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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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隊伍又繼續(xù)啟程。 之后的路上,神容果然沒再乘車,只要上路,便一直都是騎馬與山宗同行。 時日推移,山昭連同他駐守的河東大地都被甩在了身后。 冬日也漸漸深了,日頭離得更遠,再無絲毫熱度,但好在一直是好天氣,無風無雪。 神容坐在馬上,身上罩上了厚厚的披風,兜帽戴得嚴嚴實實。 遠遠的,視野里露出了一片山嶺,如劍出鞘,遙指天際。 神容對走的這條捷徑的確算不上多熟悉,但對山是熟悉的。馬一路往前時,她邊行邊看,恍然間就明白了:“原來就快要到洛陽了?!?/br> 看這山脈走勢,分明就是洛陽附近的山嶺。 山宗在她旁邊并駕同行:“嗯,沒錯?!?/br> 洛陽在東,神容看著他行馬的方向,卻是朝著另一頭,會意地說:“看來你并不想從洛陽過?!?/br> 山宗臉偏過來:“難道你想從洛陽過?” 她毫不意外地回:“不想。” 山家就在洛陽,她來時那趟就特地繞路避開了,回去時又怎會經過。 山宗看見她轉開臉時眉眼神色都淡了,便知她在想什么,扯了下嘴角,什么也沒說,只抬手朝后方揮了兩下。 軍所兵馬看出軍令示意,立即緊跟而上。 山宗靠近神容馬旁,指一下后方的東來:“我的人帶著,還是得要叫他們再落后一回了?!?/br> 神容心不在焉地問:“你又想如何?” “往右一路而去有個小城,可以繞過洛陽,我們走那里,才不會被截住。” 她這才凝起精神,看著他,“截???”再一想,前后全明白了:“所以你才讓我這一路都騎馬而行,莫非是隨時準備著還要再跑一次?” 山宗盯著她,黑如點漆的眼忽而一動,往那片山嶺方向掃去個眼色,示意她看。 神容扭頭,隱約間看到那片山下拖拽一股細細煙塵,一群渺小如黑點的馬上人影就在那里,若隱若現(xiàn)。 “發(fā)現(xiàn)了?”他說:“和山昭手底下那群領兵一樣的下屬,麻煩得很,一旦見到了你我,爭著拜見,沒個十天半月就別想脫身了,你又是否想見?” 神容心想見什么,那些人與她何干:“自然不想。” “那還等什么?”山宗忽笑一聲:“再不跑就來不及了?!闭f完刀鞘精準地抽到她的馬身上。 神容立即就被奔馳而出的馬帶著疾掠了出去。 山宗帶著兵馬緊跟而出。 他早知道一旦遇上山昭,他回來的消息就一定會被送去洛陽。 以山家在洛陽的勢力,只要他在洛陽附近任何一片地域現(xiàn)身,都逃不過他們的雙眼。 果然,這次還沒等到他們抵達洛陽城門,就已有人盯上來了。 想必是收到消息后徹夜趕來這里等著的。 遠處那群渺小的黑點似乎有所察覺,細煙扭轉,往他們這里接近。 神容嫌麻煩,遙遙疾馳出去時就喚了一聲:“東來!” 后方東來的回應隨風送至:“少主放心!” 這是要他幫忙擋著那群人的意思。 被撇下的長孫家護衛(wèi)們于是轉向,去半路上橫攔那群黑點。 另一頭,兩匹快馬已經競相追逐著奔出去很遠,后方是齊整的兵馬縱隊,拖著沒來得及被吹散的灰塵。 …… 疾馳幾十里外,城鎮(zhèn)已至。 一座灰撲撲的高大城門正在前方巍巍敞開著。 神容的馬一路快跑入了城,才放慢下來。 城里居然很熱鬧,沿途都是人,她不慢也不行。 待她扶著被風吹歪的兜帽回頭看時,才發(fā)現(xiàn)不見了山宗的身影。 方才明明還聽見他和軍所那陣齊整馬蹄聲就緊跟在后,入城一陣喧鬧,只這一下功夫,竟就不見了。 人還沒找到,路上的人卻已越來越多。 神容的馬被擠著順流往前了好一段,才看出城中是有廟會。 沿街都是攤點鋪子,行人如織。 街心架著高臺,附近廟宇里的僧人們正在高臺上謁經誦佛,下方是如潮的善男信女。 神容抓著韁繩打馬到那臺下,再也無法走動了,干脆停了下來。 她眼睛掃視四下,仍未看見山宗身影,不禁蹙起眉,前后圍泄不通,也進退不得。 山宗還在城外。 他發(fā)現(xiàn)有幾個沒被攔住,還是跟了上來,嫌礙眼,進城前指揮人兜著他們轉了一圈,徹底甩開了,才入了城。 沒想到今日敞城,里面竟然如此熱鬧。 神容不在入城處,只這一會兒功夫就不見了蹤影。 他只掃了幾眼,便示意左右上前。 軍所兵馬分兩側開道,再擁擠的路人也得避讓。 中間只勉強讓開兩人寬,山宗已直接策馬經過。 直到人聲鼎沸的大街中心,那處高臺誦經聲里,他看見了下方還坐在馬上的神容。 她一只手扶著兜帽,眼睛慢慢掃視著四周,眉心微蹙。 山宗見到她人在視線里便勒了馬,擺手叫左右收隊,一邊緊緊盯著她。 神容時不時被推擠一下,也不能全然專心找人,眉頭蹙得更緊,咬了咬唇,甚至想張口喚一聲,看看這么多人,還是忍了。 那邊山宗將她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笑了,一只手輕輕摸著刀鞘,看她何時能發(fā)現(xiàn)自己。 忽聞高臺上一聲敲缽聲響,某個僧人念起了《壇經》:“時有風吹幡動。一僧曰風動,一僧曰幡動……” 經聲里,神容的臉終于轉到了這個方向。 山宗與她對視,耳里清晰地聽見僧人念出后半句經文:“非風動,非幡動,仁者心動?!?/br> 他嘴邊的笑又揚起來。 神容卻已在對著他擰眉了,動了一下,似想打馬過來,又不得其法。 山宗也干脆,手抬起來,故意抽了一下刀。 半截刀出鞘,聲音不高不低,緊靠左右的百姓已經被嚇得避讓開了。 軍所的人馬又聚攏而來,分開人群。 高臺上僧人仍在安然念經,不問俗事。 山宗打馬過去,周圍的人雖避讓,也都忍不住打量他們,尤其是往神容身上瞧。 他掃了兩眼,伸手抓住神容馬上的韁繩,往身邊一扯:“走了?!?/br> 神容的馬完全由他掌控,被他牽出這泥淖一樣的人堆里。 “差點都把人給弄丟了,你便是這樣護送的?”出人群時,她故意盯著他問。 山宗看她一眼,笑:“你不也沒丟?!?/br> 神容輕輕白他一眼,本想說什么,看到前方已往城外而去,又沒做聲。 馬受韁繩牽扯,不自覺就挨近,彼此的小腿幾乎貼在一起,輕綢飄逸的衣擺蹭著硬革的馬靴,oo@@。 神容忍不住動了一下腿。 山宗感覺腿側有她腿蹭過,垂眼看了看,反而把韁繩又扯一下。 離得更近,她動不了了。 直接穿城而過,從另一道城門出去,就到了城外。 彼此緊挨的兩匹馬才分開,山宗松了韁繩:“這里沒人堵著了,東來如果夠聰明,可能已經從另一頭繞了過來。” 這里是洛陽附近,他自然了如指掌。神容聽了沒說什么,抓住韁繩:“真快?!?/br> 山宗看她:“什么真快?” 她看了一眼頭頂沉沉的天光,忽而說:“你過來我告訴你?!?/br> 說完下了馬,一面暗暗動了動腳。 都怪他馬靴壓著她的小腿太久了。 山宗盯著她,韁繩一扯,打馬靠近,也下了馬。 神容沿著城外的路,看過四面山嶺,走上一處坡地。 迎風一吹,兜帽都被吹開,露出她如云的烏發(fā)。 山宗跟在后面:“你在看什么?” “你說我在看什么?”她回頭,看著他:“難道你會不知道,洛陽之后,不遠就是長安了么?” 山宗眼睛抬起,盯著她。 他當然知道。 神容其實只是隨便看了一眼,并沒有去看長安方向。 她回頭走到他身邊,停在他面前,眼光淡淡地看著他:“一路護送到了這里,不久就要到長安了,你就沒什么要與我說的?” 山宗與她對視:“比如?” “比如……”神容拖著語調,白生生的下頜微微抬起,遲遲不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