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那股難受似乎被她這別扭的舉動沖散了些許。

    前世今生，簡寧頭一次覺得，這姑娘其實挺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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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眷拜完壽，離開席還很有些時間，貴夫人們便就都留在廳中配長公主說話。

    長公主看了眼那些無聊到打盹的小姑娘們，知這些個小姑娘約莫都是坐不住的，今日她該瞧的也都瞧了，便就放了她們?nèi)ニ客妗?/br>
    姑娘們都是十四、五歲活潑好動的年紀(jì)，見沈昭不在廳中，自然也不愿意呆在這兒聽大人們絮絮叨叨，得了長公主的許可，都像是下了學(xué)堂的孩子，成群結(jié)伴出了大廳。

    唯獨只有齊韻，還安坐在齊夫人身邊。

    齊夫人看著那群朝氣蓬勃的少女，再看看安靜內(nèi)向得有些過分的外孫女，嘆了口氣，道，“綰綰要不也跟她們一塊兒去玩？”

    齊韻愣了一愣，轉(zhuǎn)頭看了看三五成群的少女，猶豫許久，最終還是應(yīng)了一聲，“那孫女去了?！?/br>
    外孫女素來內(nèi)向，齊夫人原本也沒抱希望，而今見孫女答應(yīng)，她著實意外，卻也高興，忙道，“去吧去吧，注意些安全就是?！?/br>
    齊韻又朝著外祖母和長公主行了一禮，這才出了大廳。

    她出去時，那些貴女都走遠(yuǎn)了，她想出來也是因為今日簡寧對她的態(tài)度不若旁人那般冷淡，下意識在人群中搜尋簡寧的身影，卻見她正被好些個少女圍在中間，不知在說著什么。

    齊韻睫毛顫了顫，終是沒有上前去打擾，只默默跟在人群的最后走著，看上去孤孤單單。

    那些圍在簡寧身邊的貴女們都是隨著長輩來了之后便直接去了大堂的，大多是因為她識得青蘅先生故而才想同她相交，根本不知沈玉珺先前在水榭對簡寧的態(tài)度。

    簡瑤和簡玥二人雖夾在她們中間，卻因身份不夠，又無甚作用而基本沒人理睬。

    簡玥在京中有自己的朋友圈子，今早水榭中的經(jīng)歷過后，她也很明自自己跟這些貴女跟們終究不是同一世界的人，就算削尖了頭也不一定能擠得進(jìn)去，故而對這樣的狀況倒也沒甚太大的感覺，甚至覺得她們嘰嘰喳喳太過吵鬧，而尋了機(jī)會從人群中退了出來，自己一個悠哉游哉看著公主府的風(fēng)景。

    沒一會兒，便見簡瑤亦從人群中落了出來。

    簡玥看著簡瑤鐵青的臉，忍不住感嘆道，“有些人啊，就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不過一只野山雞而已，被人多看了兩眼，便自以為要飛上枝頭做鳳凰了，也不看看自己那寒酸樣?！?/br>
    簡瑤被簡玥氣得狠了，轉(zhuǎn)身正欲發(fā)作，卻在看到離簡玥不遠(yuǎn)的少女時，生生將那一肚子狠話吞回了肚子里，只彎了彎唇，故意放慢腳步等著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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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寧見齊韻也跟著從大廳里走了出來，原本是想找機(jī)會接近她的，哪知一出來便被好些個人圍住說話，一時間竟抽不得空，待得好不容易客氣應(yīng)對完那些貴女，卻忽地聽到身后傳來一陣“噗通”的聲音。

    緊接著是簡瑤的驚叫聲，“簡玥你個瘋子！”

    又不知是誰叫了聲

    ——“有人落水了！”

    此處正是人工湖邊靠近水榭的一處回廊，這一聲尖叫讓所有人都停了腳步往聲音來源看過去，只見簡玥蒼白著臉，手足無措地站在回廊上，而水里有兩道身影，一道桃紅色的身影正吃力往上撲騰，正是簡瑤。

    而簡瑤身后還一道雪青色的身影，那人顯然不會浮水，手腳胡亂揮舞著。

    可不正是齊國公府的表姑娘？

    齊韻的婢女已經(jīng)被嚇得丟了魂兒，呆呆站在旁邊忘了反應(yīng)。

    圍欄邊上圍了好些個姑娘丫鬟正往水里看著，卻沒一個人愿意在這深秋里跳下水去救人！

    簡寧看清水里的兩道的身影，想也沒想就一頭扎進(jìn)水里，朝著逐漸下沉的齊韻游過去。

    簡玥瞧見簡寧跳下水，才回過神來，狠狠瞪著明明會水卻假裝撲騰著喊“救命”的簡瑤。

    事到如今，她哪還不知道簡瑤打得什么主意？

    她同簡瑤爭鋒相對了這么多年，比誰都了解對方，她最知道怎么能戳痛簡瑤，簡瑤也最知道怎么激怒她！

    方才她是被簡瑤氣得狠了才動了手，可她也知道這回廊危險，控制了力道，按理說根本不會被她推得那么遠(yuǎn)，更不可能讓她撞到齊韻讓兩個人雙雙落水！

    她就算再蠢也明白過來，簡瑤剛才在半路上一直一言不發(fā)，到得這回廊先是支開了紅昭，后來又一反常態(tài)主動挑釁起她來，只怕就是算準(zhǔn)了時機(jī)激得自己動手，又借力撞向猝不及防來不及躲避得齊韻！

    簡瑤會水，可齊韻不一定會。

    若是齊韻被淹死了，同為受害者的簡瑤不會有事，可伸手推人的她卻怕是活不了了。

    好一招借刀殺人！

    簡玥把簡瑤拆吃入腹的心都有了，可她也知道現(xiàn)在關(guān)鍵不是要報仇，而是要想辦法把簡寧和齊韻撈起來。

    齊韻的婢女也在這時回過了神，眼瞧著簡寧似乎越來越吃力，而岸上的人卻都無動于衷，她急得直哭起來，“救人啊！求求你們！幫忙救就人！”

    若是姑娘死了，她肯定也活不了了，可她不會浮水?。?/br>
    婢女的聲音很大，然而在場的姑娘們卻沒一個人理她。

    有的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了，有的是想救卻不會游水，有的……卻是因為沈玉珺也站在一旁沒說話，單純不愿意多管閑事得罪沈玉珺。

    簡玥頭疼地看了那婢女一眼，若是這些人真有心救人，便不會從方才就站在這兒不動了。

    然而她也瞧出在齊韻的胡亂撲騰之下，簡寧已經(jīng)有些力不從心了。

    她是有心想救人，可她也不會水，跳下去怕也只會給簡寧添麻煩。

    簡玥僅猶豫了一瞬，便轉(zhuǎn)身欲去尋一根竹遞給簡寧拉她上來，然她剛轉(zhuǎn)身，就聽沈玉珺驚呼一聲，“大哥？你怎么來了？”

    回廊里的原本看戲的姑娘們聽到沈玉珺的聲音慌忙回頭，見到來人鐵青的臉時，紛紛白了臉色。

    第25章 處置

    簡玥不禁也順著她們的視線望去，卻見一個穿著緋色圓領(lǐng)襕衫，生得極為清雋的男子站在回廊外頭。

    男子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臉上神情冷冷清清，聲音也是冷冷清清，“都還愣著做什么？”

    他身后還有一人，那人一身侍衛(wèi)裝扮，手上拿著捆繩索。

    大家似都很怕這人，他話音未落，在場眾人也都不敢再看熱鬧，由得伸手去拉簡瑤，有的忙地小跑過去雙手接過繩索扔到了水里給簡寧。

    沈玉珺低垂著頭，連聲都不敢出。

    沈昭今早過來給長公主拜完壽，還沒等到長公主開口同他說婚事，吳維康便傳來了消息，說安王果真拒不服從調(diào)令，還自恃宗室之親，在禹州陰結(jié)勇士，廣招門客，甚至換掉了禹州城的護(hù)衛(wèi)兵，嚴(yán)禁地方守吏登城夜巡。

    他同吳維康談了許久，讓人送走吳維康之后，正欲進(jìn)宮同陛下商討此事，哪知經(jīng)過此處，卻見這頭似乎有人落了水，而身為主人的沈玉珺卻站在一旁冷眼旁觀著，全然沒有讓人幫忙的意思。

    沈玉珺雖目下無塵，但也不會不懂事到在母親壽宴上做出這種舉動，聽得這群小女孩嘰嘰喳喳叫到了“簡寧”二字，沈昭也大抵明白了沈玉珺為何會冷眼旁觀。

    他和簡寧其實并不相識，之所以記得她，也不過是因為前世徐州城破后，她穿著一身壽衣手刃陳昔的事情太讓他印象深刻。后來聽秦征將陳昔死因和盤托出他才知道，秦王妃就是陳昔多年前“墜崖身亡”的未婚妻，也知道了當(dāng)年她墜崖并非意外，而是陳昔被沈玉珺所逼，親手為之。

    陳昔死后，威北侯太夫人趕到徐州，要將簡寧挫骨揚灰。

    他卻覺得這個姑娘有些可憐，讓秦征厚葬了她。

    前世他不滿薛姓皇室腐朽無能，一心想要一個河清海晏的盛世，然而卻用錯了方法，導(dǎo)致大周征戰(zhàn)連年，數(shù)十萬人性命毀于他手。后來，他終于把這天下治理成了他想要的模樣，只是每每想起自己曾經(jīng)造下的孽，總是夜不能寐。

    好在蒼天憐憫，讓他又回到了太平時，一切都還沒有發(fā)生。

    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便也一時忘了這個可憐的姑娘。

    直到方才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才恍然想起來。

    因齊韻和簡寧兩姐妹都是女兒身，沈昭和他的侍衛(wèi)不好靠近，只站在遠(yuǎn)處看著他們救人。

    見人平安無事，才轉(zhuǎn)身離開。

    走了兩步，他又回頭，淡淡看了明顯心虛的沈玉珺一眼，道，“待會自己去祠堂思過。”

    沈玉珺也知自己有錯，不敢辯駁，只咬唇點了點頭。

    那邊落水的三人已經(jīng)被救了上來，經(jīng)剛才沈昭一來，也沒人敢再冷眼旁觀，趕緊給她們遞來了披風(fēng)裹上。

    簡玥也反應(yīng)過來，忙地去看簡寧和齊韻。

    秋日的天已經(jīng)逐漸轉(zhuǎn)涼，在水里泡了一遭多少還是有些受不住，簡寧裹著披風(fēng)往回廊外頭望過去，卻只見了一道緋色的背影。

    她雖沒看清那人的樣貌，卻也能從這些貴女們的反應(yīng)中知道他的身份。

    在水中她聽得真切，若不是沈昭出現(xiàn)，這些貴女們怕只會在一旁看熱鬧。

    她雖對沈昭前世所作所為有些不贊同，可也不可否認(rèn)，今次得虧沈昭開口，她們才能少泡些水。

    有心想去道謝，然而她也知道自己此時不宜見外男，便只對著那道清瘦的背影行了一禮。

    簡瑤卻哪會放過這樣的機(jī)會？

    好不容易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他還救了自己，自然是要親自過去答謝他一番，她裹著披風(fēng)便朝著沈昭跑了過去。

    簡玥看簡瑤殷勤的模樣蹙了蹙眉，然在看到簡瑤直接被沈昭的侍衛(wèi)攔了回來時，心情頓覺舒暢起來。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貨色！還妄想高攀沈昭？

    齊韻身體底子最弱，她裹著披風(fēng)一邊發(fā)抖，一邊走到簡寧面前，給她行了個大禮，“多謝jiejie救命之恩，齊韻日后定會報答jiejie。”

    方才她在水中雖驚慌失措，卻也曉得在場的人里，除了這位jiejie，沒一個人愿意救她。她活了這十三年，除去外祖母，還未曾有人這樣奮不顧身幫過她。

    她很感激……

    簡寧回頭，只見小姑娘面色蒼白，頭發(fā)上的水順著臉頰滴到地上，看起來狼狽得很，然看著她時的眼神，卻真摯無比。

    簡寧忽然覺得有些愧疚。

    她其實……早知齊韻今日會落水。

    前世她剛醒過來，就聽聞齊國公府的表姑娘在長公主壽辰當(dāng)日落水身亡一事。

    沈玉珺雖沒有如今日這般袖手旁觀，但到底還是慢了一步，等齊韻被救上來時已經(jīng)奄奄一息。

    她利用簡玥跟簡瑤針鋒相對的關(guān)系，故意把玉骨扇送給簡玥，讓簡玥在沈玉珺面前戳破簡瑤提到她，就是為了拿到長公主壽宴請?zhí)邶R韻最難的時候救下她，從而尋求齊國公夫人的幫助而已。

    只是她沒想到，齊韻落水，竟是拜了簡瑤所賜。

    恰這時齊國公夫人已經(jīng)聞聲趕來，聲音都在顫抖，“我的兒??！”

    見到齊韻渾身是水，更是跌跌撞撞過去，用毛毯裹住她，哭得撕心裂肺。

    長公主也跟著過了來，在所有人面上都掃了一圈，聲音冷肅，“怎么回事？”

    一干貴女們聞言，都不約而同往簡玥的方向看過去。

    齊韻的小婢女已經(jīng)嚇得不敢說話。

    簡玥正欲說話，簡瑤卻是眼里含著淚，率先跪在了長公主面前，凄凄切切道，“是民女的錯，沒有教導(dǎo)好meimei，民女愿意一力承擔(dān)責(zé)任，還請公主看在舍妹尚且年幼，不要責(zé)罰她。”

    嘴上在替meimei請罪，實際卻字字表明，是簡玥推了齊韻。

    果然，她話音一落，齊國公夫人便冷哼一聲，“都十五、六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