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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樊籠在線閱讀 - 第93節(jié)

第93節(jié)

    宣化二年冬。

    外頭冰天雪地,慈寧宮內(nèi)溫暖如春,只是里頭的氣氛卻并不算是融洽。

    “娘娘,之前我與你商量的事,你考慮的如何了?”

    老太太問的有些急切,宋太后撫貓的動作就略頓了下。只片刻,便笑回道:“老太太急什么,畢竟是大哥的婚姻大事,少不得要好生的挑選一番?!?/br>
    “還挑什么?只要是世家大戶的正經(jīng)女子便可?!崩咸珨Q眉,似有狐疑:“早幾個月就讓娘娘給相看了,這會說是還在相看挑選,莫不是娘娘在敷衍我吧?”

    “哎喲老太太,我就是敷衍哪個,又豈敢敷衍您老人家吶?”宋太后嗔道:“還不是大哥,我實不敢輕易做他的主?!?/br>
    老太太氣道:“你怕甚?你是太后娘娘,下懿旨令他娶親,他還敢抗旨不成?”

    宋太后仍面有難色。老太太就氣呼呼的離開。

    老太太離開后,宋太后就垂了眼,兀自撫逗著貓兒。

    近兩年的時間了,長了眼的哪個還沒看清,她大哥看的他府上那女人,簡直比眼珠子還精細(xì)。

    剛開始的時候也怪她糊涂,聽了老太太的牢sao抱怨后,就派人出宮想將其請進(jìn)宮來教教規(guī)矩??蓻]成想,人沒請的進(jìn)來不說,還讓她大哥將她派出的宮人好生訓(xùn)斥了一番,當(dāng)真是落了她個沒臉。

    再一次就是她試探娶親之事,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之后她便明悟了,那女人便是她大哥的禁忌了。

    宋太后抬眼朝一旁的沉香面上打量了番,然后搖頭自嘲一笑。虧她還以為大哥對那王鳳鸞念念不忘,特意尋了個相似的來,沒成想讓大哥心心念念的,卻是那個丫頭。

    收了目光,她繼續(xù)垂眸撫貓。

    是那丫頭也好。她兀自沉思。

    近兩年來,宮中有名的婦科圣手隔三差五的去那護(hù)國公府診脈,為的什么,她清楚的很。可偏偏這么久了,那廂卻半點(diǎn)動靜都沒。

    說來這也得虧了老太太昔年的明智。

    提起老太太……宋太后目光一沉。

    她如何不知老太太想要長房嫡子。

    大哥已權(quán)傾朝野,宋家也風(fēng)光無限,難道還不足夠?

    貓兒被揪痛的嗷了一聲,回頭撓了她手背一下,就趁機(jī)從她膝上跳下。

    宋太后怒目,抬腳狠踢過去,罵道:“忘恩負(fù)義的小畜生!”

    下朝之后,圣上剛走,宋毅就從座上起身,抬步朝殿外目不斜視而去。

    直待見那宋國舅消失在視線中,跪迎的百官方敢起身,然后按次序出了金鑾殿。

    眾臣工皆習(xí)以為常。

    近年來宋國舅權(quán)威日重,自打圣上登基起,就以攝政輔臣自居,不跪不拜,賜座面南,頗有唯我獨(dú)尊之勢。

    朝政方面,他先設(shè)內(nèi)閣干涉政務(wù),后又設(shè)軍機(jī)處奪了內(nèi)閣職掌,自此軍政大權(quán)均在其掌控之下。而對外他則施仁政,省刑罰,薄稅斂,惠萬民,使得如今天下人只知宋國舅,不知圣上。

    朝臣們心里皆有思量,可哪個也不敢拿到明面來說。宋國舅野心勃勃,將來如何實不好說。

    見那宋國舅已快步走的沒影了,眾臣工方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時不時抬頭望望那人消失的地方,然后互相看看,打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今個是十五,宋國舅這般行色匆匆,是因又到了要去皇覺寺燒香拜佛的日子了。

    每月逢初一、十五,那宋國舅就要雷打不動的去那佛寺,拜送子觀音。

    說來也不怪那宋國舅心急,現(xiàn)今,只怕更急著想讓宋國舅有子嗣的便是那些依附他的黨羽臣工們。

    他們仰仗著宋國舅得以獲此權(quán)勢,所以就更希望他們所效忠之人能夠長長久久,子嗣綿延,畢竟他們身后皆站著偌大的家族,要的不是一時的光景,而是世代的昌盛。

    偏那護(hù)國公府后院那位遲遲不見動靜,又偏那宋國舅著了魔似的一心守著她人,也不肯娶親,聽說竟是連其他女人也是碰都不愿碰下。簡直是令人納了悶了。

    甚至為了她能夠生養(yǎng),還特意去那皇覺寺給里頭送子觀音給重塑了金身,聽說還將那金身塑的生生比其他的佛像高了半丈有余,使得寺里主持跟一干長老,敢怒而不敢言。

    蘇傾看了遞到跟前的藥,抬手推了出去:“不必喝了?!?/br>
    主事婆子端著藥,不知所措。

    宋毅立在一側(cè),氣場強(qiáng)大又暗沉:“喝了。”

    蘇傾彎身放下挽著的褲腿,只道:“若是說給我調(diào)理小日子用的,那就不必了,我已然全好了?!?/br>
    說著就抬手從那銅鉤上放了床帳,轉(zhuǎn)身入了床榻。

    宋毅揮手,令那管事婆子且先下去。

    他拉開床帳在床沿上坐下,看向床榻里側(cè)那擁衾倚枕的人。

    “爺近來多有煩憂,你如何就不能順著爺一些?”

    蘇傾未看向他,目光卻朝外側(cè)過,隔著紅紗帳望著高幾上燃著的那對龍鳳雙燭。

    自打她入住這里起,每夜里,這高幾上必會點(diǎn)上一對龍鳳雙燭,一直燃至天明。

    “大人的煩憂皆是自擾,旁人是解決不了的?!?/br>
    她如何不知他煩惱的什么。無論是從市井中聽說的,還是她親眼看到的,無不彰示著這個男人的野心勃勃。

    將來他會如何不好說,可就單說如今,他一權(quán)臣權(quán)臣若無子嗣,那必定會導(dǎo)致人心不穩(wěn),于他所走之路而言,將是極大不穩(wěn)定因素。

    只怕如今不僅是老太太催他,那些朝臣們,只怕也會明里暗里多有催促。

    宋毅瞇眼盯她:“你若能聽話的延醫(yī)問藥,不推三阻四而是能乖乖配合吃藥,爺至于這般煩憂?”

    蘇傾終于將目光從那龍鳳雙燭上收回,看向他道:“大人,我還是想要勸你一句,莫再將希望寄托于我身。”吃了近兩年的藥了,她也不知他哪來的信心,為何就不能死心。

    宋毅最聽不得這話,旁人若說那簡直就是觸他霉頭,誰提誰找死。可若是她,卻也只能生受著將怒意忍下。

    卻到底沒了好臉色,他微沉著臉,道:“蘇傾,你再說這些有的沒的,信不信爺……”

    “大人。”蘇傾打斷他,看著他道:“你娶妻罷?!?/br>
    宋毅定定看了她一會,摔門而出。

    護(hù)國公府后罩樓前邊是一排倒座房,駐著護(hù)衛(wèi)的府兵。再前邊有一正殿,撥給了老太太居住。左邊是側(cè)殿,則是撥給了二房。

    宋軒因進(jìn)京述職便留在京城,待年后開春再回蘇州府。

    他進(jìn)屋時,田氏正挺著肚子在繡花,旁邊的慧姐在旁專注的看著。

    “爹?!被劢闫鹕韱玖寺?。

    宋軒點(diǎn)頭應(yīng)了,隨即又吩咐旁邊的婆子:“先將慧姐帶下去吧?!?/br>
    那婆子趕忙應(yīng)下,彎腰領(lǐng)著慧姐去了隔壁耳房。

    田氏扶著肚子想要起身,宋軒上前按過她肩,笑道:“你坐著莫動,仔細(xì)傷了腹中孩兒?!?/br>
    田氏嗔道:“哪就那般嬌貴。”

    “夫人,我有話要與你說?!?/br>
    田氏聽他語氣頗為鄭重,不免發(fā)問:“何事?”

    宋軒的目光劃向她的腹部,而后看她:“大哥說,二房已有明哥為繼,所以若你這胎為男,便想問咱將孩子過繼給他?!?/br>
    田氏頓時口干舌燥了一瞬。

    其實從懷這胎起,她就一直有這個心思,不過大哥不提,她又哪敢起這個頭。

    如今……總算是提了。

    “自是,應(yīng)該的?!碧锸蠐嶂亲?,低頭看了眼,然后抬起頭來看向他笑道:“大哥助咱們二房許多,都是一家人,如今咱若能幫到大哥,便是再好不過。也但愿,這胎能一索得男?!?/br>
    第128章 橫生怒

    蘇傾到市肆的時候, 就遠(yuǎn)遠(yuǎn)的見著一裹著猩紅色斗篷的女子在她攤位前候著,似乎是被風(fēng)掃的冷了, 不時地重重的跺跺腳。

    見著蘇傾過來, 那女子眼尾一挑,嬌媚的臉龐露出抹笑來:“這么冷的天兒, 我還當(dāng)你不會出來了。”

    蘇傾支好攤子,擺上筆墨,聞言便道:“左右無事。你今日還要寫家書?”

    那女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低頭往手上呼了口氣熱氣, 左手輕輕在右手腕上揉了揉。

    蘇傾鋪了紙,研好墨后,按她口述內(nèi)容提筆慢慢寫來。

    女子望著筆下那字法端勁的筆勢,不由目光上移,落上了那張清正端靜的面上。怕哪個也沒料到, 她們二人竟還有再見面的時候。

    她不是旁人, 正是當(dāng)年蘇州總督府里的姨娘, 月娥。

    去年這個時候,恰逢她有急事欲尋人代寫封書信,奈何那些讀書人皆自詡清高, 不愿做她這風(fēng)塵女子的生意。萬般無奈下,只能來市肆這塊碰碰運(yùn)氣, 沒成想竟遇上了蘇傾。

    雙方一見面, 皆是一驚。

    月娥從不以為孤身女子能在這世道安生的活下來,還當(dāng)蘇傾或許早就化作了一縷幽魂。而蘇傾也以為那月娥當(dāng)日已命喪亂軍之中,卻不曾想竟還有再見面的時候。

    昔日月娥北上, 蘇傾南下。

    之后二人竟翻掉過來,蘇傾于北,月娥于南。

    而今時今日,二人竟于京城再次相見,可見命運(yùn)是何其荒誕。

    蘇傾將信晾干后,遞交給她。

    月娥接過信仔細(xì)折好放于袖中,卻也不急著走,挨在蘇傾身旁,照舊扯上幾句閑話:“這轉(zhuǎn)眼又是一年,真快啊。哪怕日子難熬,卻也怕它走的太快,因為咱女子的年華當(dāng)真是經(jīng)不起蹉跎。”

    她轉(zhuǎn)過頭看向蘇傾,簡單的鴉青色的斗篷裹身,觀其周身皆是素凈,不帶任何亮麗的色彩。不與人說話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是眉睫低垂,兀自沉默,猶如入定一般,明明人近在咫尺,卻又仿佛隔了千里之外,總讓人覺得其身上沒有煙火之氣。

    月娥這般看會,忍不住道:“你為何不蓄發(fā)?難道佛家說那是煩惱絲,你去了發(fā),就真的了無牽掛無憂無愁了?”

    蘇傾微抬了眼對上她那好奇的目光。然后抬了手,指指她右腕:“天冷,再待下去,你這舊疾怕又要復(fù)發(fā)?!?/br>
    不提還好,一提這茬,月娥就覺得她右腕開始隱隱作痛。

    她瞪了蘇傾一眼,諷了聲:“也虧得那眼高于頂?shù)乃未笕耍鼓苋塘四氵@等模樣?!?/br>
    說罷,擰了腰身揚(yáng)長而去。

    直待月娥的身影消失在街口拐角處,蘇傾方收回了目光。

    自打一年前兩人偶然相遇后,月娥每月里總有兩三回來她這,或讓她代寫書信,或者就引著個由頭單純來說三兩句閑話。兩人雖說談不上故人,倒也勉強(qiáng)算上舊相識,一來二去,漸漸的便熟稔了幾分。

    也就那時蘇傾方知道,原來當(dāng)初她之所以能死里逃生,全因戴罪立功的緣故。當(dāng)日九殿下兵敗逃匿,朝廷的軍隊四處搜尋不到,也就在這檔口,她瞅準(zhǔn)時機(jī)逃了出來,及時向朝廷軍隊揭發(fā)了其藏身之地。

    宋毅倒是饒了她的命,只令人廢了她的右手,然后扔她在了大街上,任其自生自滅。

    可她猶如蒲草一般,硬是掙扎的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