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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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珠撲在她大哥懷里一直哭了很長時間。 活了這十八年,從來都是無憂無慮,過得天真爛漫的,她從來沒有想到她的人生會遭遇這樣的事情。如今這般的禍事突如其來,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對。 宋毅抱著寶珠任由她痛哭流涕。他沒有出言安慰,只是閉了眸子,掩了其中的血腥之色。 直待聽寶珠的哭聲漸緩,宋毅方睜了眼,然后抬了手握住了寶珠兩肩,將她從懷里拉了出來。 他看著寶珠,盡量無視她面上那縱橫交錯的淚,無視她茫然無措的神情,只盯住她哭腫的眼眸,一字一句鄭重道:“寶珠,大哥現(xiàn)在跟你說的話,你每個字都要記好,然后想好,再告訴大哥你的選擇。” 寶珠一怔,繼而意識到什么,突然就無助了耳朵又哭又喊:“我不聽不聽!”她不想聽大哥提這廂事,她要忘了,她不要再去想再去回憶! 宋毅狠心扒開她的雙手,厲聲道:“寶珠!” 寶珠猛一哆嗦,然后惶瑟的看向他。 宋毅吐口氣,然后微緩了語氣道:“別怕寶珠,有大哥在,大哥給你路選?!闭f著,他的神色轉(zhuǎn)為沉厲:“三條路。一,你與梁簡文回蘇州府城即刻成親,梁家那邊你不必擔(dān)心,有大哥在,他們絕不敢對你提半個不字?!?/br> 寶珠的臉色有絲憧憬,而后又不可避免的想起昨夜之事,臉上又迅速失了血色。 “不,不……”她哭著又想去捂耳朵,卻被她大哥強按了住。 “第二條路,入皇太孫宮中做側(cè)妃?!彼我愣⒅?,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嚴肅:“你想好了,一旦入宮,你寶珠將不再單單是娘的女兒,大哥的meimei,你將代表著宋家闔族的權(quán)益。宋家也將舉全族之力,助你登上至高之位。” 寶珠茫然的看著他。 “還有第三條路?!彼我愠脸恋亩⒘怂靡粫?,方道:“便是送你去出家,自此青燈古佛度此余生??纱蟾绮幌肽氵x這條路。” 寶珠想象著那副凄涼畫面,嚇得一個哆嗦,下意識的就狂搖頭。 “寶珠,大哥給你半個時辰考慮。半個時辰后你若不做出抉擇,大哥便替你選了?!闭f著他按著寶珠的肩按她于椅子上坐下,然后他步伐沉重的轉(zhuǎn)向側(cè)邊椅子,亦面容沉肅的坐下。 時間在一點一滴中走過,屋內(nèi)靜的落地可聞針聲。 屋內(nèi)的兩人一動不動的坐著,寶珠低著頭兩眼空洞的盯著地面,宋毅則看向屋內(nèi)的滴漏面上不現(xiàn)一絲一毫的神情。 終于,時辰到了。 “寶珠,告訴大哥你的選擇?!?/br> 寶珠猛一個觳觫。 “我,我……”寶珠很想說她想選第一條,可只要一想到梁簡文以及他的父母會嫌棄她,旁的人也會暗下說三道四,要出口的話就說不了口,只又忍不住垂淚哭泣。 宋毅抬手撫上了她的腦袋,嘆口氣:“別怕寶珠,有大哥在。那大哥就替你選……” “我選第二條。”寶珠還流著淚,卻猛地抬頭道:“大哥,我要入皇太孫宮里,做他側(cè)妃。” 異常堅定。 宋毅動作一頓,然后猛地挺直脊背,盯向她眸子深處:“寶珠你可想好了?這可不是旁的兒戲,開弓就沒回頭箭了?!?/br> 寶珠抬手抹了把淚,然后仰頭道:“大哥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要入宮,我要做側(cè)妃,我高高在上讓旁的人從此之后都不得再欺侮我!” 宋毅收了手然后在身側(cè)用力握成拳。 “好。大哥助你,寶珠,你別怕?!?/br> 第77章 大喜日 當(dāng)日蘇傾南下后, 至了兩湖地區(qū)后就下了船。 她不打算再向南行了,因為再往南邊就是流放犯人的嶺南地區(qū), 也是這個時代的人常稱為的蠻夷之地, 農(nóng)業(yè)落后人口稀少,且氣候嵐?jié)癫怀S侄嗾螝? 的確不適合她孤身之人前去。 蘇傾決定先向西行,起碼要趕緊繞過兩江三省的地界再說,至于最終于哪處落腳, 便且走且看罷。 下了船后,蘇傾沒著急找客棧打尖,反而是尋了香料鋪子買了些番椒、介辣等辛辣之物,趁著沒人處放入些口中嚼過咽下,直待嗓音被辣熏得低啞些了, 這方去尋了客棧。 蘇傾走路本來就不似這個時代女子的娉婷裊娜, 更何況如今她刻意調(diào)整下, 愈發(fā)是昂首闊步從容不迫,瞧起來頗有幾分男兒的英氣。且她面上神態(tài)自若,目光從容坦蕩又堅毅沉著, 出口的話不疾不徐,再加上她壓的愈發(fā)有幾分清啞的嗓音, 旁的人瞧來也只當(dāng)她是處在變聲期的少年郎, 并不會多做他想。 在客棧里安然無恙的度過一夜后,蘇傾大清早起來后就背著包袱離開。 她首先去的家成衣鋪子。 當(dāng)時因為匆忙,唯恐那兩和尚起疑她來不及細細挑選合適的衣物, 如今這身綢緞華服穿在她身上累贅寬松,著實不適。如今稍得緩歇,她就想去鋪子里條身合適的衣服來。 推拒了掌柜的給她推薦的幾款價格昂貴的錦衣華服,她選了兩套不甚起眼的灰藍色布衣,付了銀錢過后便借店家的換衣間給替換了上。 雖然沒促成大單掌柜的有些遺憾,但見買主不討價還價付銀錢也痛快,心里便稍稍有些安慰。待見了買主從里間出來,見那買主脊背挺直,目若朗星,明明是一身平素?zé)o奇的灰藍色布衣,可套其身上硬是讓人有種肅肅如松下風(fēng)之感,頗有番文人風(fēng)骨。 蘇傾朝掌柜的拱手施禮謝過,之后便大步流星的轉(zhuǎn)身離去。 掌柜的心道,不知是哪個大戶人家出來的少年郎,這般器宇不凡。 出了成衣鋪子,蘇傾就徑直往城南方向的打鐵鋪子而去。昨個來時她就打聽清楚了,這家鋪子有賣刀劍的成品,價格還算公道。 挑了把輕便的佩劍后,蘇傾抽了劍身大概檢查了下,劍身輕薄劍刃鋒利,大抵還算可以。 劍身入鞘,蘇傾與那賣家討價了番,最后以二十兩紋銀成交。 握著佩劍,蘇傾往馬肆方向走去。挑挑選選的一番,最后以三十五兩銀子的價格買了匹普通的馬。 牽著馬走出市肆,蘇傾長松了口氣。 人生地不熟的地界,若要她搭旁人車去外地,她如何能放心?這世道雖不說是兵荒馬亂的,可到底也不是處處太平的。人心難測,保不齊哪個見她孤身一人就起了歹念,便是萬分之一的概率,于她而言亦是百分之百的災(zāi)難。 倒不如這般仗劍獨行,便是孤身在外,有劍在手她也能壯幾分膽氣,旁的人若起些歹念亦會顧忌幾分。何況如今也買了馬匹,即便遇到些突發(fā)情況,她上馬也能逃,這便也多了份保障。 出了城門后,她踩蹬上馬,一手握緊韁繩,一手持著佩劍拍拍馬后,與此同時輕喝了聲‘駕’。 駿馬朝著西面方向絕塵而去。 此時京城宋宅里張燈結(jié)彩,門外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耐?苛烁鞣N香車寶馬,門內(nèi)盡是觥籌交錯之音,處處是一派喜氣洋洋。 今個皇太孫大喜,本該是于宮中設(shè)宴大肆慶賀,可因著圣上病體沉疴,遂就下令將喜宴一并擺在了宋府內(nèi)。 甭管京中的達官顯貴們心里頭如何嘀咕,在給皇太孫送過賀禮之后,還是另外備了份賀禮,匆匆驅(qū)車至宋府恭賀道喜。 臺下高朋滿座,座無虛席,隨便拎出哪個貴客都是京中數(shù)得上號的貴人,可任哪個也不敢于今個這般的日子里放肆張狂。任他們心里頭如何想,面上依舊是副和樂喜氣模樣,說著賀喜話,恭賀皇太孫和宋小姐喜結(jié)良緣。 宋毅頻頻舉杯答謝前來恭賀的親朋貴賓。 喜宴直到夜半方散。 直待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宋府的大門方緩緩闔死。此時福祿便忙趨步至宋毅跟前,雙手遞了一封信。 “大人,這是端國公府上的人送來的?!?/br> 宋毅此刻正端坐在狼藉滿桌的案前,眸色深沉的望向皇宮的方向,臉上早沒了之前賓客相談甚歡的喜意。聞言就收了目光,接過信件打開來看。 福祿小聲道:“那下人傳端國公的話,說他近些時日都在豐臺大營練兵,沒有詔令不得擅離職守,遂今日便不能親來道賀。端國公還傳話道,紫禁城不是那吳提督一人的天下,讓大人不必顧忌那吳提督,左右還有他這豐臺大營的提督會在旁看緊著。” 宋毅合了信,沉凝的面色緩和稍許。 宋李兩家世代交好,他與李靖釩又同窗多年,又同上過戰(zhàn)場有著過命交情,這點他自然是信得過。 將信件遞給福祿讓他收好,宋毅轉(zhuǎn)而望向內(nèi)院的方向,沉聲問:“老太太可安好?” 自打半月前定下了這樁婚事后,他就令福祿帶人回了蘇州城,收拾了早先給寶珠準備的一些嫁妝,帶著老太太一道趕回了京城。 時間過緊,寶珠的一些嫁妝也沒法一一帶來,一些物件他便在京中置辦,而宋家的一些旁支親友也沒法過來道賀,遂這婚事便辦的有些倉促。 想老太太寶貝了寶珠這么些年,臨到頭嫁寶珠的時候卻這般倉促,她心里頭又如何能好受了? 福祿回應(yīng)的聲音低了幾分:“老太太還是想不通皇太孫府上為何不辦喜宴……很是擔(dān)心大小姐。” 宋毅眸里迅速騰起一絲沉怒,而后又被他強壓下去。 宮中不辦喜宴,說是圣上病體沉疴的緣故,可究竟是為何,想來那皇太孫心里自然清楚。 既然這般輕慢他宋家女兒,那他皇太孫又何必應(yīng)了此廂! 早在那宋寶珠從東宮出來時,九皇子就知道,那廂木已成舟,他的算盤怕是要落空了。 不是沒驚怒發(fā)瘋過,費勁了一番周折,到頭來卻為他人做嫁衣裳,這種被人截胡的憋屈,就差讓他吐口心頭血了。 可再怎么憤怒惱恨又如何?事已至此,他只能再謀來日。 時至今日,九皇子覺得他已經(jīng)能足夠平靜面對此廂事了。便是那吳越山開始支支吾吾的敷衍他,他亦沒覺得有多么怒了。 左相大人說得對,路還長著,將來鹿死誰手還難說。便是那小皇孫登基了又如何?坐不坐得穩(wěn)還兩說。 正反復(fù)思量左相所說的封地一事,這時有人來報,說是之前宋制憲府上的月娥在外頭求見。 九皇子反應(yīng)了會才猛地想起月娥是哪個。他詫異了下,那女人竟還活著? 九皇子皺了眉,剛揮手想讓人拖出去打死算了,可突的轉(zhuǎn)念一想,如今他跟那姓宋也算撕破了臉,管他作甚? 遂轉(zhuǎn)了念頭,讓人宣那月娥進來。 九皇子陰沉的笑了聲,這般掃那姓宋臉面的時候,他可不能放過。 第78章 可認得 這半月來, 福祿又是回蘇州府城接老太太歸京,又是給寶珠小姐額外置辦嫁妝以及安排婚宴等事宜, 因婚事來的倉促, 他們大人交待他出去辦的事項諸多,而老太太又時不時地交待他出去添置些物件, 一時間忙的團團轉(zhuǎn),督府的一干事這期間竟是忘了向他們大人秉明。 這會寶珠小姐的婚事告一段落,福祿方猛地想起這茬, 頓時后背一陣冷汗突的就冒了出來。他這作死的,竟是將這么大的事給疏漏了。 宋毅面沉似水,正反復(fù)思慮著那皇太孫可會善待寶珠,這會察覺到福祿的異樣,遂將目光掃向了他。 “怎么了?” 福祿觳觫了下, 猛地屈腿跪了下來:“奴才有罪……” “不好了大人, 老太太昏厥過去了——” 自內(nèi)院傳來的一聲驚慌失措的叫聲驚擾了院內(nèi)的兩人。 宋毅臉色大變, 猛地起身往內(nèi)院疾步而去。 福祿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下,而后也忙起了身,連聲囑咐下人套了馬車, 匆匆?guī)е顺龈埓蠓蛉チ恕?/br> 宋府一夜的兵荒馬亂。 經(jīng)大夫診斷,老太太并無大礙, 只是年歲已高, 而近些時日又不思飲食,憂思過甚,這方導(dǎo)致的氣血不足, 日后放寬心好好靜養(yǎng)便是。 待送走了大夫,又伺候著老太太服了藥歇下,這個時候已經(jīng)是翌日清晨了。 福祿在屋外候了一夜,好不容易見到他們大人開門出來,剛定了定神要上前去將話給秉明,卻在此時有下人急急來報,說宮里頭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