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顧妤猛然看向薛宴,眼底滿是不可置信。 薛宴眼角彎了彎,溫聲問道,“怎么?不想嫁給我?” 顧妤愣愣看著薛宴的臉,好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薛宴是真打算娶她,不是做夢,也不是哄她的。 她忽然紅了眼眶,猛地?fù)u頭,“自然是想的,從五歲那年就想了?!?/br> 想了整整兩輩子。 沒人知道前世她看到簡寧能嫁給他時有多羨慕。 如今,她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可她想不明白,這明明是該高興的事,為什么眼淚卻止不住的掉? 薛宴見她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心底越發(fā)內(nèi)疚,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道,“先前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今后我會多想著你些?!?/br> 頓了頓,又道,“只是簡姑娘素來心思細(xì)膩,你接近她到底是為何,她未必察覺不出來。你若真想同她交好,日后只管以誠相待便是,今日之事切不可再做?!?/br> 顧妤知道薛宴這次并非偏幫簡寧,而是知她是把簡寧當(dāng)了朋友才提醒她。 她想起今日簡寧離開時的模樣,也知自己做得有些過了,想了想決定明日去找簡寧,將一切都說明白,到時若簡寧還愿意同自己做朋友,她定會真心待她。 只是顧妤終究還是沒能去找簡寧。 翌日,薛宴一大早便又去了別莊,顧妤依依不舍送了他出門,剛準(zhǔn)備去找簡寧,家中便迎來了一客人。 來人年約三十左右,膚色偏白,穿著一身鴉青色長袍,看起來文質(zhì)彬彬。 顧妤顯是認(rèn)識他的,忙讓人將他請進(jìn)了屋子。 梁州多河,秋山鎮(zhèn)更是街道河流并排的格局,冬日里總是有些濕冷的感覺。 然這屋里點了銀絲碳,倒是暖和得很。 顧妤讓冬雪給客人上了壺好茶,才出聲問,“李掌柜可是有了空蟬草的下落?” 李掌柜是梁州藥鋪云山堂的掌柜。 兩個月前,顧妤突然去了他的鋪子,問有沒有空蟬草賣。 空蟬草這東西,向來只有在瘴氣深處才能長成,數(shù)量稀少不說還極難采摘,便是摘下來后,若七日內(nèi)不入藥,也會失去藥性。 這世間需要用到空蟬草的病其實極少,十年都不一定能賣出一株,故而一般藥鋪里頭都不會有賣的,多半是病人真正需要用的時候,藥鋪才會花高價請人去采摘。 顧妤來后,他便差了好多人去找,找了整整兩個月,終于在昨日有人尋回來一株。 他當(dāng)即便讓人來請了顧妤過去,哪曉得他家小子頑劣無知,他一個沒注意就將那奇珍異草當(dāng)了逗貓的玩具。 等他發(fā)現(xiàn)時,貓兒已經(jīng)被它霸道的藥性給毒死了,而空蟬草也已經(jīng)被啃得七零八落。 他只能對著趕過去的顧妤拼命道歉,又答應(yīng)幫她再尋一株。 送走顧妤后,他便去找了送來空蟬草的那人,孰料那人卻是怎么也不肯再去采摘,哪怕他出再高的價格。 問過之后才知道,那株空蟬果他是在平蘭山找到的。 平蘭山離秋山鎮(zhèn)并不遠(yuǎn),可地勢卻是十分的兇險,更是出了名的戰(zhàn)時埋骨地,現(xiàn)在山里還隨處可見森森白骨,叢林深處更常有野人出沒,整座山在瘴氣的縈繞下看上去陰森森的,讓人不敢接近。 那人先前因著實在缺錢,便大著膽子闖了進(jìn)去,最后雖找到了不少的空蟬草,卻也被山里神出鬼沒的野人整得險些丟了半條命才帶出這么一株。 他堅決不肯再去,李掌柜也沒辦法,只能去找旁人看看,然而卻沒一個采藥人愿意冒險去平蘭山。 最后實在無能為力,只能親自來找顧妤,同她說明情況。 說完后,深深朝顧妤鞠了一躬,道,“在下實在盡力了,姑娘若是著急,看要不要自己差人去平蘭山找找?若是不急,就再等些時日,說不得過不了多久,便又有人在別的地方找到了呢?” 顧妤朝著李掌柜行了一禮,“那就勞煩李掌柜再幫忙打聽一下了。” 話是這么說,可她心里卻是明白,怕是沒那么容易找到。 送走李掌柜,她便吩咐了冬雪,“去收拾下東西,再通知敖潭幾人,明日便出發(fā)去平蘭山?!?/br> 冬雪猶疑道,“姑娘要自己去尋那草藥?” 顧妤點了點頭。 空蟬草形如野草,極其難辨認(rèn),她總歸要親自過去,才能放心。 冬雪瞬間急了,“可那地方那么危險!” 顧妤看著冬雪,神情認(rèn)真,“我想活下去?!?/br> 除了冬雪沒人知道,她其實中了毒。 重生回來的她,雖躲過了那場前世奪去她性命的山體滑坡,卻在回程途中被毒蟲所咬。 初時她因并沒有什么不適,只以為那是普通毒蟲,便沒有在意。 然而過沒多久,她便覺得身體越來越虛,偶爾還會咯血,她才察覺不對勁。 看了許多的大夫,才知那日咬傷她的,竟是白花毒蟲。 白花毒蟲看似無害,實則毒性霸道得很,一般藥草只能勉強(qiáng)暫時壓制她的毒性,卻怎么也清除不了她體內(nèi)的毒。 若要徹底解了這白花蟲的毒,唯有以空蟬草為藥引才可行,否則終有一日,那毒性會浸入心肺,到時便真會藥石無醫(yī)。 她不想死,昨日薛宴同她求婚后,她更想好好活著,同他白頭偕老。 這些年,她一直四處托人尋找空蟬草的下落,卻始終一無所獲。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空蟬草的消息,她自然不愿意輕易放棄。 好在這次來梁州,她從府里帶了不少身手不錯的侍衛(wèi),平蘭山應(yīng)當(dāng)還是能去闖一闖的。 冬雪見顧妤堅持,只能妥協(xié),“那奴婢去別莊找下行舟和行路,看他們能不能同咱們一起去?!?/br> 姑娘從侯府帶來的侍衛(wèi)固然身手不錯,可比起世子身邊的行舟和行路,到底差了一大截。 此去平蘭山不知有多少危險,多帶幾個人去總歸會讓人安心一些。 顧妤卻是搖頭,“不必了?!?/br> 若是找了行舟和行路,薛宴便一定會知曉他的病情。 這些年,她不愿意讓薛宴為她擔(dān)心,從來沒有同他說過自己的身體。 如今王爺病重,她更是不愿薛宴為了她的事情分心。 第38章 陷阱 今年的梁州似乎比往年要冷上許多, 還未至年關(guān)便下了兩場大雪, 而今距離上一場大雪不過將將幾日,便又有了風(fēng)雪欲來的趨勢。 沈昭今天上午有些事情耽擱了, 下午才去書肆, 然而去了之后,卻沒見到簡寧,也不知去了哪兒。 掌柜見他來,忙的從柜臺里出來, 道,“簡姑娘上午來過一趟, 后來看著天氣不好,說她meimei出去時沒帶傘, 接她meimei去了?!?/br> 沈昭腳步頓了頓,問, “她有沒有說什么時候回來?” 掌柜以為這貴人是不耐煩等人,便忙道, “說是申時前便會回來。” 沈昭瞧了瞧外頭的天,估摸著那雪申時前應(yīng)當(dāng)下不下來, 便點了點頭, 上了樓。 孟夏前些日子接了幅山林圖的刺繡, 因著這幅刺繡所需, 她便來了這片松林里頭取景。 哪曉得運氣不好,出門時還是晴空萬里,這會兒已經(jīng)風(fēng)雪欲來, 她只得收了東西準(zhǔn)備找個地方避避風(fēng)雪。 剛收拾完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卻瞧見松林深處跌跌撞撞跑出來一人,隱約可見是個小姑娘,小姑娘頭發(fā)散亂,衣衫上被劃破了好幾道口子,鮮血淋漓。 像是已經(jīng)耗盡了力氣,一見到人,她便再也支撐不住倒了地。 孟夏原本并不想多管閑事,可她瞧了眼四周,方圓十里之內(nèi),除去她以外再無人煙。 走了兩步,她終究還是不忍心,又提著東西轉(zhuǎn)了回去。 待得走近之后,孟夏才發(fā)覺,這個小姑娘她認(rèn)識。 竟是平陽侯大小姐顧妤身邊的丫鬟冬雪,前幾日她隨著顧妤來找姑娘時,她還見過她。 因著受過薛宴照顧,孟夏對薛宴一直心懷感激,對薛宴的未婚妻自然也是存著幾分好感的。 如今見冬雪這幅模樣,她不禁有些擔(dān)心,現(xiàn)在冬雪受傷倒在這兒,那顧妤是不是遇到了危險? 只是眼下冬雪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問也問不出什么,見身上的傷口卻還沒有處理,孟夏也顧不得許多,卷起袖子便扯開冬雪的衣服,打算先給她把傷口清理一下,再想辦法帶著她去求醫(yī)。 好在冬雪外頭的傷似乎并沒有她想的那么嚴(yán)重,她又剛巧習(xí)慣性帶些止血傷藥和清水在身上。 冬雪是被疼醒的,也不知她身上被擦了什么藥,鉆心的疼。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便見孟夏正在給她處理腿上的傷,可她這會兒哪還顧得上自己? 想起還被困在陷進(jìn)里頭的姑娘,她急紅了眼,拉住孟夏的衣袖,聲音沙啞,“你別管我了,求求你,去救救我們姑娘……” 簡寧帶著雨傘尋來時,見到的便是這幅場景。 孟夏猝不及防之下被冬雪拉得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卻還是溫聲安撫著冬雪,讓她冷靜。 簡寧心里一個咯噔,忙地快步過去,一邊幫孟夏拉好衣衫,一邊問,“發(fā)生什么事了?” 冬雪是不大喜歡簡寧,可這時候看到簡寧,她卻仿若看到了救星,當(dāng)即就要起來。 還是孟夏擔(dān)心她傷口崩開,忙地按住了她,讓她別亂動。 簡寧亦是蹲下身,安撫著她,“你別急,慢慢說,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你們姑娘在哪兒?” 冬雪急得眼眶通紅,但終是安定了些許,哽咽著將這幾日發(fā)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聽得冬雪說起,簡寧才知道,顧妤中了白花蟲的毒。 三日前,她聽聞平蘭山有能解白花蟲毒空蟬草,便帶了侍衛(wèi)去尋藥。 他們十多個人在山里尋了整整一天一夜,終于找到一株空蟬草。 然而就在他們準(zhǔn)備出山時,卻碰到了野人襲擊。 平蘭山地勢險峻,瘴氣重重,十幾個野人亦是各個神出鬼沒,出手還又快又準(zhǔn)。 不過短短半日,他們帶過去的人就折了十之八、九,只剩了兩個暗衛(wèi)。 那兩個暗衛(wèi)拼著最后一口氣護(hù)住顧妤和她逃出了山,可他們自己卻因受傷過重加瘴氣入體,沒能活下來。 去時的十三個人,到最后只剩了顧妤和冬雪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