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那時候滿世界找人,找不著發(fā)瘋是不是你?找到人以后在他學校門口蹲了三天不吃不喝的是不是你?你怕他不想看見你,知道他在哪兒也當不知道,每年都只敢偷偷看兩眼 ,他家里斷生活費,一個外國人找不到工作,你在他家附近開餐館給他安排工作,變著法子找借口發(fā)紅包是不是你?” “后來他創(chuàng)業(yè)失敗,沒人理會他的時候,砸鍋賣鐵把自己名下所有東西都變賣了 ,裝投資對象的是不是你?他回來給你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個好人,陶恂,你自己怎么不說 ,他當初在國外貸不了款,錢都是你借著我表哥的身份給他投的呢?” 陶恂的臉色有瞬間格外蒼白。 那四年太長了,要忍著不見他根本受不了,他和沈琛是青梅竹馬,從十歲認識開始就是一起長大。 同一所學校同一個班級,因為沈琛性格孤僻冷漠,不合群,他一直自告奮勇做沈琛的同桌,離的最近的時候親密無間哪怕是寒暑假最多也只有十幾天見不著面。 他那時候年紀也輕,想著沈琛不要他了,什么話都沒說他也就堵著氣,一開始胡作非為的時候覺得沒什么,不過就是生命里少了一個人而已 ,沒誰缺了誰活不下去。 可根本不是,他想沈琛,想的整個人都快瘋了。 到處都找不到人,他只說去國外又是到底去哪里?什么時候走的,坐的什么時候的飛機,國外那么大,學校那么多,他到底在哪兒? 他花了一年的時間才終于把人找到,去的時候正是冬天 ,他外國人的特征太明顯,學校不讓進去,他沒辦法只能在外面等,等了整整三天,睡覺都不敢眨眼。 后來看見他和一個年輕的男生邊走邊笑,笑容雖然淺,但確實存在著,他就安心了,他過的還不錯,但是又莫名的嫉妒,跟在他身邊的人不是自己,是別人,他嫉妒。 大冬天的,沈琛穿的也厚,脖子上圍了一條褐色的圍巾,十八歲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不過一年未見好像又高了許多,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沒有一秒的遲疑。 他卻根本沒有上前的勇氣。 他是在那時候才真切的知道自己到底是有多喜歡這個人的。 找了一年,哪怕一年沒見還是喜歡的,哪怕只是遠遠見上一面都已經(jīng)夠了,沈琛想走,他就讓他走,生怕自己出現(xiàn)打亂了他的生活,所以等了三天連一句話都不敢上去說。 國外冬天格外的冷,那三天凍的天手上腳上全部凍出了凍瘡,借宿的旅館里有人建議他喝酒驅(qū)寒,他酒量不行,喝到一半就開始說胡話。 喊的都是同一個名字,但那時候他在首都紈绔的圈子里里面玩的開了,雖然沒跟任何人真的試過,但上趕著投懷送抱的從來都不少。 他無比清楚的知道,他這輩子栽了 。 一個月后他回了國 ,只見了沈琛三次 ,身上帶了一身凍瘡,回來喝了兩個月的老中藥。 后來他總是借故往國外跑,把所有人都瞞的好好的,沒跟任何人吭一聲,他心浮氣躁做事不計后果,每年出去一回后就能安分一段時間。 如果不是后來沈琛創(chuàng)業(yè)籌措不到初始資金,他恐怕連許巍和林朝都不會告訴。 陶恂生了個好家世,從小不缺錢,花錢如流水,但是自己隨便花是一回事,支持沈琛啟動數(shù)額龐大的項目卻是另一回事。 他是真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才開口向許魏和林朝借,借那么大一筆錢出去,陶恂不說也得說 ,那時候誰都年輕,他們兄弟情義在,說什么就是什么,拿錢沒有二話,只是私底下都說他又蠢又二。 ——說不定沈家二少在外面談著女朋友 ,你拿錢給人養(yǎng)小姑娘去了。 后來哪怕知道陶恂的性向也沒什么話說,沒向外邊亂說一句 ,這也是為什么后來陶恂對待林朝格外手軟的原因。 這些事過去太久了,原本就應(yīng)該是這輩子都不會被翻出來的,突然掀開來的時候哪怕是陶恂都是一怔。 “這些事說出來有什么意思?我沒想拿這個去轄制琛哥,他不欠我什么,是我心甘情愿樂意給他做這些,他不知道,我也從來沒打算說過?!彼闪怂深I(lǐng)帶,本來就不太舒服,現(xiàn)在被逼的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這是他心里的想法,這么多年過去了,他想說早說了,更何況琛哥對他也挺好的,當初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后來教他做事 ,沈琛沒欠過他分毫。 許魏給他氣笑了。 “陶恂,你特么到底是什么驚天大蠢貨?你放他走什么?”青年氣到脖頸都繃出青筋來,他喘著粗氣,一把逮住陶恂的領(lǐng)子,在他耳邊低吼:“你怎么不告訴他,他沈家他爹,準備搞垮陶家,準備弄死你們?” “你怎么不跟他說?” 許魏也是從他爹那兒聽來的,說他們所謂的兄弟情義可笑的厲害,林朝當初為了林家翻臉不認人,現(xiàn)在沈琛重蹈覆轍,也就他一個不長腦子的還真當兄弟情義是個事兒。 陶恂臉色慘白的不能看,他沉默了一下,被勒的有點喘不過氣來,呼哧了兩聲才露出聲音來。 “——這事兒,跟琛哥無關(guān)。” 不管是他和沈家,都達成了詭異的默契,不讓沈琛卷入這場紛爭之中。 ——他不能讓琛哥為難。 他說不準自己和沈家誰在琛哥心里更重要一些,可那畢竟是沈琛的父親,血脈親情還在,他沒準備讓琛哥進退兩難。 他往前望了望,大雨,有霧,他睜大眼睛也看不見外面是什么境況,琛哥大概是已經(jīng)走了。 他低頭,突然很輕的笑了一下,聲音低沉沙?。骸霸S四,我不騙你,等琛哥回來,這次事過去了,不管結(jié)果怎么樣,我都告訴他?!?/br> ——我得告訴他。 九萬英尺的高空青年閉目養(yǎng)神,他不是沒發(fā)現(xiàn)陶恂的異樣,但他必須得走,他心里清楚的對照著上輩子的時間,距離開始還有時間,他只有處理好自己手下的東西,才能掌握主動權(quán)。 再等等,來得及。 只是那時他卻沒有想過 ,重生是他絕大的便利,但偶爾也會因此讓他失去自己的判斷。 ※※※※※※※※※※※※※※※※※※※※ 安心,沒有虐,下一章就能告白成功,不久就能完結(jié)(? 第58章 陶恂在機場坐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許四守在他旁邊上, 看著他吃完了藥臉色慘白的發(fā)呆。 看著外面的天空,眼里都沒什么焦距。 如果剛才琛哥問他要不要一起去, 他答應(yīng)了現(xiàn)在又該是什么情況? 雖然明知道這就是個白日夢,但人嘛, 總得給自己留點希望,他這人沒什么大志向,渾渾噩噩半輩子,做過最長久的一件事就是喜歡那個人,得給自己留點念想。 他給自己點了根煙。 許四罵了句臟話, 卻沒攔著, 這會兒抽一根心里可能還舒服會兒。 回去的路上開車的是許四, 他跪了整兩天,腿一瘸一拐, 但沒大礙, 至少相比之下要比陶恂好多了。 陶恂靠在后座上,臉上沒什么表情,也沒爭分奪秒的處理事情, 車里挺安靜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想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想他琛哥這會兒到了沒有。 所謂政商不分家, 尤其在首都, 蒸蒸日上盤踞多年的企業(yè)背后或多或少都跟政府里面的掛著關(guān)系, 不然根本站不住腳,有些甚至跟另一條道上的也有些聯(lián)系。 陶家依靠著的陶老爺子的早年的一位戰(zhàn)友,拜把子的交情,這些年來交情一直極深,每逢年節(jié)陶恂都得去喊一聲爺爺拜一回年。 然而老人家畢竟是年紀大了,上個月陡然發(fā)病,陶恂知道的算不上太清楚,他當時胃穿孔住院手術(shù),不然也得去守在那一位病床前,那是真正的高處的人物,說不清是老人家自己病了,還是什么暗害,搞政治的誰說的清楚呢? 也是因為那一位實在太重要,所以哪怕陶恂進醫(yī)院陶家其他人也只能打兩個電話過來問他 ,那一位關(guān)乎的是整個陶家的生死存亡。 最后還是沒撐過兩個月,那一位走的太匆忙了,他手下的東西甚至還沒交代完畢就撒手人寰,雖然那些交替是早多少年就開始了的,然而最后卻功虧一簣。 這世上或許都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的,那位和老爺子多年摯友,當年是過命的交情,那位出事后老爺子的病情就極速惡化,第二天就進了加護病房。 好像就那么一個星期里,蔭蔽的長者過世,老爺子病重,陶恂進了手術(shù)室,早年被趕出國去的分支回來了個青年俊杰的表哥。 ——一切看起來都像是一個精心策劃的陰謀。 陶恂對于陶氏還是個半吊子,他爹之前是有跟他提過兩句最近不太平,但他哪里知道局勢竟然惡化的這么快? 他就像個還沒完全弄清楚狀況的傻子,一下子被人推上了風口浪尖,自小長在溫室里的逍遙公子哥,瞬間背負上了沉甸甸的重擔,但他必須得走上去。 有些時候,有些成長迅疾的不可思議。 陶恂往后靠了靠,把懷里的外套抱的死緊——這是琛哥留給他的,還帶著一點些微的溫度,過去這么長時間,可能都是他冷的錯覺了。 夏天的尾巴,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悶熱,車里空調(diào)開了冷氣,正好往他這兒吹,他捂著胃沒說話,有那么一陣子絞的疼的眼前發(fā)黑。 當一只巨獸露出疲軟之態(tài)時,將會引誘無數(shù)的利爪伸出。 陶家背靠的那一位過世,身后整個派系都是一片動蕩,本來有老爺子主持陶家本是可以支撐過去的,可老爺子現(xiàn)在的身體—— 陶家在首都發(fā)展這么多年手里握著的是資源,是錢,是被陶家牢牢把控住的財富來源,但當他失去庇佑的靠山之時,沒人會不垂涎他手里的東西。 陶家風雨飄搖,所有人都在等待著這個龐然大物轟然倒塌之時上前啃舐其骨rou,就像當初的林家,但當時有陶恂手下留情,所以林朝還能帶著雙親出國遠走,其他人卻未必會這樣對待失勢的陶家,畢竟誰都不是菩薩心腸。 首都這個地界是真的小的很,不管是上面暴風驟雨還是下面打打鬧鬧都顯得狹小,就比如陶家依附的那一位過世,最有希望頂上去的就是沈昌民的恩師和那位老爺子的心腹。 ——馬上就是下一屆選舉了。 沈家那一系想更上一層樓,就不得不構(gòu)建屬于自己背后的新的體系,所謂官商不分家,就得在政治的中心首都里面占著一席之地,他們在首都這塊地上分量太輕了。 肯定說不上是巧合,應(yīng)該說是早有預謀。 他們想拔出陶家,換上自己一脈的周家和劉家,既是拆解著對面的構(gòu)架,也是為自己今后做好打算,周劉兩家為了利益過來首都發(fā)展,自然是求之不得。 這事兒仔細想來恐怕是從早半年前就開始準備了。 周家和劉家雖然是上面那位的得意門生,但人心難測始終還是差了些許,劉家有劉思麗和沈昌民結(jié)親,同氣連枝,周家卻沒有那層關(guān)系,所以在有這個計劃的時候就想要拿周語凝和沈琛聯(lián)姻了。 這世上沒什么比姻親關(guān)系更讓能把兩個人,兩個家族栓在一起。 首都就這么大點地兒,夠誰分的呢?想把自己人安進來,就得騰出地兒來,把別人弄出去,現(xiàn)在想起來上面那一位是不是自然死亡陶恂不知道,但是他們肯定是知道老爺子近兩年來身體已經(jīng)大不如前了。 權(quán)利的更新?lián)Q代從來都是殘酷的,沒什么人能逃得過去,從前他蠢笨無知不諳世事,現(xiàn)在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下車的時候許四拉開車門看見人滿頭冷汗差點當場就爆了,他就沒見過這樣不要命的,去什么公司,嫌棄命長了是不是? 陶恂在車里緩了一會兒才出來,他臉色白的可怕,幸好平時冷白皮才不怎么能看出來,手里拿著沈琛的外套,自己一身筆挺的深色西裝,站起來的時候像是晃了一下才站穩(wěn)。 許四知道攔不住他,把車門摔的震天響,看著昔日一起混吃等死的兄弟人模狗樣的走進了公司,背影都一副曾經(jīng)最瞧不上眼的商業(yè)精英派頭,心里莫名堵的發(fā)慌。 他點了根煙,看了看天,他覺得陶恂有點陌生,剛才下車的時候擺出來的模式化微笑看的特別刺眼,不遠不近的,不得罪人,就是少了當初那股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心氣。 他蹲在陶氏車庫里抽煙,破天荒的給遠在異國的林朝打了個電話,那邊的人沉默了一下才開口:“不是所有人都能一輩子當個無憂無慮的傻逼的,許四?!?/br> 曾經(jīng)沈琛和陶老爺子,甚至是陶家所有人,確實想護著陶恂當個一輩子無憂無慮的紈绔子弟,但最后陶恂終于還是沒當成,說不上是幸運還是不幸,誰能說清楚呢? 許四隱約覺得林朝那個傻逼在罵他,然后就聽那邊的人開口道:“后天的飛機,記得來接我,陶恂忙,就別跟他說了?!?/br> 許四愣了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你什么意思?” “怎么說我們仨都是一起的,哪怕現(xiàn)在林家不成了,也跟我沒什么關(guān)系了,陶恂出事,我該回來還是得回來的?!?/br> 許四嘴里罵了一句回來有什么用,最后還是問了具體時間。 這時候,哪怕明知道回來什么用都沒有,能回來也不錯了,他眼眶有點發(fā)燙,心道應(yīng)該是這天太熱的關(guān)系。 —— 陶恂到公司的時候正是午餐的時間,公司里顯得沒那么忙碌,稀稀拉拉有結(jié)伴出去吃飯的,看見他有點驚訝,但也會打個招呼,眼光莫名的微妙。 一切跟他走前沒什么變化,他辦公室在三十一樓,再往上兩層就是他爸的辦公室,當初空降的時候沒少被人背后里詬病,還是他爸硬著頭皮抗下來的。 如果不著急他爹真不想把他弄進來做事,可誰讓屋漏偏逢連夜雨呢? 他旁邊的辦公室已經(jīng)重新收拾出來,門口掛了個副總經(jīng)理的牌子,原本那辦公室是給他平時用的,現(xiàn)在被人未經(jīng)允許占用——像是自己的領(lǐng)土平白無故為人所占。 這換以前他不得一腳踹翻半層樓,順帶堵上半天氣,現(xiàn)在脾氣倒是好多了,最主要他肚子上的傷沒好全,前幾次都有裂開的趨勢,動氣容易氣死自己不是句玩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