 沈時闌理都不理他們,只將映晚放在馬上,自己翻身上馬,回頭對那兵士說了句:“看著,別讓老六死了?!?/br> 他還不配死。 沈時闌目光冷漠似水,抱著映晚策馬回宮,駿馬一路奔回宮城,沈時闌沒將人送回絳芙軒,而是直接帶回了東宮,順帶找了太醫(yī)給她診脈。 待太醫(yī)確認映晚無事后,才起身出了東宮。 走之前低頭摸了摸映晚的腦袋,輕嘆一聲,“若郡主醒了,告訴她我很快就回來?!?/br> 到門口后囑咐門衛(wèi):“孤沒回來之前,任何人都不許踏入東宮半步,哪怕是手握父皇圣旨,也不允許!出了事自有孤?lián)?!?/br> “是!” 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映晚刺傷了老六,父皇和蔣貴妃這兩個人素來不講道理,恐怕還要倒打一耙。 呵。 還有沈沅的事兒呢,皇后那邊也要鬧。 沈時闌神色冷冰冰的,直接朝著養(yǎng)居殿去了,如他所料,皇后和蔣貴妃都在,哭哭啼啼跪在皇帝跟前,一字一句哭訴他的惡行。 沈時闌連處理好的傷口都露著,直接走進去,淡聲道:“父皇?!?/br> 皇帝被后妃哭的腦子疼,看見長子過來便問:“皇后說你抓了阿沅,貴妃說有人傷了小六,你將人帶走藏在東宮,是真是假?” “是真的。” “胡鬧!阿闌,你……”皇帝指著他,不敢用太難聽的話罵他,只道,“阿沅是你meimei,你先將人放了,還有哪個刺客,你也給交出來?!?/br> “不交?!鄙驎r闌冷漠地看了皇后和蔣貴妃一眼,“父皇沒聽她們說說,兒臣緣何如此嗎?” 皇帝抬眸:“為何?” 沈時闌伸出手臂給他看,冷淡道:“拜您的長女所賜?!?/br> 那上面?zhèn)讵b獰,縱然只是皮rou傷,也足夠嚇人了。 皇帝一愣:“你受傷了怎不讓太醫(yī)看著,跑出來干什么?快,去找太醫(yī)過來!” “不必?!鄙驎r闌道,“父皇,昨夜阿沅設(shè)計策劃了好大一場戲,險些要了兒臣的性命,您覺著兒臣不該抓她嗎?” 對比沈沅,皇帝心里自然還是沈時闌更重要,當(dāng)即嘆口氣:“那你便罰她吧,只阿闌……” 他有些為難,“手心手背都是rou,阿沅是你親妹子,好歹留她一條命。” 沈時闌道:“父皇是這樣想的嗎?” 皇帝啞然不語。 蔣貴妃卻趁機道:“阿沅做錯了事,可我們家小六做錯了什么,殿下為何要維護刺客,您覺著我們小六還不及一個刺客尊貴嗎?” 沈時闌低頭看著蔣貴妃,冷漠道:“是,他不及?!?/br> 蔣貴妃一噎,當(dāng)即大哭道:“陛下,陛下,您看看太子殿下說的是什么話啊,六兒是您親生的兒子,是天皇貴胄啊,怎么就被人這般侮辱呢!” 皇帝亦道:“阿闌,別胡說?!?/br> 沈時闌道:“昨夜老六和阿沅勾結(jié),將映晚從我身邊帶走,意欲行兇被人反刺一刀,他不是活該嗎?” 沈時闌并不藏著掖著,這點子事兒皇帝早晚要知道,他滿城找人也不是問題,沈時闌懶得隱瞞,“父皇覺著,他不該挨這一刀?” 六皇子的心思皇帝一直都知道,卻從未想過他竟然這般膽大包天,跟沈沅勾結(jié),刺殺太子,搶走郡主…… 簡直聳人聽聞。 皇帝站在那兒捂著心口,呼吸幾瞬才道:“可縱使這樣,映晚她也不該……老六畢竟是皇家血脈,怎能遭此損傷?!?/br> 沈時闌道:“若非如此,現(xiàn)如今她許是已死了?!?/br> 沈時闌冷漠不已,“父皇還有別的事情要問責(zé)嗎?” 皇帝不語,蔣貴妃先道:“縱使如此,我兒已經(jīng)遭受苦果,殿下又將人關(guān)起來,若非有人報信,我還不知他遭此大難,郡主便一點責(zé)罰都不必受嗎?” “陛下,臣子以下犯上本就是大罪,郡主乃臣子,卻敢為報名弒殺六皇子,難保來日不會……” “不會如何?”沈時闌盯著她,冷冷一笑,問道:“誰告訴你郡主是以下犯上?” “難道太子殿下覺得,郡主的身份比皇子更高貴嗎?” 同在一條戰(zhàn)線上,皇后和蔣貴妃摒棄前嫌,一同針對沈時闌,“縱是一品郡主,亦只是臣子罷了。” 沈時闌不看她們,對皇帝道:“父皇,兒臣今日前來正是想跟父皇說一件事?!?/br> 皇帝左右為難,卻還是問道:“你說,何事?” “兒臣欲以郡主為太子妃,還望父皇成全。” “什么!”皇后豁然站起身,怒道,“陛下,您聽見了吧,他竟然要以一個殺害六皇子的兇手為妻,還為這個女人不顧弟弟meimei死活!” 皇帝亦有些不悅:“阿闌,郡主的罪責(zé)還未定下,如何能讓她做太子妃?!?/br> 蔣貴妃道:“正是,傷害小六,怎么也要責(zé)罰的!不賠命,至少也得挨個幾十板子?!?/br> 幾十板子?就映晚那個脆弱的身板,真的給人打幾十板子,還不如直接要她的命。 皇后亦道:“陛下,既然是小六和阿沅犯錯在先,小六已然受了教訓(xùn),躺在床上動都動不了,阿沅被關(guān)在牢獄當(dāng)中,生死未知,臣妾絕不允許林映晚逃脫法網(wǎng)?!?/br> 蔣貴妃哭哭啼啼道:“我可憐的小六啊……” 兩個女人你一言我一語,幾乎說動了皇帝,皇帝道:“阿闌,待郡主受完責(zé)罰,咱們再議論此事,你……你先將人送出來,朕保證不要她性命。” 沈時闌只道:“當(dāng)年父皇亦對兒臣說,保證不讓母后死?!?/br> 他神色冷冷淡淡的,連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漠然不已,“父皇,您還記得吧?!?/br> 皇帝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