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師點了煙：“被逼著戒了好多回，但是壓力一大就忍不住想抽，想想人都老了，還介意這些做什么?！?/br>
    舒楊：“對不起葉老師?！?/br>
    葉老師：“沒什么可對不起，本來就是私人感情的事，也不該我管，是成敏非要讓我找你談?wù)??！?/br>
    舒楊猛地一愣，說不出話來。

    “他們一家都知道了?！比~老師輕輕撣了撣煙灰，“昨晚郵件發(fā)到老尚那里，你應(yīng)該知道，老尚跟成敏沒孩子，對小新真的是愛得不得了，這對他們來說沖擊有點大。別說他們了，連我都驚了一下。成敏昨晚打電話大罵了一通，說我認(rèn)人不清?！?/br>
    舒楊怔怔，身體僵直得快要沒有知覺了。

    葉老師笑笑：“不過這是我們?nèi)齻€老古董的事，跟你沒有關(guān)系。接著說你，為什么拒絕了神的拯救？”

    舒楊看著葉老師花白的頭發(fā)，突然生出點不管不顧的心來。

    他說：“我第一次去教堂的時候，聽到牧師在分享福音書里浪子回頭的故事，我聽他講完情緒就控制不住了。不是因為我是浪子，因為被無條件地接受所以感動，相反的，是因為我是那個大兒子?！?/br>
    “我沒有出走過，沒有叛逆過，所以也不會被原諒。我安分守己，不是因為我真的那么好，也不是因為我心里想這樣做。我沒有誠實過，沒有敬仰過上帝，我的誠實和恭敬都是裝出來的。我看到回頭的浪子被接納，我也不記恨，但是我很不好受?！?/br>
    “我才應(yīng)該是出走的那個浪子，我心里叛逆又不恭敬，但是我為了一點點好名聲待在安全的地方，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被迫接受自己接受不了的東西。

    “帶我去教堂的朋友問你為什么這么感動，他跟旁邊的人說這是我在經(jīng)歷神。他們都替我開心，但是我一直沒忍心開口，因為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是感動，我是遺憾，也是唾棄自己?！?/br>
    “我根本就不可能屬于上帝，因為我這樣的人是連上帝都要拋棄的人。”舒楊越說越快，“我什么都沒做錯，也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我莫名其妙就被生下來過我不想過的生活，我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可我是要被處罰的人，但我沒有錯，我也回不了頭?！?/br>
    “這一切的根源只是我不喜歡女人?！?/br>
    一口氣說完，舒楊猛地停下來。

    沖動終于撕開了個發(fā)泄的口子，他知道自己有點口不擇言了。

    也不管葉老師是不是明白他沒有條理的話，他突然有種卸下偽裝的暢快，捏著茶水杯的手控制不住地抖。

    第78章尖銳

    葉老師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過,而后保持著一貫的沒有表情。

    舒楊摸不透他的想法,也不想去猜測了,只坐在原地，像是在等待宣判。

    過了好半天，葉老師終于開口：“我本來是想告訴你，你們年輕人,有時候會被太前衛(wèi)的思想和反叛精神誤導(dǎo)?！?/br>
    舒楊：“我朋友也這樣告訴過我,他不知道我是同性戀,但是他跟我說過，是同性戀也沒關(guān)系，只要浪子回頭,耶穌的血會蓋住我的罪?！?/br>
    葉老師搖搖頭：“這樣的說辭不適合你,你自己已經(jīng)想得夠透了?！?/br>
    舒楊沉默。

    葉老師抽了一雙筷子遞給他：“是不是餓壞了？快,嘗嘗你阿姨的手藝，我可不輕易帶人來?！?/br>
    舒楊雙手接過筷子,說：“謝謝葉老師?！痹捳f到一半鼻子一酸,堪堪忍住了,話音卻是顫抖的。

    葉老師：“我一向覺著你這孩子抗壓能力很強?！?/br>
    舒楊勉強笑笑：“這回戳在死xue上了。”

    兩個人不再說話，安靜地吃完了一頓飯。

    舒楊只覺得味同嚼蠟,吃完飯葉老師又跟他講起工作上的事,他只能強打精神聽著。

    直到最后跟葉老師道別出了茶館,他才猛地想起什么，掏出手機來。

    已經(jīng)是晚上近十點，有五個成新意的未接來電,都已經(jīng)是三四個小時之前的了，算算正好是在單位等葉老師的時候。

    平時上班一直開的靜音，當(dāng)時心亂如麻，竟然沒想起來看看手機。

    沒有未讀消息。

    舒楊深吸一口氣，把電話回撥過去，那頭卻關(guān)機了。

    他心里泛著涼，腳下沒停，大步走去坐地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