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愿吾兒愚且魯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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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心被他一直以來唯一的庇護(hù)推進(jìn)了深不見底的淵藪里,他的手指又開始震顫,全不聽使喚。 李瀾卻被喚得一下子驚醒過來,滿心雀躍地捉住了他爹的手就往自己面頰上貼,低聲叫:“父皇!父皇終于、終于認(rèn)得瀾兒了……黎掌院果然沒騙瀾兒?!?/br> 李言對他說的話并無反應(yīng),面色仍舊是冷的,只是慢慢地松開他的手,想要撐起身來。李瀾被他父皇揮開了,眼里立時就盈了水霧,眼巴巴看著他,叫道:“父皇怎么了……” 說話間倒不忘伸手去攙扶,李言打開他的手自己坐起來,李瀾被打得叫了一聲,捂著左手,眼淚都流下來了。 “故作嬌氣?!被实蹖λ耐春糇龀隽艘粋€極為冷刻的評判,片刻后才意識到他的手上受了傷,包扎的白麻布上滲出血色來,李言不禁心口一窒。 躍起的死士,被一刀兩斷的長戟,雪亮的直刀,被棄之于地的劍……紛紛亂亂地從腦海深處涌出來,李言忍不住按了按額角,繼而便是全然難以自制的憤怒:“你為何要棄劍?不要命了么!” 李瀾眼淚吧嗒吧嗒地掉,臉色露出和小時候一模一樣的委屈神色,抽噎著道:“是父皇不許的……父皇說,不許瀾兒在父皇面前握劍……瀾兒不是故意的,瀾兒一想起來就扔了……父皇,父皇不要生氣好不好?” 李言緩過勁來,一掌就摑在他臉上:“你知不知道你差一點就死了!” 李瀾被打得懵了,一滴淚水掉在李言手背上,燙得李言下意識地縮了縮手。 但這種溫?zé)嵋参拷辶嘶实?,他終于體會到了醒來的實感,連神思都清明許多。李言垂眼去看手背上的淚水,心里的憤怒和酸楚滿的快要溢出,可憤怒的由來卻非他一向忌憚得那些——非為李瀾的所作所為狼子野心,而是因為他幾乎將自己置于險境丟掉性命。 他終于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淪陷,而泥沼淹沒脖頸,意欲掙扎也無處施力,比哪一次都更明白的、也更悲哀。 皇帝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李瀾卻已哽咽出聲,他跪在龍床前捂著左手低聲道:“瀾兒怕父皇生氣……父皇生氣了,又要生病,病了就不肯認(rèn)瀾兒……你要是一直不肯認(rèn)我,不肯要我……我活著跟死了又有什么區(qū)別?” “巧言令色?!崩钛缘卦u價,繼而輕笑出聲,是自嘲的那一種:“你倒不嫌累。且收一收吧。這么多年,朕早聽得膩了……也是朕愚不可及。你諸般作為種種行跡早露端倪,朕卻視而不見,亦不納忠良直諫,老成謀國之言……果然是取禍之道?!?/br> 李瀾睜大了眼睛,這樣冷刻的皇帝叫他陌生極了,不敢置信地問:“父皇……不信我?” 李言報以嗤笑,徐徐道:“朕信得還不夠么?監(jiān)國太子。好,你好極了。你如此作態(tài),還想要什么?朕已經(jīng)沒什么能叫你圖謀的了——哦,還有禁軍。你調(diào)不動禁軍的,誰都不能。若非如此,那些叛逆也不會攻進(jìn)宮里來……還是說這也在你的計算之內(nèi)么?你允李澄執(zhí)刃面圣,莫非也是謀劃好的?” 李瀾仔細(xì)地聽著他的話,像是從小到大每一次那樣,一個字一個字地記下,這是他多年來的習(xí)慣。今時不同往日的是,他如今讀書進(jìn)學(xué),識得三綱五常,明了人倫道理,懂得朝中庶務(wù)繁冗?;实酆敛谎陲椀牟乱珊蛺阂馊缤鎿]砍下來的刀劍,字字句句都扎在他心尖上。 長在深宮涉世未深的小太子曾以為被當(dāng)做李淪親吻的時候,已經(jīng)是最叫他難以承受的痛楚了。 原來這就叫人生識字憂愁始。從前對父皇病愈的熱切期盼一下子就比冬天的冰雪還要涼,李瀾茫然地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淚,恨不得自己從沒有學(xué)過什么經(jīng)史子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李瀾在地上坐了一會兒,待要起身,忽然覺得一陣頭痛。 他自從年少時撞了頭,時而就會有這樣的癥狀,監(jiān)國后叫黎平仔細(xì)看過,沒有什么大礙,只是不能太過受累,不然就容易疼起來。 只是這次的頭痛來的迅烈得多,李瀾下意識地?fù)瘟藫未惭?,似乎是要站起來,但沒有。 李言冷眼看他掙扎不得起身,略伸出手又很快收回,不無警惕地道:“不必作態(tài)。朕如今落在你手里,是自作孽耳?!?/br> “”父皇……不信我……”李瀾用力地吐出一口氣,強忍著顱內(nèi)錐刺一般的劇痛,低聲道:“父皇為什么……為什么不相信瀾兒……除了瀾兒你還可以信任誰……?李淪死了,李涇也死了,他們都死了……你只有瀾兒??!” “若非如此,你怎么能安穩(wěn)地坐上監(jiān)國之位?你——” “養(yǎng)不教,父之過?!?/br> 李瀾打斷了他父親的冷言冷語,口吻疲憊虛弱,落入皇帝耳中卻如九天驚雷轟然落下。 “父皇沒有教過瀾兒什么人是不能殺的……李淪惹父皇不高興了,他就該死。”李瀾低聲笑出來,他按著額角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唇邊笑意很是涼薄詭誕,李言面色一凝,卻聽李瀾低聲道:“父皇要很多兒子,瀾兒卻從不要什么哥哥。如果他死了會叫父皇這樣痛心難過,甚至怪我……那他就更該死了。養(yǎng)不教,父之過。尋常孩子在蒙學(xué)里學(xué)的東西,瀾兒十八歲第一次見。所以父皇,你教過我什么?父慈子愛還是兄友弟恭?” 皇帝的后齒無意識地切緊了,他想呵斥李瀾,打斷他接下來的話,可他發(fā)不出聲音……他豈止是沒有做到一個父親該做的? 但為了帝位騙了他十幾年的人又有什么面目對他橫加指責(zé)? “你沒有。”李瀾只用三個字定了讞。皇帝驚怒交加,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憤怒來自于李瀾前所未有的悖逆;亦或是那個事實——他親手造成了這一切,葬送了幾個兒子的性命,根本不配為人君父的事實。 熟悉的震顫泛起來,皇帝修長蒼白的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被褥,眼前的一切都物是人非顛倒恍惚,陸離的聲音和光影忽遠(yuǎn)忽近地變幻,李言強穩(wěn)住心神想去抓住那些,可是全然徒然。 他甚至覺得一直滯澀難以發(fā)聲的喉嚨口都忽然潤澤起來,是那種溫?zé)岬?,帶著鐵腥氣的潤澤。 李瀾強忍著顱內(nèi)橫沖直撞的痛楚抬眼,就看見他父皇蒼白得嚇人的嘴唇忽然透出一種艷色來,像血。 他急忙在床邊坐下,伸手要攬住他父皇,卻再度被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