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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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肖鐸鋒晚上九點發(fā)來短信,沒過一會兒又打電話確認,順帶鼓勵她考試加油,左右沒聊夠一分鐘。肖悅瓊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銀行卡裝進書包夾層。 小時候她每年會做一張不值錢的卡片,用水彩筆畫一些奇形怪狀的魚,幼稚的云朵和天空,或紅或黃的太陽,然后在空白處寫上碩大無比的“爸爸生日快樂”。再后來,那個日子在她的生活里變成了一條形式敷衍的短信,一串毫無意義的數(shù)字。算起來,她還從沒給肖鐸鋒送過什么像樣的禮物。 肖鐸鋒把地點定在一個高端酒樓,地處商圈,附近大小幾個商場,考完之后正好可以去逛一逛。 第二天早晨到學校時,宋然已經(jīng)在前排坐定了,女生神情萎頓地向她打招呼,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眼下也青黑了一圈。肖悅瓊也朝她點點頭,看著她面色不太好的樣子,有點想詢問她是不是沒休息好,思來想去也不敢冒然開口,她就這樣糾結(jié)著,卻已經(jīng)到了分發(fā)試卷的時間了。 這次的物理出得都有點難,肖悅瓊費了不少心思才把最后一道題解出來,一抬頭便見女生安靜地伏在桌面上,像是睡著了,可仔細再看,單薄的肩胛分明在克制而壓抑地抖動。宋然在哭。在爭分奪秒的考場上,無聲無息地、寂靜地落淚。 肖悅瓊有一瞬的啞然,像無心窺探到別人的秘密那樣尷尬起來,這是她生命中從沒遇見過的難題。 第二場交卷后走廊瞬間沸騰起來,樓梯間人潮洶涌,勾肩搭背地向校外奔去。肖悅瓊在座位上多磨了一陣,趁女生拿包的當口,在她桌角放下一包紙巾,隨即做賊心虛般地快速離開。肖悅瓊懊惱地反省著自己毫無道理的多管閑事,大概因為她在乎王斂涵,而宋然是王斂涵在乎的人。 僅此一次。肖悅瓊這樣安慰自己。 手帕紙是市面上最常見的牌子,無香型,宋然攥著簡約的包裝茫然地四下張望,半晌抽出一張拭去手心細汗。夜里幾乎沒闔眼,方才那兩場考試難度對她來說很大,這又讓情況變得更加惡劣,她被卷土重來的焦慮感吞噬了,像孤獨跋涉在一望無際的雪原里,難識東西,不辯南北,生出徹頭徹尾的瀕死的恐慌。 不能再失敗一次,絕不能。宋然打開課本,掐著分秒看起來。 肖悅瓊不知道前排的女生內(nèi)心經(jīng)受著怎樣的煎熬,她仿佛只是一時興起,用一根細小的觸須探看世界,短促的接觸之后便縮回厚厚的壁壘里。 考完試時間尚早,公交車站與平日放課后的紛亂截然不同,等車的乘客叁叁兩兩分散地站著,宋然也在,女生頭低埋著坐在金屬長凳上,淺色背包在她指尖蜷縮著,布料被揉出褶皺。車慢慢悠悠到站,肖悅瓊踏上兩級臺階把硬幣投進箱子里,身后的公交車站發(fā)出巨大的驚呼聲,她回頭望去,人群聚焦處歪斜倒下的身影套著熟悉的校服。 宋然躺在那。肖悅瓊擠過人群,連忙用手機撥打急救電話。救護車來得很快,肖悅瓊拎著女生的包跟著爬上去。銀行卡里的錢足夠墊付醫(yī)藥費,女生的手機有指紋鎖,肖悅瓊捏起女生的手指開鎖,簡單直接地在通訊錄里找出宋然母親的電話撥出去。 兵荒馬亂之后時間涓細得以滴為記,葡萄糖混合其他藥劑順著塑料軟管溶進血液里。女生被轉(zhuǎn)移到急癥室隔壁的房間,肖悅瓊守在床邊,坐在塑料椅子上不含分毫殷切地等待,好在沒多久宋然就醒了。她大腦還處在空白期,習慣性地抬起扎針的右手揉眼睛,肖悅瓊眼疾手快地按住,女生這才意識到第二個人的存在。 回流的血被透明的液體推擠回去,肖悅瓊起身去叫醫(yī)生,宋然沒什么大礙,只是嚴重低血糖導致的暈厥,大概還要輸液四五個小時。醫(yī)生訓了一通“愛惜身體按時吃飯”之類的話,女生鵪鶉似的縮頭聽著,等人走了才長舒一口氣,朝肖悅瓊不好意思地笑:“讓你看笑話了,真的很謝謝你。” “只是剛好遇見?!?/br> 肖悅瓊極其不習慣這種需要交換真心的相處,語氣平淡地表示一切只是舉手之勞,此后便都是尷尬的沉默。宋然不敢明目張膽地看,在眼角的余光里偷偷打量她,女生氣質(zhì)冷淡,人生得精致,她額前細碎的流海稍稍遮掩著眉毛,及肩的發(fā)絲有些凌亂地搭在腦后,下巴微翹,嘴唇下有顆淺色小痣,平靜的表情沖淡了天生含情脈脈的兩彎瑞鳳眼,讓人難以親近?!拔?guī)湍懵?lián)系好了家人,他們應該再過一會兒就來?!彼粫参咳耍偔倹]兩分鐘便借口去洗手匆忙逃離,出門時幾乎要奔跑起來。 門診樓大廳里有自動販售機,離急診室有些遠,她不知不覺走到那里。礦泉水單一得沒有選擇,不是她常喝的農(nóng)夫山泉,但她還是買了一瓶,想了想,又刷了一瓶帶給宋然。女生一個人掛水,行動不大方便,怕人等得著急,肖悅瓊回程時稍稍加快步伐,她在推門而入之前抬眼,然后透過門扇上的玻璃看見了站在床前的王斂涵。 握著門柄的手猝然僵住,眼前慢鏡頭似的回放著方才的場景:男生低著頭、側(cè)著身,用那雙干凈修長的手幫女生綁頭發(fā)。 肖悅瓊下意識轉(zhuǎn)身逃避,背脊緊貼著堅實的墻面,怕多看一眼就會有什么更親密的場景叫囂著跳出來嘲諷她心底經(jīng)年的妄想,可思緒卻不受控制似的腦補起來,關于一墻之隔的兩個人,幀幀都是繾綣的畫面。她太害怕了,因此沒有看見女生因勒得過緊的頭發(fā)疼到皺眉的表情,也沒有看見男生看似溫柔的動作過后拿紙巾擦掉手指沾上的汗時的嫌棄。 王斂涵和宋然算得上青梅竹馬,兩家從開襠褲開始的交情,宋然母親受到肖悅瓊言辭簡潔的電話急得上火,可從單位驅(qū)車過來最快也要一小時,于是打電話問王斂涵知不知情,男生這才要了地址趕過來。 可這些肖悅瓊?cè)徊恢?。她只是想起兩人平日里遠甚于常人的熟稔,兀自推導出一個自己認知內(nèi)最可能的結(jié)論。她想,王斂涵大概喜歡宋然,而宋然應該也是喜歡他的。 肖悅瓊也不知自己靠墻站了多久,直到近在咫尺的開門聲令她驚醒。王斂涵從里面出來,看見肖悅瓊沒有太驚訝,顯然已經(jīng)和宋然提到過她。男生彎彎唇角,自然地和她搭話:“還以為你走了,怎么不進去?” “買水剛回來?!毙偔偡讲胚€在隱秘地哀憐自己的心事,現(xiàn)在卻要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她晃了晃手里的塑料瓶,又和男生擦肩走進房間,將水遞給宋然,言簡意賅,“給你?!?/br> 護士正在給臨床的病人做檢查,聞聲看過來,瞬間忍不住皺起眉:“作為女生應該要細心一點兒,怎么能給病人喝涼水呢?” “對不起……” 護士見慣了這種場景,訓起人來絲毫不留情面,肖悅瓊沒有什么照顧病人的經(jīng)驗,這才意識到自己的不妥,她尷尬地紅了臉,想將宋然手里的礦泉水奪回來,可卻被人搶先了一步。 “那這瓶歸我了?!蓖鯏亢瓘乃砗笊斐鍪?,極其自然地擰開瓶蓋喝了幾大口,瓶里的水瞬間只剩下一半,男生合上蓋子,用手背抹了抹嘴唇,“正好有點渴。” 肖悅瓊窘迫地低著頭,王斂涵永遠這樣體貼地照顧著別人的尷尬,猶如初叁的那包紙巾。她突然有些郁悶,那是一種無從發(fā)泄的心意被辜負的巨大悲哀,更是悲哀過后卻遠遠無法停止的喜歡。 她不敢抬頭,只怕一抬頭會暴露出令自己難堪的表情。 她沒有資格難過,一星半點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