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愿吾兒愚且魯 完結+番外_分節(jié)閱讀_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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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瀾低頭仔細地端詳了一番他爹的神色,輕咳了一聲道:“父皇是不是……不生瀾兒的氣了?那父皇,既然醒了,瀾兒是不是就不用監(jiān)國了啊?每天批奏折,批得瀾兒頭都痛了……瀾兒再也不想這么早起了!” 許久,懷中才傳出來一聲輕笑:“那可不行。父皇只有你這么一個兒子了……監(jiān)國可以不做,太子舍你其誰?” 第一百四十章 十六衛(wèi)禁軍統(tǒng)領已經(jīng)拜見過太子,謝別入覲時正與他們擦肩,很是看到了幾個新面孔。 未及進去,又看見小太子抱著許多功課也從里頭走出來,見了他點了點頭叫一聲:“謝丞相。” 謝別忙避道行禮,心下安定許多?;实矍逍阎髸鍪裁凑l也料不到,但無論是他還是孟惟都樂觀不起來。扶立李瀾的事,說是臨機決斷,歸根結底同謀朝篡位也并無二致,是賭上性命博富貴。謝別自忖如今年紀當真是大了,早沒有當年的銳氣,每日里提心吊膽,夜間衾枕不安。 怎么都沒料到皇帝竟都捏著鼻子認了。 入內見到皇帝后行禮如儀,再抬起身來,看著李言,滿腹計較陡然一空。他只想長舒一口氣。 皇帝大病了一場,又是日日低燒又是失心瘋,憔悴蒼白了許多。不過如今大抵是因為心結解開,心情松快了許多的緣故,眉目間竟不似往日那般陰郁。 謝別自從皇帝病后幾乎是嘔心瀝血,昨日又經(jīng)歷了一番死里逃生,心中百感交集,此番渡盡劫波,看著身穿深黑色帝袍的李言抱著只雪白的兔子靠在榻上,仍舊是熟悉的樣子。謝丞相滿腹機心竟也作渙然。他掂量著這一點久違的柔軟略有失神,李言早慣了,并不催他,果然片刻后聽他笑問道:“可還是瓊琚……?” 李言就噗嗤笑了出來,摸了摸兔子的耳朵,說:“早已經(jīng)是瓊了。” 而后正了顏色,對謝別點了點頭:“這些日子辛苦子念。瀾兒做了這許多混賬事,朕都幾乎被他氣死,連累你也不輕?!?/br> 還是叫的子念,還是叫的瀾兒。當日從逆宣詔的謝丞相緩緩將心放回肚里,搖了搖頭,繼而長嘆了口氣:“只怪臣眼拙……但能為陛下分憂,臣是萬分榮幸啊?!?/br> “這小子混賬著呢……”李言搖了搖頭,看了謝別一眼,徐徐地道:“朕病重不起時,全賴子念cao持。” 謝別既驚且愧,俯身拜倒。 李言頓了頓,卻又話鋒一轉:“不過還知道謀朝篡位之前先把你藥倒,總算沒在朕身邊白待這些年。” 饒是謝別好脾氣好修養(yǎng),也很有點受不了皇帝這樣的調侃,苦笑著說:“太子殿下如此看得起臣、倚重臣,臣真是深感榮幸。” “忘記叫你平身。起來吧,你臉色這樣差——叫太醫(yī)看過了么?”李言摸著懷里兔子油光水滑的毛皮,淡淡地問 謝別依言行禮起身,聽到了皇帝的關懷,不禁又苦笑了一番。 他當然不太好。昨日先是肝疾驟作,好不容易安撫了群臣,卻發(fā)現(xiàn)孟惟帶了全部的宮衛(wèi)去馳援李瀾。 帶著群臣躲避叛軍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他素有恐血之疾,回想起昨日來都覺得胸中煩惡眩暈不已。此時聽見皇帝的關切,卻只是略微頷首,極恭謹?shù)氐溃骸俺紵o大礙,不敢勞陛下關懷?!?/br> “少時再叫黎平給你把把脈?!被实圻@樣吩咐了一句,便不再糾纏,抱著兔子擼了會兒毛,忽然道:“子念,你覺得朕的瀾兒如何?” 謝別聞言琢磨了一會兒,抬頭看看皇帝,遲疑地問:“陛下可是要聽真話?” 李言輕撫兔子毛皮的手指頓了頓,但很快說:“自然要聽真話?!?/br> 謝別低下頭,斟酌了片刻道:“太子殿下天資聰慧,穎捷過人?!?/br> 他說著都覺得唏噓,他們這十幾年來居然就一直把一個這么聰明的孩子當作是傻子,這才是真的傻的沒邊了。 皇帝摸了摸兔子,微微頷首。 謝別抿了抿唇,又道:“只是殿下一來赤子之心,童稚未脫,二來么…雖然已經(jīng)將屆弱冠之年,卻連……蒙學都未讀過罷?殿下監(jiān)國這些日子,事急從權,臣亦來不及從頭教起,殿下所習的便多是些經(jīng)世致用之學……還有蒙學?!?/br> 李言沉默許久,長長地嘆了一聲氣。 李瀾會變成這樣,無疑都是他的過錯。他的兒子聰明得坐在他身側看他自言自語就能識字,卻從未受過哪怕一天尋常孩子應當受到的教導。 都是他作的孽。 李瀾再聰明再能干,也耐不住父親從小把他當傻子養(yǎng),心性上必然與尋常孩子別有殊異。監(jiān)國許久竟未行差踏錯已是不易……大字都沒寫過一頁的孩子卻要宵衣旰食cao持國事,還要照顧一個失心瘋的父親。 李言想起李瀾左手密密麻麻的細小傷口都覺得心顫,下意識地抬手按了按心口,對上謝別關切的眼神才又放下,搖頭示意自己無恙。 但不論過往如何,而今他既然一意要李瀾將這個太子做下去,就不能放任李瀾繼續(xù)做他的小傻子。 皇帝低頭輕柔地捏了捏懷中白兔的左耳,緩緩道:“子念,你我自幼訂交,朕是最信重你不過的。瀾兒是太子,此事不容更易,教授太子的事,朕屬意你來做。你一定要揀選才德兼?zhèn)渲嗽跒憙荷磉?,切切莫負朕望?!?/br> 謝別恭敬地道:“臣領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