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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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揮袖袍:“拖下去,按規(guī)矩先給我打八十軍棍,然后通知傅家來領(lǐng)人。” 她又點了一個副將的名:“你親自盯著,不準(zhǔn)放水。” “遵命!” 押著傅止行的士兵拖著他的肩膀就要把他帶出去。傅止行見唐沅竟敢來真的,當(dāng)下就慌了,宛如一頭即將被送到案板上的肥豬,聲嘶力竭地大聲嘶叫起來:“蕭嶼,我是你姐夫,是傅家三少爺,你不能動我!我爺爺不會放過你的,蕭嶼!” “只有廢物才會把爹娘爺爺時時刻刻掛在嘴邊。” 唐沅站在原地看著他歇斯底里的樣子,微微一笑:“老爺子那里我自有交代。就不勞傅姐夫費心了。姐夫還是省點兒力氣,想想怎么活著挨過八十軍棍吧?!?/br> 不管傅止行再怎么掙扎咒罵,他還是被押在了行刑臺上。頭十棍落下去,他還有力氣罵唐沅,等打到三十軍棍,他已經(jīng)疼得昏過去一次,又被人用涼水潑醒,像一條死魚一樣口吐紅沫,垂著頭趴在砧板上。 傅家的人來得倒是很快。傅止行的祖父、傅家現(xiàn)任家主傅成翰急匆匆地跑到軍營里來,跪下就要替孽子謝罪。 唐沅一把扶起他,帶著安撫意味地笑道:“傅爺爺,這次的事跟傅家無關(guān),要謝罪也是傅止行自己來,您一大把年紀(jì)了,何苦還要替子孫受累?” 頓了頓,她又補(bǔ)充道:“您放心,蕭家和傅家世代交好,我也不是那等咄咄逼人的,八十軍棍后,這事兒便算了了。您不必放在心上,誰家還沒幾個不肖子孫呢?” 傅成翰聽她這樣說,擦著冷汗顫巍巍地站起來。他看了一眼傅止行的方向,看到自己的嫡孫子被打得血rou模糊,自然也是心疼的,但更多的卻是松了一口氣。 天知道他得到消息時被嚇得就差西去了。這三孫子自小頑劣,又不愛讀書,他原本就當(dāng)家里多了個紈绔吃閑飯的,卻萬萬沒想到這吃閑飯還吃出能耐來了,差點沒把他們整個傅家給坑進(jìn)去。 還好這次少主發(fā)現(xiàn)得及時,要是真釀成了什么大禍,連累了整個安州,豈是八十軍棍就能輕輕放過的? 到那時,怕是他們傅家得成為千古罪人啊。改日他這把老骨頭去了地下,有什么臉面去見傅家的列祖列宗? 還好還好,眼下聽少主這個語氣,算是小懲大誡,不再追究了。 心頭懸著的大石落地,傅成翰微微平復(fù)了一下自己的心跳,就聽到行刑的人來匯報道:“稟少主,八十軍棍行刑完畢!” 唐沅頷首,吩咐道:“把三少爺好生送回去吧?!?/br> 傅成翰見此就要帶著這不孝孫子告辭,不曾想唐沅卻攔住他:“傅爺爺,還請里間說話。” 傅成翰見唐沅這鄭重的樣子,一頭霧水地跟著她走進(jìn)屋里。 半盞茶下肚后,唐沅慢悠悠地說明了自己的意思。傅成翰一聽,手一抖,手里的茶盞差點沒落在地上。 “少主的意思是……要讓止行夫妻和離?” 唐沅低頭抿了一口茶,抬眼看向傅成翰:“我希望您能理解我作為兄弟的心情。傅三少爺……” 她說到這兒停了下來,眉頭緊鎖著,顯出一抹不滿與厭煩。 顧慮到傅老爺子的面子,她沒有將剩下的話說完,可光是她的眼神和表情,已經(jīng)能傳達(dá)出很多意思。 傅成翰聽懂了她的未竟之意,不由得老臉一臊。 也難怪少主看不上他這個孫子,光憑他今天干出來的這事兒,又蠢又壞,換做蕭韞是他家的孩子,他也不愿意把好好的姑娘嫁給這樣的男人。 跟了傅止行這樣的人,后半生都沒了盼頭不說,指不定哪天就被他牽連了,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 蕭韞和止行的婚姻代表的畢竟不只是他們兩個人,更重要的是,它是連接蕭、傅兩家的紐帶,若此番和離了,他們傅家之前付出的那些心血努力不全都白費了嗎? 也因著這樣的顧慮,傅成翰神色間滿是為難糾結(jié),低著頭良久未言。 唐沅瞥了他一眼,不緊不慢道:“傅爺爺,我知道您在顧慮什么。只是您也看到了,像我父親那樣的人,縱然是正妻親子,也說拋棄就能拋棄,就算是作為姻親,您以為傅家又能在他心里占多少地位呢?” 傅成翰聞言瞳孔陡然一縮。 縱使再怎么不想承認(rèn),他心里也清楚,眼前的少年說得一點兒沒錯。就好比這次竇軍圍城,他、林家,還有蕭嶼蕭韞,都是被蕭儼舍棄的東西。蕭儼是一個真正的野心家,在他那兒,從來只有利益,不談感情。 唐沅繼續(xù)拋出籌碼:“晚輩冒昧,除了想帶走jiejie,還斗膽向您求一賢士?!?/br> 傅成翰一愣:“賢士?” “就是您的孫兒,公子景行。” 唐沅微微一笑:“若您不嫌棄晚輩,晚輩想將景行公子招攬麾下,時時討教,日日學(xué)習(xí)。您放心,我一定待之如手足,絕不會委屈了景行公子?!?/br> 傅成翰聽她提起自家大孫子,先是愣怔,反應(yīng)過來后當(dāng)即涌出一陣nongnong的驚喜。 自家事自家知,景行那孩子雖然自幼聰敏,在安州素有美名,可哪里到了要讓少主稱之為“賢士”的程度? 少主方才這番話,分明是借著傅景行,向傅家伸出了橄欖枝,這橄欖枝上頭掛的不是蕭儼的名號,而是眼前這個少年的名字。 若景行當(dāng)真到了少主麾下,那便實實在在綁在了少主這條船上。十七八歲少年人的情誼最是純粹難得,若二人能成為異性兄弟,日后少主上位,傅家能從中得到的好處還用多說嗎? 光憑這半個月以來,少主一環(huán)接一環(huán)算計竇德瑞、保下安州的這份心智謀算,他就有理由相信,眼前的少年必非池中之物。 他畢竟老了,蕭儼也不年輕了,這天下終歸是少年人的天下。 而少主,值得他押上籌碼去賭一把。 退一萬步,就算日后少主失敗了,他傅家也是一直站在蕭家這一邊的,光憑這一點,蕭儼就不可能清算傅家。 搭上少年這條船,這是筆很難賠本的好買賣。 傅成翰心內(nèi)火熱起來。有了景行代替蕭韞成為一條更好更牢固的紐帶,那蕭韞和傅止行的婚姻就實在沒有繼續(xù)的必要了。 他當(dāng)即點頭:“承蒙少主抬舉,若景行那孩子能跟著少主學(xué)些本事,可真是他的造化了?!?/br> 頓了頓,他又道:“您放心,蕭小姐和止行的婚書信物,我回去就讓人收拾了送來。就是這和離書,恐怕還得等止行醒了后寫一封,我再告知了族內(nèi)長老,一定立刻送到蕭家?!?/br> 唐沅聞言,當(dāng)即從懷里掏出一封寫好的和離書,示意左右遞給傅成翰,微微笑道:“傅爺爺不必麻煩,和離書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乃我jiejie親筆寫成,您便帶回去請三少爺摁個手印兒,再將我jiejie的名字從傅家族譜上劃掉,這事兒也就成了?!?/br> 傅成翰接過那和離書,嘴角微微抽搐。 傅成翰:為什么這種東西都要隨身帶著啊喂!是你jiejie和離又不是你和離,連等止行醒來都等不了了嗎! 唐沅:廢話當(dāng)然等不了,要是傅止行那個憨批回去就嗝屁了怎么辦?老娘難道還要在頭上頂個寡婦的名頭嗎?立刻,馬上,和離!麻溜兒的,趕快! 傅成翰望著唐沅幾番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把東西塞進(jìn)懷里,告辭離去。 1088嗑著瓜子看著傅成翰離開時腳步輕快的背影,在心里嘖嘖嘆息。 唉,傅老爺子啊,您這是被jian商算計了還開心地給jian商數(shù)錢??! 您大孫子傅景行何許人也? 眼下這年月,他不過是安州傅家的大公子,在這個群雄逐鹿的亂世籍籍無名,可再過個十年八年,他將一步步將自己的名字傳遍五洲四海,千年以后,他還會成為史書上大篇幅記載的千古賢相。 未來蕭家上位,蕭儼在和柔然的交鋒中屢屢委曲求和時,是傅景行這個文臣中的異類為了“粗蠻”武將和蕭儼竭力周旋。也正是因為他主戰(zhàn)的立場,讓他前半生在朝堂上一直被邊緣化。直到蕭儼山陵崩,蕭嶼上位,他得了當(dāng)朝宰輔的賞識,一身本事才有了用武之處。 后來他一步步成了百官之首,在他的謀劃下,中原一點點從柔然手里奪回了北邊不少領(lǐng)土,蕭儼在位時勢弱的中原再一次強(qiáng)硬起來,柔然近十年不敢犯我邊關(guān)。 可惜,這樣一個驚才絕艷的人物,最終還是沒能敵過小人讒言和帝王猜忌,最終落了個獨死異鄉(xiāng)的下場。 這樣一個千古賢相,稱他為“賢士”都算是委屈他了。自家宿主這老狐貍,拿傅止行散播流言這事兒大做文章,解除了自己身上的婚姻不說,還白得了一個大寶貝,到頭來傅成翰還對她感恩戴德。 媽耶,天理何存??! 造孽喲。 唐沅一點兒不理會1088看向自己的異樣目光。解決了兩件心頭大事,她脊背往身后的軟墊上一靠,品茶的姿態(tài)十分閑適。 可惜,總有人見不得她閑。 “少主,大事不好了!” 又來。 聽到副將這熟悉的催魂般的聲音,唐沅放下茶盞,頭疼地揉了揉太陽xue。 她太南了。 副將一臉焦急地沖進(jìn)來:“少主,城中缺糧的流言傳到了城外,眼下新收編的那些士兵集結(jié)□□了!” 1088已經(jīng)是個見過大場面的系統(tǒng)了,聽到副將的話,它一點兒不慌,甚至還有點幸災(zāi)樂禍。 天道好輪回,蒼天繞過誰啊。 某些人終日打雁,終于要被雁啄瞎眼嘍! 第54章 長公主君臨天下(10) 新收編的軍隊在這個節(jié)骨眼鬧出事情, 除了這些士兵本就對蕭家不甚信任外,自然還有有心人在背后有意煽動的原因。 這些士兵里并不是人人都安于現(xiàn)狀, 于是在蕭家這兒吃飽喝足后,便想趁著這次流言把人都煽動到自己這邊來, 以達(dá)成和安州對抗之勢。 說到底, 這是一群有野心又有那么一點小聰明,可惜卻偏偏看不清局勢又自以為是的家伙。 唐沅弄清楚情況后, 立刻雷厲風(fēng)行地把率先鬧事的群體一刀切斷。其余人可以小懲大誡,在背后策劃的幕后主使卻統(tǒng)統(tǒng)充入奴籍,在軍營里單獨劃出了一小塊地,把他們關(guān)押看管起來。 “洪哥,這下我們該怎么辦???”被關(guān)起來的一小撮人里, 一個高瘦黝黑的青年神情瑟縮著, 小聲問身旁臉上帶著刀疤的大漢。 這大漢原是竇軍里一個小統(tǒng)領(lǐng), 底下帶了一隊人, 平時也有些威信權(quán)力。這次竇軍出事后, 他帶著自己的弟兄跟著大部隊入編了蕭家軍, 原以為就是來討個糧食,卻不曾想, 重新打亂收編后軍里大換血, 他們這些大小統(tǒng)領(lǐng)都被替換下來,換上了蕭家信任的人。 這大漢以往仗著手里的權(quán)力頗受人尊敬,結(jié)果卻一朝泯然眾人,哪里甘心? 正好, 昨日安州城內(nèi)突然傳出流言,說城內(nèi)缺糧,他便心思活泛起來,想仿照當(dāng)初叛離竇家的方法,煽動其他人跟他一起對抗蕭家。 有這樣想法的“聰明人”也不止他一個。他們都才經(jīng)歷了一場集體暴|亂,還作為勝利一方成功脫離竇軍,因此都深知把群眾集結(jié)起來能產(chǎn)生的巨大力量。 這些人做著通過煽動士兵來占領(lǐng)安州、自立為王的美夢,幾方聯(lián)合之下,便有了今日這場暴動。 可惜,他們卻沒想到上次成功殺死竇德瑞的那場暴|亂,背后是唐沅結(jié)合天時地利的多方經(jīng)營。但凡她算漏了一步,安州城都早已成了竇德瑞的囊中之物。這些人光看到了最后的結(jié)果,卻看不到背后的一切曲折因由。 更何況,他們這次遇上的也不是竇德瑞,而是唐沅。 理想豐滿,現(xiàn)實往往骨感。失敗來得這樣猝不及防,他們?nèi)f萬沒想到,自己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把恐慌情緒煽動到全軍,就被唐沅手底下的人揪了出來。 那洪姓大漢戴著手銬腳鏈,面色陰郁地坐在角落,聽到高瘦青年的話,他一個眼刀飛過去:“你慌什么?” 高瘦青年看著大漢陰翳的眼神,心里又是一哆嗦,垂下頭吶吶不敢言。 他從當(dāng)兵以來就在大漢手底下做事,習(xí)慣了被他呼來喝去地驅(qū)使,膽子小又怕事兒,一心只想活著退伍,也沒有其他想法。 這次煽動流言引動暴|亂原也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習(xí)慣了聽從大漢的差遣。直到安州城內(nèi)那位少主帶人把他們抓起來,他才意識到,這回自己怕是要被大漢牽連,給他陪葬了。 可即使這樣,六神無主之際,他依然習(xí)慣性來問大漢接下來該怎么辦。在大漢身邊呆了多年,他早已沒有了自己的見地想法。 大漢冷笑一聲:“等著吧,安州沒糧食了,我倒要看看那蕭家小兒要怎么辦。很快外面那些人就會知道,只有跟著老子才有出路。到時候,他們一定會迫不及待地救我們出去?!?/br> 他斜睨了高瘦青年一眼:“你跟了我這么多年,我不會讓你吃虧的。以后我們自立為王,有你小子吃rou的時候!” 青年極力扯出一抹討好的笑,不住地點頭哈腰:“謝謝洪哥,謝謝洪哥!”心里卻涌上無盡的迷茫與恐懼。 他想象不到之后跟著大漢大口吃rou的場景,閉上眼卻都是自己被帶去礦山做苦力、最后死在那里的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