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孟氏亡故的時候,趙鸞才九歲,趙彥文愛屋及烏,對這個女兒更是疼寵的沒邊了。再加上趙老夫人也愛這個孫女,趙鸞也聽話懂事,在趙家她可要比自己兩個哥哥還要受寵一些。 趙鸞沒想到趙彥文會問她這個,楞了一下,才搖了搖頭說:“我和顧大人只是點頭之交,偶爾見著了才會說上幾句話?!?/br> 她這話雖然隱瞞了些,但并沒有說錯。自己以往有時只有陪著長公主蕭挽瀾的時候,才能見上顧疏幾次。私底下,兩人并不可能見面的。 趙鸞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也還是因著長公主的緣故。 那時候母親新喪未久,父親傷懷不已,并沒有多余心思管她。 她心里也極為難過,一直悶在家里,也不出門。后來還是長公主親自來府上相邀,她才不得已去了。 先后那時也已經(jīng)仙逝,大抵是因為兩人同病相憐,長公主便想著辦法讓她開懷。帶她去街市買糖人,去東郊采野果子。 不過那些果子又澀又酸……長公主為此還極為失望,就提議帶她去武安侯世子的馬場看馬。 武安侯世子謝嵐是先后的親侄,又是太子蕭逐月的陪讀,常在宮廷行走。長公主也和他熟識,年少時經(jīng)常學著太子蕭逐月那樣“阿嵐阿嵐”地喊他。 謝嵐在東郊有一個很大的馬場,長公主學騎術時經(jīng)常往那跑。為此謝嵐還給她養(yǎng)了好幾匹極為漂亮的小馬駒。 趙鸞記得當時長公主選了一匹棗紅的色小馬駒給她。這些小馬駒都是謝嵐使人訓練過,性子溫順的很。 她學著長公主的樣子去摸它,那小馬駒還伸出舌頭來舔了她的掌心,圓圓的眼睛水汪汪的,樣子可愛極了。 見她喜歡,長公主就讓她騎上去試試。 她原本想拒絕,可看著小馬駒這么溫順,旁邊又有人替她牽著馬韁,邊推半就也就同意了。 可沒想到自己才上了馬,那匹小馬駒卻像是受了刺激一般,想把她從馬背上掀下來。 馬蹄瘋狂攢動,居然甩開了馬夫的牽制,馱著她朝練馬場奔去。 她心里害怕極了,只能拼足了力氣去抱馬脖子,耳邊都是呼嘯的狂風,甚至以為自己要就此殞命在此。 結果是顧疏救下了她。 顧疏年長她八歲,那時已過束發(fā)之年,褪去少年的清秀稚嫩,顯出青年的清俊儒雅,豐姿雋爽,蕭疏軒舉,讓人見之難忘。 他是受謝嵐之邀過來的,剛巧碰上了才救下她。她那時候年紀小,又驚魂未定,已經(jīng)記不得自己是怎么被顧疏抱下馬了,只是緊緊抓著他的衣袖抽泣。 顧疏大抵是沒怎么安慰過女孩子,手足無措地哄了她幾句。直到長公主過來,牽過她的手,細心問她有沒有哪里疼,讓她別害怕,她心里才漸漸安定下來。 顧疏從她倆對話里猜出是長公主出主意讓她騎馬,居然沉著臉不顧尊卑地說了幾句犯上的重話。 趙鸞那時候并不知道兩人的關系,還覺得這個人也太大膽了些,怎么能對公主這樣無禮,萬一要是公主要治他的罪怎么辦? ……她那時候還為此替他好不擔心。 趙鸞想到此處,不免覺得又有幾分好笑。 她抿了抿嘴,就聽得上首的趙彥文又同她說:“既然只是泛泛之交,那你日后還是盡量不要見他了。和平陽侯府的婚事是不成了,等再過些日子,為父再幫你尋門好親事。” 趙鸞聞言心里猛地一沉,登時就急了,看著趙彥文道:“父親,我……我現(xiàn)在還不想嫁人?!?/br> 趙彥文冷哼一聲道:“你那些小心思,別以為我不知道。今天我把你叫過來,就要和你說個清楚,你不嫁人可以,但要是和顧疏之間有個什么,趁早給我收了這份心思?!?/br> 這幾句話說的有些重了,看著女兒微紅的眼眶,趙彥文心底一軟,語氣不免放柔了一些,語重心長地說:“幺幺,以顧疏的身份,和我們兩家的關系,你和他會有可能嗎?就算是我同意,那長公主呢?只要她心里還念著顧疏這個人,那就是誰都不能搶的,你也不要讓你阿姊在宮中難做了?!?/br> 趙彥文說的這些趙鸞何嘗不懂,要不然她也不會在公主面前將自己的心事藏得這么好。這么多年都沒叫她發(fā)現(xiàn)。 可感情卻是半點不由人的,你越壓抑,越是在心中揮之不去。 她咬著唇半晌說不出話來,心里百味雜陳。 明知道不可能,就此放棄最好,卻又無法點下這個頭來。 趙彥文嘆了口氣,慢慢道:“其實我看武安侯世子就不錯,生得一表人才,有軍功在身,又是皇上身邊的心腹。你小時候不是也很喜歡他么?近日他也要上京述職了,到時候你不如看看?!?/br> 趙鸞心里不舒服,聽他說起武安侯世子,脫口就道:“小時候的喜歡那能一樣嗎?再說了謝嵐哥哥喜歡的又不是我,他喜歡的是長公主。” 趙彥文露出幾分驚訝的神色,“還有這個事嗎?” 謝嵐喜歡的人居然是長公主? 趙鸞自知失言,索性不說話了。 這個事情其實也只是她自己的猜測。 謝嵐那樣的人,平日里對誰都是不茍言笑的,后來又在軍中歷練,身上的氣勢更讓人不敢輕易接近。 趙鸞覺得自己有時候對上謝嵐的目光,都能感覺到膽顫。 可獨獨是長公主,謝嵐待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樣。他是長公主的表兄,長公主“阿嵐阿嵐”地喊他,他都沒有半點不高興。 趙彥文見趙鸞沉默不語,只當她這是默認了這事。他擺了擺手道:“我和你說的事你回去好好想清楚,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今日你阿姊派人遞了信,讓你進宮去見一見她,你尋個日子就去一趟吧?!?/br> “是?!?/br> 趙鸞心中郁郁,也不想多留,這就屈身告退了。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 感謝在20191113 10:15:01~20191114 10:18: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想不出昵稱 2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6章 去見宋衍 出了靜安寺的事,蕭挽瀾出宮就比以往麻煩許多,不僅要同蕭逐月事先報備,出行還要帶著五六十個侍衛(wèi)。 等到真的能出宮去,已經(jīng)是兩日后的事情。 一行人出了皇城直奔大理寺所在的義寧坊,排場別提多招搖。 蕭挽瀾這是去辦私事,并不想妨礙宋衍辦公,就在義寧坊的一間茶樓上喝茶。 她臨窗坐著,恰能看到在大理寺內出入的人。 掌柜見到她這排場,便知道來頭不簡單,叫小二仔細伺候著,索性連其他客人都不去招徠了。 容夏也是給足了銀兩,傳了蕭挽瀾的話,讓侍衛(wèi)們都在樓下喝茶。這樣算下來,茶樓的生意反倒是比往日更好些。 蕭挽瀾從未時一直等到申末,才見宋衍從大理寺出來。天都要黑了。 她忙不迭從茶館出去,喊住宋衍:“宋大人,等一等!” 宋衍看著面前攔住自己去路的女子,略略想了一下,就認出她是誰了。 和那夜的狼狽模樣截然不同,今天的蕭挽瀾從頭到腳無一處不打理妥帖,一身打扮并算不上華貴但卻十分精致。 不過他還拿捏不準蕭挽瀾來找自己做什么,從馬上下來,斂袖做了個揖,道:“二小姐?!?/br> 這個稱呼…… 蕭挽瀾抿唇一笑,心里大概知道他這是同誰學的。街上還有來往的行人,他們堵在這個路中間也不大好,她便笑著說:“宋大人,我們上樓去說吧?!?/br> 宋衍也沒有拒絕,將馬鞭交給身后的侍從,隨蕭挽瀾上了茶樓二樓的雅間。 小二很快沏了新茶上來。 蕭挽瀾端起茶杯,眼睛卻抬起來趁機偷偷打量著對面泰然自若坐著的宋衍。這個人生的太好看了,只要不說話,反倒是讓人覺得不能輕易接近。 她心底想起來《愛蓮說》中的那句“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大概是察覺到她的目光,宋衍擱下茶杯,抬眸淡淡的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蕭挽瀾心中一震,像是干壞事被抓了個現(xiàn)行,忙不迭垂下眸子裝作喝茶。 可新沏上來的茶太燙了,她吹都沒吹,急急地喝了一口下去,登時燙的眼淚都快冒出來了??僧斨窝艿拿嬗植荒芡鲁鰜?,只得勉強咽下去。 這下連嗓子都是火辣辣的痛,她長長吸了口涼氣,才算是好些,只是這茶是不敢再喝了。 這一連番的動作,宋衍皆看在眼里。 他的嘴角幾不可見地抿了一下,不過須臾又恢復了剛才不動聲色的模樣。 蕭挽瀾也知道自己出丑。 好像每次遇見宋衍,都是被他瞧見自己狼狽的模樣。 她擱下手里的茶杯,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才說:“宋大人,你上次在靜安寺救了我,我還沒有和你道謝?!?/br> 宋衍淡淡道:“這是為人臣子的本分,公主無需言謝?!?/br> 蕭挽瀾眨眨眼睛,狡黠道:“你剛才可是喚我二小姐,既然我是蕭家二小姐。你救了我,我肯定要道謝的?!?/br> 宋衍沒想到她居然還能拿他的話來堵他。他嘴角噙了笑,從善如流道:“那二小姐這份謝意,微臣便收下了。” 蕭挽瀾微微一笑,像是真的高興了,眉眼顧盼生輝,光映照人。 她喊來容夏,讓她把東西拿過來,自己則又轉過頭來和宋衍說:“那天我中了迷藥,神志不清,拿了宋大人的玉佩,今日剛好帶過來還給你?!?/br> 宋衍就笑了一下,道:“不過是個小玩意,不打緊的,還勞公主特意帶過來?!?/br> 那塊玉佩其實是他入朝為官之后蘇檢送的,之所以一直隨身佩戴,只是為了表示對蘇檢的尊敬。 別的倒也沒什么。 兩人說話的功夫,容夏已經(jīng)將東西拿上來了。 是一個雕工極為精巧的降香黃檀木匣子。 蕭挽瀾讓容夏把匣子呈給宋衍,一面又說:“原先配的穗子沾了血不好清理,我重新給配了新的,宋大人看看滿不滿意?” 宋衍將匣子打開,看了一眼道:“宮內的東西自然比微臣原先的要好些,公主有心了?!?/br> 他將東西收起了,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狀似無意道:“東西微臣就收下了。若沒有其他事,公主就早些回宮吧。天色不早了,免得皇上擔心?!?/br> 蕭挽瀾也知道時辰不早了,出宮前蕭逐月耳提面命要她一定在酉時回宮的。 她這幾天一直在想怎么和宋衍說自己想請他做西席這事,腹稿來來去去打了數(shù)十遍,可真的到了要說的時候,反倒是都盡數(shù)忘了個干凈。 她腦子里空空的,心口卻怦怦直跳,一咬牙索性豁出去道:“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情,要請宋大人幫忙……我要考女試,想奉宋大人做我的西席?!?/br> 宋衍剛才還以為她只是來道謝還東西,可現(xiàn)在蕭挽瀾這話卻是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料到的。 他也不免楞了一下,才起身朝蕭挽瀾深深作揖道:“國子學中名師大儒如云,微臣的學問與他們相較,實在是不值一提,自覺難堪此任,還請公主另請高明?!?/br> 他剛上任不久,手頭上的案子多如牛毛,可沒有這份閑情逸致來伺候這位公主殿下。她貴為一國公主,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居然要考女試……也太過荒唐。 蕭挽瀾沒料到他拒絕的這么果斷,想起當初付淑月聽說她要考女試時的反應,宋衍不會也是以為她這只是一時興起,鬧著玩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