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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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倒不介意這活動,來這里也是陪趙扶眉祭奠一下親人。何況山宗和神容在這頭,她這知情的在旁也不自在,便叫趙扶眉道:“那我們便去對岸。” 趙扶眉隔著護衛(wèi)們的身影朝岸邊看了一眼,應(yīng)一聲,跟著何氏上橋走了。 其實這頭百姓不用見到長孫家那一群護衛(wèi),單只見到山宗本人就已主動回避了。 廣源已買好了河燈送過去:“貴人放一盞吧,來都來了?!?/br> 神容伸手接了。 廣源看看她,又悄悄看一眼站在一旁的郎君。 他心里抱著微小的希冀,不知郎君和貴人還有無可能,若有,或許郎君也就能重返山家了。 神容在河邊蹲下,托著那盞做成蓮花狀的河燈去放。 河水里映出她的身影,旁邊是男人黑衣颯然,臂下攜刀,長身直立。 對岸似有目光,神容看過去,對上了趙扶眉蹲在那里看來的視線。 她也正在放河燈,目光交匯,她微笑不語,低頭將河燈放了出去。 神容便也笑了笑。 “你笑什么?”山宗的聲音忽然響在頭頂。 她抬頭看到他正看著自己,收了笑容,淡然說:“覺得有些事有趣罷了。” 山宗看了眼她手中,忽也一笑。 她覺得不對,低頭一看,剛才說話時就放著燈,手里河燈早已漂了出去,但她胡衣的袖口也不小心浸了水。 她蹙了蹙眉,站起來,捏著那濕答答的袖口側(cè)過身,瞥他一眼:“替我擋擋?!?/br> 山宗臉上帶笑,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神容自覺失儀,也不想被護衛(wèi)和廣源他們瞧見,以披風(fēng)遮擋,細細擰了一下,又挽著那胡衣袖口卷起幾道,取了帕子擦拭被弄濕的小臂。 山宗無意一瞥,就看見了身側(cè)她那一截雪白手臂,如瓷如綢。 她低著頭專心致志,露出的一截后頸也如雪生白。 他轉(zhuǎn)開視線。 神容忽在此時抬了頭,眼瞄著他,輕語:“好看么?” 山宗眼轉(zhuǎn)回來,低笑:“沒留意?!?/br> 神容抿唇,拉下衣袖,斜他一眼:“隨你,我要回去更衣了?!闭f完轉(zhuǎn)頭往外。 她直接走了,廣源只得跟上。 山宗摸著刀,又無聲一笑,隨后想起對岸有人,才也走了。 第二十四章 冬祭之后不出十日, 山中就有了明顯變化。 大風(fēng)自北而起,呼嘯在山間,山林茂密, 到了這望薊山里,反而收斂了鋒芒。 今日東來先到,手里拿著那幅礦眼圖,在望薊山里走動, 對照著圖紙檢視了一圈, 轉(zhuǎn)身時就見神容自外趕了過來。 他收了圖走近, 將這幾日的結(jié)果告訴她:“少主, 進展算順利?!?/br> 神容點點頭, 轉(zhuǎn)過頭去, 也看了一遍。 礦眼附近,一個又一個孔洞掘了出來, 深幽可見,一碗見圓。 這只是開始,之后還得開大口徑,繼續(xù)往下深挖,開出礦道,才能取礦淘金。 這礦眼下的一段就是最難的一段。 她看完轉(zhuǎn)頭,又去看那群人,他們一小股一小股地被押著, 布滿了周圍山下各處。 此時快到午時, 兵卒們正好過去派飯。 只有這個時候,他們的口上被縛的黑罩才會被看守的兵卒取下, 只因那黑罩后面也有個小鎖,要有鑰匙才能拿下。 神容看見, 朝東來遞了個眼神:“他們力氣算出得不錯?!?/br> 東來會意,垂頭領(lǐng)命,去今日負責(zé)鎮(zhèn)守的張威跟前傳達了幾句。 張威便喚了兵卒,吩咐給他們今日伙食多加一些。 往常飯食只有一只荷葉包,今日多了一包。 一群人如同餓狼撲食一般接了過去,蹲在那里狼吞虎咽。 神容看著不禁蹙了蹙眉,轉(zhuǎn)身走去礦眼附近。 那里也有幾小股人待著,大多看到她仍是盯著。 縱然她來了多回,這種地方有個女人也是古怪的。 神容攏一下披風(fēng),并不在意那些目光,反正這些時日也被看多了,他們又嚇不住她。 她站在礦眼邊,低頭往下看了看,這里如今也被鑿深了許多。 看了一會兒,她又蹲下,用手里的馬鞭去撥那些邊沿的碎石,撿了一塊在手里細看情形。 身邊忽然有鐵鏈拖動聲,她頭一轉(zhuǎn),看見斜后方慢慢接近的男人。 像個野人,囚衣?lián)Q過了,碎發(fā)卻如被搓過般擰結(jié),沾了山石灰塵,手里拿著的飯團啃了一大半,連帶包裹用的荷葉都被撕扯掉了一半。 她沒動:“你想干什么?” 那人一雙眼陰駭?shù)囟⒅鋈宦冻鲆豢谏难溃骸澳氵@小丫頭,竟不怕老子?!?/br> 神容第一次聽到他們說話,第一反應(yīng)竟然是居然還能開口,只是粗聲粗氣,如沙礫碾過般難聽。 她看了一眼左右:“這么多人在,我用得著怕你?” 那頭一群兵卒已圍過來,拿鞭戒備,若非神容沒下令,已經(jīng)直接過來抽上來了。 就連張威都拿著刀在旁邊緊緊盯著。 那人也跟著掃了一眼左右,似忌憚,沒再接近,喉中發(fā)出兩聲怪音,轉(zhuǎn)頭時露出左眼上那道醒目的白疤。 神容看了眼他脖子,果然又是看著最兇惡的那個,未申五。 有個更粗厚嘶啞的聲音低低說:“你他娘的閉嘴回來?!?/br> 神容朝聲音來源看去,那是個上了點年紀的犯人,幾根鬢發(fā)灰白,拿著飯團蹲在未申五后方,正盯著他。 她依稀有點印象,這是當(dāng)時第一個帶頭下釬的犯人,瞄了眼他的脖子,木牌上寫著甲辰三。 未申五對那話置之不理,拖著沉重的鎖鏈蹲著,咬了口飯團,連帶荷葉也一起嚼在嘴里,絲毫不覺,兩眼陰沉地盯著神容,忽又笑起來,口齒不清道:“聽說你本來是山宗的女人,那群狗兵卒說過,被老子聽到了?!?/br> 神容微微蹙眉:“與你何干?” 他笑的白疤聳動,露出的下半張臉雖正常,卻因這表情整個人更顯猙獰可怖。 神容忽然聽見他曖昧地說:“姓山的狗雜種頂多有個人樣,或許床上能耐不錯,你這樣嬌滴滴的美人,跟過他真是虧了,不如跟我,老子絕對比那姓山的強?!?/br> 神容驀地臉色一冷,霍然起身:“東來!” 東來飛快過來,抽刀就架住了對方的脖子,一把按下。 他手里的飯團掉在地上,滾進石坑,脖子梗著,居然還在笑,陰狠地看一眼東來:“擱以前老子一只手都能弄死你。” 東來根本不廢話,刀一壓,逼出他后頸一道血痕,壓得他頭又低一分。 張威見狀不對也抽刀跑了過來,其他偶爾幾個想動的人,被兵卒們的鞭子一抽,都待在了原地。 神容何曾受過這般侮辱,臉色變幻,垂眼盯著那兇狠的未申五:“教他嘴巴放干凈點!” 說完扭頭就走。 東來一腳踹在他臉上。 他竟還想反抗,剛一挺脊背,耳側(cè)疾風(fēng)一掠,有什么貼著他側(cè)臉插落在地,震顫鏗然有聲。 是把生冷的直刀。 張威退一步:“頭兒。” 山宗直接策馬而來,人還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這里:“未申五鬧事?” 張威答:“不知他那張狗嘴跟貴人說了什么,惹得貴人動了怒?!?/br> 那人呸一聲:“老子有名有姓,去你娘的未申五!” 山宗腿一跨,下馬,幾步過來,抽了地上刀,一腳踏在他臉上,刀尖對著他嘴:“你要嫌那罩子多余,我也可以直接點,割了你的舌?!?/br> 甲辰三想起身,周遭其他重犯頓時也有人想動,被兵卒刀鞭橫攔,又制止回去了。 馬靴下,未申五半張臉都貼著地,粗哼陣陣,仍狠狠瞪著他:“姓山的,老子遲早殺了你!” “想殺我的人多了去了,你又算老幾?”山宗一腳踹開他。 他提著刀,冷眼掃過四周其余犯人:“將他們嘴上的黑罩都除了,讓他們說,但以后誰再胡言亂語一句,我先割了那四個人的舌頭?!?/br> 在場的犯人似被震懾住了,靜默無聲。 未申五嘴角脖上都有了血跡,被拽下去時都還惡狠狠地瞪著他。 兵卒們竟然真的就沒再給他們套上那束縛口舌的黑罩了。 山宗收刀,看過四周,才抬腳走出去。 氣氛威壓,直到此時才松。 就連張威都不自覺吐了口氣,轉(zhuǎn)頭怒喝:“算你們命大!不想吃就起來!滾去干活!” …… 山宗一直轉(zhuǎn)過半邊山腳,才看到了女人的蹤影。 神容正站在一片平坦的山地上。 他走過去時,馬靴踩動山間落了一地的枯枝碎葉,咯吱作響。 她聽見聲,轉(zhuǎn)頭朝他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