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理一下子攥起拳頭：“媽的，欺人太甚，你他媽是不是……”

    裁判吹了聲哨以作警告：“不要發(fā)生沖突。”

    二班幾個人臉色都不好看。

    九班卻看戲似的，不痛不癢。

    裁判老師皺了皺眉，張凌故意違規(guī)，他也看得出來，但惡意犯規(guī)，只是罰球而已。他蹲在江淮邊上：“還能繼續(xù)上場嗎？”

    江淮單腿用力，撐站了起來。他受傷多了，所以傷到什么情況，他都大致有數(shù)。他稍把力道撐到崴傷的左腳上……密密麻麻針扎似的疼。

    可能是肌rou扭傷。

    一場加時賽就五分鐘，恢復不過來。

    他抬眼：“暫時上不了了。”

    裁判嘆氣，起身：“你們班罰球……替換球員，換12號下場?！?/br>
    幾個人面面相覷。

    班里除了五個正式球員，就兩個替補。這兩個替補同學還從來沒有上場過，平常訓練都不太找他們一起來練。

    原來輸是一定輸?shù)?，換下江淮，也輸，但不單要輸，還會輸?shù)煤茈y看。到時候就是完全吊打。

    趙天青叉腰，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開口：“班長，江淮要下，那我也下吧……換兩個替補。反正都是輸，他們來這么惡心的一套，那咱隨便打打就行了，別影響心情?！?/br>
    比賽暫時暫停。

    “不行，你開什么玩笑？”許文楊頭疼：“你也退了，那咱們班還怎么打？”他往觀眾席掃了眼，今天就兩場比賽，這場加時賽是下午總決賽前最后一場，看的人格外多，他稍微有點猜到了那個體育生的心思……就是想讓他們班在眾目睽睽下丟臉。

    “你好歹還能撐撐場子，換上兩個替補，咱們班還怎么打？”許文楊嘆了口氣，“不說為班級爭光，至少輸也要輸?shù)糜心?。?/br>
    不然他們?nèi)齻€普通同學，加兩個逗樂替補，對上約等于校隊陣容的對手……真就完全吊打，里子面子都掉了個干凈了。

    趙天青胸口郁氣，忍不住發(fā)火：“他們贏都贏得逼臉不要，合著咱輸還要想著怎么輸?shù)糜心?？許文楊，你想什么呢？”

    許文楊啞口無言。

    “我替江淮吧。”

    一個男生手一撐，翻出了觀眾席的前排欄桿。他脫了厚重的外套，隨手丟到江淮旁邊的座位上，沉沉道：“我在我們學校也是校隊的。”

    江淮在喝水，差點嗆住。

    他扭頭，驚愕道：“我cao，你什么時候來的？”

    秦予鶴似笑非笑道：“我他媽不給你發(fā)消息了嗎？你還回了我個‘哦’，人摔傻了？”

    “滾?！苯从趾攘丝谒拔沂菦]看見你。”

    秦予鶴原本想說“你他媽光去看男朋友去了當然沒看見你爸爸”，但還是沒說出口。他拍了下江淮后腦勺：“比賽你爸爸替你，讓你男朋友帶你去醫(yī)務室看看?！?/br>
    秦予鶴這句話一說出口，他覺得沒說錯，但不知道為什么，這一片球員都忽然安靜了。

    幾個人都忽然不說話了。

    半晌，錢理嘶了口氣，說出別人的心聲：“男朋友？”

    江淮：“……”

    “男性朋友。”江淮面無表情地單腳起身，把喝空的塑料瓶咯吱咯吱捏成扁瓶，扔進場線垃圾桶：“這人我朋友，在國外上學，中文不太好。”

    在國內(nèi)呆到十四五歲的秦予鶴：“……”

    秦予鶴心虛地碰了碰鼻子，轉(zhuǎn)移了話題：“那個……我替你，你信我，我也挺厲害的?！?/br>
    “一個替補贏不了?！?/br>
    薄漸走過來，輕聲說：“加我一個？”

    江淮猛地抬頭：“薄漸？？”

    幾個人都一愣：“主席？”

    薄漸停在江淮邊上，微笑道：“我替補江淮下場，如果這位同學自認打得好，保證能贏，就再替補下去一個?！?/br>
    “這位同學”特指秦予鶴。

    許文楊愣了愣：“主席，你認真的？”

    基本稍稍熟悉薄漸的人都知道，薄主席除了學生會事務，班級選舉也好，學校活動也好，一概不參加。

    薄漸抬眼：“當然不會開玩笑?！?/br>
    “但……”許文楊有些猶疑，“那個同學，不是我們學校的吧？?；@球賽讓請外援嗎？”

    薄漸神情溫文：“不讓。那就違規(guī)?！?/br>
    許文楊怔住了。主動違規(guī)，這是薄漸能說得出來的話？？

    薄漸下巴微抬，乜向九班休息場，輕笑道：“違規(guī)不重要，贏就夠了。九班不就是這么想的么？”

    秦予鶴稍瞇起眼，咧開一個冷冰冰的笑：“你說得對?！?/br>
    二班球隊是兩個alpha，三個beta。

    江淮和錢理是alpha，其他三個人是beta。

    最后秦予鶴原本要替換下來球隊里江淮最不熟悉的那個beta男生，但許文楊主動提議讓秦予鶴替換下來自己，他扶江淮去醫(yī)務室。

    所以江淮現(xiàn)在和班長在醫(yī)務室大眼瞪小眼。

    江淮彎腰，卷起褲腿，把醫(yī)務室老師給的冰袋敷在腳踝上。

    許文楊默默地看江淮敷冰袋。醫(yī)務室老師說不太嚴重，好好休息，少運動，一兩周就可以完全恢復了。

    他嘆了口氣：“沒想到還會有這種人?！?/br>
    “挺正常的。”江淮倒沒動容，放好冰袋，往椅背靠了靠，掀唇道：“傻逼年年有?！?/br>
    許文楊又忍不住笑，又忍不住嘆氣：“那你腳還疼嗎？”

    “疼是疼，但也沒大事。”江淮看了看腳踝，“我冰敷完就能走了，你先回去吧?！?/br>
    江淮也稍微有點遺憾。薄漸身體素質(zhì)還可以他是知道的，但他還從來沒見過薄漸參加這種有組織的體育活動。薄漸跟他差不多個德性，都不參加集體活動。

    薄漸說要替他，江淮原本還想呆在球場，看看薄漸是怎么打球的……但江淮估計薄主席可能也是怕被男朋友看見自己因為太菜而輸?shù)舯荣悾彩窍劝阉麛f到醫(yī)務室來了。

    江淮一面支著頭，一面想：就算薄主席打球菜，他也不會笑話他的。

    大概不會。

    他是一個有自制力的男人。

    “我等你一起吧，”許文楊撓撓頭，“加時賽就五分鐘，我回去也沒事干?！?/br>
    江淮懶洋洋地靠到椅背軟墊上：“都行，你不嫌無聊就行?！?/br>
    許文楊笑了笑。他帶著手機，習慣性地拿出手機看了眼班群消息。

    正好刷出一條：

    “贏了?。。　?/br>
    “我cao咱們班贏了?。　?/br>
    校園網(wǎng)刷爆出一個new貼，半小時蓋樓蓋了近千。

    標題：“2班vs9班加時賽??！”

    今天周三，全校放開無課，這場短短就只有幾分鐘的加時賽，被學校無人機社團的同學用無人機高清拍攝了全程。

    黑底白號是二班球員，白底黑號是九班球員。

    這幾天校園網(wǎng)上的?；@球賽冠軍梭哈貼一直熱度高居不下，到四強賽以后，學生會體育部的官方投票貼里，高二九班占票31.8%，高居第一。

    而高二二班只占票比9.1%，排名第四。

    視頻開場，籃球館計時器已經(jīng)顯示計時32秒。

    這是從比賽的第三十二秒開始錄的。

    剩下賽時四分二十八秒。

    剩下的這四分二十秒賽時，樓下有一個高贊回復：

    “這是我看比賽看過的最漫長的四分二十八秒?！?/br>
    在這四分二十八秒中，黑球服一方，十二號球員，十五號球員，共違規(guī)六次。

    校籃球賽定單場比賽球員五犯下場，但這指的是正?；@球賽，四節(jié)，40分鐘，一共的犯規(guī)次數(shù)。而不是學校為了時間安排合理，單獨摘出的一場五分鐘加時賽的犯規(guī)下場規(guī)則。

    五犯下場，于是十二號球員犯規(guī)四次，十五號球員犯規(guī)兩次。

    九班罰球六次。

    每一次黑球服的犯規(guī)，都是惡意帶球撞人，防守惡意阻攔。

    每一次白球服的被犯規(guī)，被犯規(guī)的都是同一名九號球員。

    最后一次違規(guī)，二班十二號球員蓄意帶球撞人。

    張凌磕到地上，膝蓋蹭出一大片血跡。穿著黑底白號碼的十二號球員隨手把籃球扔給了隊友，微微低頭，頗愉悅地一笑：“第四次違規(guī)，不好意思?！?/br>
    張凌跟薄漸根本不熟。他對薄漸的所有印象，全來自于學校常年表彰誰誰誰學習好，誰誰誰又拿了獎，為學校爭光。

    他死死盯著薄漸。

    聽說二班新?lián)Q上薄漸當替補的時候，張凌還和隊友哂笑：就他媽會考分的alpha也被攆上來了，二班這是真找不著人了。

    他從來沒想過薄漸會打籃球。

    二班換上一個薄漸，還有一個眼生的青皮。

    這兩個人，張凌敢百分百保證，都打了十年以上的籃球了。

    裁判近乎氣急敗壞的吹哨趕來。

    在尖銳的哨聲中，南北區(qū)近千觀眾眼底下，薄漸高高站著，微垂下眼，踩住了張凌的手。他鞋尖一碾：“還要有第五次么？”

    裁判趕來調(diào)和后，九班九號球員主動提出下場。

    秦予鶴和薄漸擦肩而過，他沒轉(zhuǎn)頭：“你可以?！?/br>
    薄漸漫不經(jīng)心道：“應該的，替江淮謝謝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