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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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誰還沒有個將軍啦?他們九重天上的天蓬元帥也威風的很呢!定然不比那個什么長孫將軍差。 又聽她們說下朝了,飲溪便想去找封戎玩。地坤宮她也知曉,與勤政殿十分相近,跟著幾人走便能走到勤政殿去,順道也瞧瞧那將軍長什么樣。 心里思慕著勤政殿今日有什么點心,飲溪對著鏡子理了理鬢發(fā),歡快的邁著步子便跟出去。 三人許是過于興奮,半點沒發(fā)覺飲溪就在身后,三個腦袋挨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在說些什么。路上經(jīng)過旁的宮殿,陸陸續(xù)續(xù)又出來一些行色匆匆的宮女,瞧著倒像都是在往地坤宮的方向走。 她跟在人群后,不緊不慢,鼻尖仿佛已經(jīng)聞到梅花糕的氣息,腳步十分輕快。 及至到了地坤宮,她方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多,飲溪在宮中住了大半月,加起來也沒見過這么多的宮人,仿佛整座皇宮的宮女都聚在此處了。 她們?nèi)齼烧驹谝黄穑砉硭钏畹亩阍诘乩m門外。那大門有一道不大不小的縫隙,恰好可以看到些里面的場景。 而有些人便更夸張了,竟然還搬了幾張凳子摞在一處,晃悠悠踩在上面,扒著墻頭看。 許是知道若叫管事的發(fā)現(xiàn)定然少不了處罰,故而誰都沒敢出聲,便是說話也壓低著聲音。幾個人冒頭看了一會兒,便被下面的宮女拽著裙角搖,急著要換上去。 處處都是人,飲溪也瞧不見,她在外頭站了一會兒,只見那些宮女突然間興奮起來,爭先恐后去搶那縫隙,有幾人甚至被推到在地,看口型,是在說那長孫將軍沒錯了。 寒香三人早掩在人群中分辨不出。 噯,此刻不免又懷念起有仙法的日子來,雖說修煉清苦,可使起來當真順手。譬如現(xiàn)在,明明就是一個穿透術便能解決的事,非得要她親自上手才能看。 身旁人還在興奮的討論著:“長孫將軍歸朝了!聽說是打了勝仗,連連捷報,將那猢猻人打的落花流水呢!今日回朝面圣上報軍情,往后便要一直留在京中啦!” 另一人也是萬分激動:“那豈不是日日都能見到將軍上朝了!將軍尚未婚配,如今打了勝仗,不知陛下要如何嘉獎呢?更不知哪家的小姐這般有福分,能入主將軍府做正頭夫人!” “正頭夫人花落誰家也與你我無關,我已不思慕著能做個妾室,哪怕能去將軍府做個小小婢女也是愿意的!” 旁人嬉笑:“我看你是看中了將軍的那張臉吧!若要看臉,陛下論第二,大胤誰人能得第一?陛下才是真正的風光霽月,那日遠遠瞧見一回,我的腿都軟了。” 那宮女啐她一口:“天顏你也敢說!不要命啦!” 幾人還在說著,飲溪卻等不及,她撥開人群走過去,直直便推開了那扇門。 誰都不防她做出這樣的動作,頓時猶如驚弓之鳥轟然散開,紛紛面露驚恐躲去一旁。 這樣一來寒香便瞧見了,當即瞪大眼:“她是瘋了不成!怎的也叫她跟來了!” 飲溪揉一揉肚子,沒有瞧著身后各異的臉色,邁著步子正大光明便往勤政殿走去。 勤政殿前一片空曠,路上有三兩太監(jiān)。飲溪還來得及分辨哪一位是長孫將軍,就先瞧見了徐公公熟悉的身影。 她面上一喜,直直便走過去。隔著幾步遠,聽到背對著她的徐公公恭敬的彎著身子,說:“……那奴才便送您到這里。” 順著看過去,這才發(fā)現(xiàn)徐公公身旁還有一人。 他側(cè)身而立,著三品朝服,烏發(fā)烏眸面冠如玉,面相極為年輕,倒似個少年,可身形卻高大挺拔,背脊挺峭。 飲溪聽到他開口,聲音清朗似玉,極為干凈澄澈:“公公留步,今日多謝公公照顧,星闌改日定當上門致謝?!?/br> 飲溪又上前幾步,那少年便側(cè)了側(cè)臉,垂眸間眼尾掃過她的臉龐,愣住了。 徐公公一回身,臉色登時變了變,當著人的面,他不好說什么,倒是沒有看顧飲溪,而是匆忙與那人道別:“都是奴才應該做的,當不得將軍一聲謝?!闭f著便招呼最近的宮人過來:“送將軍出宮!” 他看著飲溪發(fā)愣,飲溪便也好奇的盯著他瞧。 這便是長孫將軍嗎?生的當真好看,唇紅齒白,哪里像個打打殺殺的將軍,反倒像個博覽群書的書生,可是他清雋眉眼間又攜了幾分銳利與英氣,二者一結(jié)合,有一種獨一無二的氣質(zhì),怪不得引得那些宮女那般激動。 徐公公心里暗叫不好,看他看的出了神,特意拔高聲音叫一句:“長孫將軍?” 那人方才回過神,收回過于袒露的目光,以手成拳抵在唇邊,臉頰有一絲紅暈。他沒再看飲溪,視線也不忘這邊瞟。 他抬手作揖,動作利落果斷:“那我這便出宮了。”說著即刻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往殿門的方向走去。 人一走,徐公公便立馬耷攏下眉眼:“姑娘?可是御膳房玩的不舒服了?您怎么來了勤政殿?” 他這么一問,飲溪立時想起自己原本要做的事來,笑瞇瞇著眼問:“封戎下朝了嗎?” 徐公公擦了擦額角:“一炷香前已經(jīng)下朝了,姑娘是要找陛下?” 她點點頭,高興了,徑自便往勤政殿走。 徐德安亦步亦趨跟在身后,問:“那姑娘在御膳房可還適應?” 從他將人送過去到現(xiàn)在,連半個時辰都不到,飲溪只顧得上和寒香斗嘴惹架了,什么都沒做,倒是比成日里在殿中看話本子有趣一些。 是以她點了點頭。 徐公公這一顆心方才落下來。生怕這位祖宗是不高興了,來找皇帝訴委屈。 封戎正在看奏折,聽著有人進來,捏了捏鼻梁,聲調(diào)毫無情緒:“人送走了?” 不等徐德安回答,飲溪便高高興興上前去,從背后蒙住他的眼。 闔宮中誰敢對著皇帝做這樣的舉動?她不常來勤政殿,這殿里伺候的也沒幾人見過飲溪,余光掃到,紛紛驚恐側(cè)目,側(cè)目過后,又像看到什么了不得的東西,縮著身子匆忙低下頭??v是徐德安也看的心驚,別過臉不去看。 作者有話要說: 病弱皇帝(不是)上線,時速五百作者一同上線_(:3」∠)_今天試著加個更。 第84章 這是自飲溪走后封戎第二次昏倒。 神識不受控制, 恍然好似又一次入了夢。 夢里的場景卻與現(xiàn)實沒什么不同, 仍舊是一條昏暗的長廊,兩側(cè)廊壁立著幽幽火光,那火卻很是怪異, 下方?jīng)]有依托, 穩(wěn)穩(wěn)懸在壁上,不因陰風陣陣而搖晃。 兩旁立著許多人影, 紛紛恭敬的彎著身子,又似極為恐懼。 他匆匆而行,跌撞著往前走,步伐慌亂不堪,胸口似有千萬只猛獸在跳,狂暴撕扯著, 一股股熱流上涌,額頭上大汗淋漓。 長道狹長, 隔幾步立著一道鐵柵欄,耳邊有幽怨刺耳的哀嚎,還有尖利的怒吼。他知曉這聲音平日里是聽慣了的,可今日聽來卻令他心中一陣刺痛, 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慌張。 冥冥中仿佛知曉要去作要去做什么, 迫不及待要去,可每靠近那地方一步,卻生出更為強烈的怯意來。 他在害怕,他害怕自己即將看到的東西。 近了, 近了,那地方漸漸近了,他驚惶無措的步子卻慢下來,竭力整理好情緒,努力挺直背脊。 轉(zhuǎn)身進入那一道鐵門,封戎終于看清了那男子的臉,毫無意外的,他看到了自己的臉。 夢境戛然而止,他驟然從夢中驚醒。 徐德安一直看著,見榻上的皇帝睜開眼,忙照了一旁候著的太醫(yī)過來。 這應當是附近的一處宮殿,殿內(nèi)很是冷清,寥寥數(shù)人,禁衛(wèi)繞了一圈,將屋子圍起,剩下便只有章太醫(yī)一個。 又是一番把脈,老太醫(yī)一面寫藥房一面道:“陛下仍是胸中郁結(jié),切忌大喜大悲,更忌動怒。心病且需心藥醫(yī),望陛下早日看開,好生休養(yǎng)方為上策。” ……好一個心病還須心藥醫(yī)。 封戎心口發(fā)涼,一言不發(fā),坐起身喝了徐德安奉上的茶,潤過嗓子,出聲問:“……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 徐德安道:“陛下,您昏睡了半個時辰,楚大人還在禁牢候著?!?/br> 他點頭,掀開錦被就要下床。 老太醫(yī)原本還跪在床前,一看皇帝動作,頓時急起來:“陛下這是要做什么?如今身上發(fā)了虛汗,外間風大不宜出門!短短時日暈倒兩回,萬不可大意,且得好生將養(yǎng)才是?!?/br> 封戎蹙眉,仍是站起來:“徐德安,送章大人回去?!鳖D了頓,又轉(zhuǎn)身看著那老太醫(yī),烏黑眸子看不出絲毫情緒:“愛卿在太醫(yī)院供職多年,侍奉過三代帝王,應當知曉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朕不希望今日之事有半點風聲傳出去?!?/br> 太醫(yī)唇瓣微翕,終是顫著胡子扣了一回首:“微臣定當守口如瓶。” …… 這一回重入暗牢,皇帝身上多了一件披風。長廊中陰風陣陣呼嘯,徐德安聞到血腥與陳腐之氣,強忍住嘔吐之意,顫著身子跟在身后。 幽暗之中唯有前方一側(cè)乍然多出一道光亮,那是一間暗室,暗牢之中的暗室,此刻石門大敞,只等皇帝來。 徐德安跟在后面進去,乍一眼便看到暗室墻上密密麻麻貼著明黃帶血的符咒,每一張都滴著血,血痕細細在石壁上滑落,一是寂靜中,滴滴答答的聲音,傳到耳朵里毛乎悚然。 而正東的石壁上掛著一個人,那人面色不甚好看,渾然是慘白,兩只手臂吊在上方,手腕之上綁著顏色怪異的繩子。那繩子似乎是制衡他靈力的東西,動彈一下,便面露痛苦。 而楚炎就站在他身旁,同樣的面色慘淡,似是受了傷。 封戎在室內(nèi)唯一一張木桌旁落座,目光不加掩飾落在那人身上,從上至下,無一絲遺漏。 他面上看不出喜怒,片刻后出聲問他:“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長睫如鴉羽,被這般綁起也不惱不怒,聲音清朗,略帶稚嫩:“如風。” “如風……”封戎細細嚼著這名字,一手支在木桌上,因面色蒼白,唇瓣無血色,那俊美便成了病弱之美,更是叫人挪不開眼。 他從懷中拿出一張巾帕,那巾帕中包裹著一顆乳白色丹丸,封戎將那丹丸拿給他看,問:“這東西,可是你送到飲溪手上的?” 如風點了點頭,也望著面前穿龍袍的年輕男子:“是我?!?/br> 他點了點頭,又問:“九重天的人找到這里來,與你有沒有關系?” 如風說:“我也想不到,一個凡人竟有如此能耐,將一個神仙囚困在身邊三月之久?!?/br> 封戎輕嘆一聲,緩緩握起手掌,微微用力,那白色丹藥碎成了粉。 “告訴我,找到她的方法?!?/br> 如風笑了:“找她做什么?我雖也活了幾百年,見過凡人諸多故事,委實卻想不明白,你若果真愛她,為何要用這樣的方式將人留在身邊?” 封戎薄唇抿成線,有那么一瞬間牙關緊緊貼合在一起,片刻后又松開,冷眉冷眼,又重復一遍:“告訴我,如何才能找到她?!?/br> “你找不到她的?!比顼L動了動手腕,意有所指:“憑你所做這些事,此生也無法得到她的原諒。凡人壽數(shù)于壽與天齊的神仙來說何其短暫,不過乍眼一揮間。她回了天上,很快就會忘記你,你就是等到死,只怕也等不到再見一面了?!?/br> 封戎就這么看著他,那眼底染上了血色,沒有表情卻分外可怖。 他忽然起身,抽出身旁侍衛(wèi)佩刀,直直便架在如風脖子上。 一開口,聲音輕的不得了:“為了抓你我可是費了不少功夫,說立下天羅地網(wǎng)也不為過。你當我是什么好人,因你與她有幾分交情,就不會動你嗎?” 封戎說:“憑你讓她從我身邊離開,已足夠我殺你數(shù)百回?!?/br> 刀架在脖子上,鋒利的刀刃逼近,細細血痕劃出,有些微刺痛感。 持著這刀的人只需再用些力,頭與頸就會分離。不是凡人又如何?身懷法力又如何?管他什么怪力亂神妖魔鬼怪,哪個沒了腦袋還能活? 如風卻絲毫不怯,頂著刀不動,反而笑:“你聽不得實話?!彼f:“因為知曉我說的每一個字都不虛,是以心中害怕,是以惱羞成怒,是也不是?” 他笑聲漸大,仿佛遇到了什么極為好笑的事:“要了我的命又如何?你盡管殺,莫要猶豫,我是這世上你能找到的與她唯一的聯(lián)系了,殺了我,連這最后一絲聯(lián)系也沒了?!?/br> 少年朗聲笑意充斥著整個暗室,原該是極為悅耳的,徐德安卻頭皮發(fā)麻,他看著皇帝拿刀的背影,心中不知為何升起一絲悲憫。 生而為人,便逃不脫七情六欲之苦。 權(quán)勢滔天的九五之尊,天下蒼生性命盡在掌握,誰能想到會有今日?尊嚴盡碎,強忍不發(fā),過著堆金砌玉萬人景仰的日子,然后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