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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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她打馬轉了頭,那臉上毫不當回事一般,就要自他跟前走遠,而后就會隨那大軍出關,趕往敵前…… 他想不下去了,忍不住又打馬追了一步,橫著馬擋下了她。 “怎么了,還有何事?”山英古怪地看著他。 長孫信眼神不自在,往兩邊看了看,眼前只她一人,心一橫道:“還有私事!我已向你表露了心意,你一定要好好回來!” 山英愣?。骸鞍??” 長孫信沒好氣,壓著聲道:“我上次的話還沒說完,你不是想知道嗎?就是這個!” 山英著實愣了好一會兒,才總算回味過來,被他這話一提醒,倒好似有點回想起來了。 那晚山家熱鬧,她喝醉了,被他送回的時候,半路無人時的廊角里,他問她:“你覺得我為人如何,便沒有其他想法?” 后來帶著醉意又說了句:“我對你可不一樣了,我就沒對哪個女子這樣過?!?/br> 山英想完,徹底明白了,眨了眨眼:“原來你是看上我了?” 長孫信眼神越發(fā)不自然,一不做二不休:“不錯!你此去戰(zhàn)場,一定要好好回來!” 山英回味過來:“我沒說我馬上就要去戰(zhàn)場啊?!?/br> 長孫信忽然愣住了:“什么?” 山英誠實道:“我大堂哥叫山家軍在后方壓陣,隨時聽他調令,眼下還沒到我上戰(zhàn)場的時候呢,所以我才說我沒事啊。” 說著她又仔仔細細盯著他,一張英氣的臉湊近了些:“你方才說的話都是真的?” 長孫信被她看著,才知自己剛才有多心急,頓時手攏著嘴連連干咳了好幾聲,臉都漲紅了。 …… 關口之外,大軍推出邊境。 依憑后方關城處崇山峻嶺的圍護,全軍在出境不遠的平地上扎營,作為調度的后方。 大風漫卷,沙塵呼嘯,陰沉穹窿下,一座一座營帳如憑空般鉆出了大地。 遠處,敵方衛(wèi)城方向,兩隊斥候陸續(xù)返回。 中軍大帳里,坐著九州鎮(zhèn)將,如同來到幽州的這些時日一樣,剛剛討論過一翻布戰(zhàn),圍看著面前的沙盤。 “薊州城外有契丹所造的圍擋,要想拿回故城,首要得能進入故城?!鄙阶谡驹谏潮P前,掃一圈眾人:“先到這里吧。” 周均看著沙盤,又看一眼他。 沙盤上面如此密密麻麻的排布,山宗不像沒去過,反倒比在座的其他人都了解,甚至比自己這個在關外作戰(zhàn)過的都了解,仿佛他曾到過薊州附近,當初那一戰(zhàn)不曾缺席過一樣。 山宗抬眼看過來:“怎么,我剛才的布戰(zhàn)沒說清?” “沒事?!敝芫氶L的眼移開,起身,先往外走了。 其他各州鎮(zhèn)將亦紛紛起身:“隨時聽候山使軍令?!?/br> 臨走時,還有人多看了一眼帳中后方側坐的身影。 還從未見過行軍帶著自己夫人的,但這是山宗,似乎也就不奇怪了,誰都知道他行事張狂,豈會在意外人眼光。 鎮(zhèn)將們退去后,胡十一帶著斥候的消息進來了。 “頭兒,斥候探得消息,關外早有增兵,奚和契丹聯(lián)軍為主力,都集結在故城方向?!?/br> 山宗冷笑一聲:“他一直在增兵,聯(lián)結外族,可見他早就準備再動手了?!?/br> 大約是出于對他帶走盧龍軍的報復,連奪取“山河社稷圖”的行動都急了起來,但現(xiàn)在中原的兵馬搶先來了。 神容從后方起身走了過來,揭去戴著的兜帽:“奚和契丹聯(lián)軍為主力?難道還有其他外族?” 山宗說:“上次他能聯(lián)結到十萬大軍,就已有其他外族勢力加入了,若是讓他拿到了東西,恐怕還會有更多,目的就是周邊四夷聯(lián)合來犯?!?/br> 胡十一嘖一聲:“頭兒你說中了!斥候打探到他們還跟突厥勾結過,哪知前幾年北疆一戰(zhàn)后,突厥大敗,到現(xiàn)在也沒勁兒爬起來,這才沒叫他們得逞?!?/br> 神容蹙了蹙眉:“邊疆就沒安穩(wěn)的時候了,他連這么大的企圖都敢想。” 山宗沉定定地看她一眼,手指點在那交錯復雜的沙盤上:“烽煙沒有盡時,這里有奚和契丹,更北面有突厥,西面還有吐蕃,有人就有野心。別說現(xiàn)在,或許百年后、千年后也沒停歇的時候,到了底遭殃的也不過是凡夫走卒。不過也沒什么,對我們而言,既已披了軍甲,只要眼下平定就足夠了?!?/br> 神容沒做聲,看著他的手指點著的地方,薊州。 胡十一聽了也難得沉默了,許久才嘀咕著罵了一聲,報完了事,還站著,看見神容在,就和山宗挨著站著,忽然反應過來,干笑一聲,轉頭出去了。 帳里一下安靜了,只剩下外面呼嘯而過的風聲。 帳內沒有燒炭火,神容身上的大氅一直沒有脫下。 山宗手一伸,抓著她的手搓了一下,發(fā)現(xiàn)冷了,順手塞入懷里,懶洋洋地笑了笑:“這么冷,我的軍師被嚇著了?” 神容手順著他溫熱的胸膛往里伸,直至摟住他的腰,抬起頭看著他:“我在想如何順利敲開薊州故城的大門?!?/br> 山宗盯著她,知道她在想如何幫他,聲音不覺低了:“想的如何?” 神容挑眉:“若有‘山河社稷圖’現(xiàn)世,孫過折應該會自己開門?!?/br> 山宗黑沉沉的眼動了一動,似已明白她意思。 神容摟緊他:“要平定眼下,我自然會與你一起?!?/br> 山宗沖她勾起唇角,用力將她按入胸口,強勁的心跳貼在她耳側:“明白了?!?/br> 第一百一十四章 數百里之遙, 往薊州故城方向, 如今重兵橫陳。 一道漫長的高墻矗立圍擋著,連著好幾座大大小小的城頭,作為防御,里面屯滿聯(lián)軍, 將薊州城徹底遮掩在了后方。 最大的那座城頭之中,此時不斷有披頭散發(fā)的兵馬進出。 忽而一匹快馬遠遠沖了過來,身后是邊境幽州關城方向, 馬上的契丹兵一路高聲用契丹語呼喊著“有急報”入了城內…… 離那里還很遙遠的連綿群山里,一支大軍早已抵達, 正靜默以待。 遙遙望去, 只能依稀看見天邊一截圍擋, 如同一道虛幻難辨的橫線, 在昏沉風沙里時隱時現(xiàn)。 那就是阻擋他們進入薊州的關鍵。 “頭兒, 他們應該把咱們這邊放出的消息急報回去了?!闭f話的是胡十一, 他正伸長脖子留心著遠在前方的斥候動靜:“可那孫子能上鉤嗎?” 山宗站在高坡上, 身上穿上了一襲玄甲,目光遙遙望著前方:“那圍擋的城頭里此時都是他游說而來的別族聯(lián)軍,他手上沒有圖,或許是拿了別的好處換來了這次聯(lián)盟,僅憑這些, 難以長久維持鐵盟,就會像上次入侵幽州一樣,遇亂則散。如今他只要聽到與山河社稷圖有關的消息, 就必定會動心?!?/br> 孫過折自然已經知道中原大軍抵達了,說不定還已經謀劃布置了許多。 彼此交過手,山宗了解他,他對山宗也不陌生。 但山宗現(xiàn)在卻故意散播消息,長安城內帝王生疑,“寶圖”已被他攜帶至幽州,如今為報當年盧龍軍之仇,他準備將山河社稷圖當眾高懸,公諸于世,以招降聯(lián)軍中的別族各部,瓦解關外聯(lián)盟。 就在當初盧龍軍被困逼降的那座甕城。 這就是神容說的,讓“山河社稷圖”現(xiàn)世。 “那萬一那孫子懷疑有假,不親自現(xiàn)身呢?”胡十一又問。 山宗冷冷地笑出一聲:“他雖聯(lián)結到了外族,卻也會防著那些外族,包括與契丹最為親密的奚族。一旦有消息送入,真假已不重要,就算是假的,他也要拿到手,否則若是讓別族收到消息,搶先拿到,或者起了異心動搖了聯(lián)軍,他就不一定還能統(tǒng)帥聯(lián)軍了。他當然會親自現(xiàn)身,可能還會隱藏消息,來得很急。” 知道了孫過折的目的,主動便在他的手里了。 胡十一差不多明白了,忙又往前走出去一段,更嚴密地盯著動向。 遙遠處,斥候渺小的就像一點黑點,揮舞起了手中的旗幟。 那是傳信旗幟。 胡十一兩手搭在額前看見,頓時大喊:“有動靜了!” “即刻進發(fā)?!鄙阶诹⒓椿仡^。 高坡下方的山腳處,風難卷入,三位下州鎮(zhèn)將跨馬等在那里,正看著這頭,此時聽到消息便動了。 大軍在他們身后整肅候立,這一支包括媯州、易州、滄州的三州兵馬,約有四萬,是九州兵馬于整合之后擇選出來的,為今日先鋒。 山宗下了高坡,自大軍旁經過,走向后方。 不遠處,一座墳墓靜靜立著。 神容身披大氅站在那里,從那座墳墓上收回目光。 聽說里面安葬的是當初那個她見過的瘋子,也是盧龍軍第六鐵騎營先鋒周小五。 大軍已動,她轉過頭,山宗走到了面前。 “要走了?” “嗯?!鄙阶谔郑瑢⑺亩得闭谏?,兩手掩一下:“我將他們留給你,無論計劃進展如何,你都要小心?!?/br> 兩人后方,站著一群彪悍身影,是那群鐵騎長。 神容看著他:“你呢?” 山宗笑:“我又不是第一回 上戰(zhàn)場了?!?/br> 她昂起頭:“你以往身邊可沒有我?!?/br> 山宗嘴邊的笑深了一分,在她兜帽上又掩一下,遲遲沒松開,手指摩挲著帽檐,如在撫著她的側臉:“我自然也會小心?!?/br> 神容這才點了點頭,眼睛始終看著他。 她知道他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山宗的手到底還是伸了進來,在她臉側上一撫而過,臉上還帶著痞笑,浪蕩不羈,毫不在意這是三軍陣前:“等我來與你會合?!?/br> 神容只覺他指腹蹭過一陣輕微的麻癢,被風吹涼的臉側似也熱了起來:“嗯?!?/br> 山宗轉身,走出去時臉上的笑就收斂了,成了一身沉肅。 一個兵牽著他的馬送來,他接了盔帽戴上,接了自己的刀,踩蹬,翻身而上。 神容目光追在他身上,自他寬正的肩,到緊窄的腰,仿佛又看到了當初的他,那一身凜凜的玄甲緊束,身跨烈馬,和他當年的模樣一樣,還是那個自洛陽到長安都讓人仰望的山大郎君。 山宗從馬上回望她一眼,眼底漆黑沉然,手臂一振馬韁,策馬疾馳而出。 大軍瞬間如龍游動,隨他身影率領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