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在醫(yī)院門口站了一會兒，進了醫(yī)院大門就給于冉打電話，于冉那頭卻遲遲不接。

    通訊錄里翻了一圈，又給霍政凡打電話，電話這次響了很久，最后終于接通了。

    “你到了嗎？”

    “冉冉人在哪？”她眉宇間神色有些倦意，低低的問。

    “在心理診療室這邊的休息室，你一個人嗎？”霍政凡那頭聲音很嘈雜，混著其他人的說話聲，遠遠的似乎還聽到有人在叫他。

    我他媽的不一個人難道還能兩個人不成？紀念初在心里暗自罵道，知道位置后便不再跟他廢話，直接掐了電話。

    霍政凡看著靠在一旁的于冉，微微閉著眼睛，長而卷翹的眼睫微顫著。

    她皮膚很白，所以臉上淚痕和紅痕也因此格外明顯，手背上還有一些輕微擦傷，已經(jīng)包扎好了，即使是在昏睡中，看起來也依舊不怎么安穩(wěn)。

    他伸手，輕輕的擦了擦臉上未干涸的淚痕，想要再摸摸她的臉頰，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低著頭坐在一旁，想起剛才的一幕。

    ——

    紐賓嘉園地下停車庫

    他剛停好車，剛要開門下車，就只見不遠處一身影有些熟悉的男人鬼鬼祟祟的站在停車場入口通道，搓著手，眼神時不時的往這邊瞟。

    他只看一眼，就知道是誰。

    又來了，他冷冷的笑了笑，能找到這里不容易，看來已經(jīng)在這里蹲點好幾天了。

    霍政凡坐在車上遲遲的不肯下車，男人在外等了許久，似乎已經(jīng)等的非常的不耐煩，終于往這邊走過來。

    男人看起來差不多四十多歲五十歲的樣子，一身舊巴巴的襯衣，已經(jīng)洗的開始發(fā)黃。眼圈下泛著烏青，神色焦急又緊張，張嘴就是一口大黃牙，走到他車左側旁，臉上帶著討好的神情，不住的敲著車窗。

    “政凡，我是爸爸，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下車?。　?/br>
    霍政凡看了他一眼，眼中毫不掩飾，滿滿都是厭惡的神情。從身后的座椅拿了個東西然后開門下了車，剛一下車，男人就撲了上來，沖著他干巴巴的笑。

    “政凡，爸爸都好久沒見你了?！?/br>
    “爸爸在這里等了你好幾天了，可算等到你回來了?！蹦腥艘娀粽蚕铝塑?，沖上來想要握住他的手，卻被霍政凡冷冷的甩開。

    他也沒覺得尷尬，看著他身后的車，又上下打量他兩眼，臉上的笑容越發(fā)越的放大。

    “爸爸沒看錯你，我兒子果然是出息了，現(xiàn)在開著這么好的車，穿著這么好的衣服，還有著這么好的工作——”他一邊說一邊笑，又搓了搓干瘦的手，從舊巴巴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煙，給自己點上，癡迷的吸了一口。

    話鋒一轉，又笑道：“你現(xiàn)在混的這么好，不會扔下爸爸不管的吧？”

    霍政凡面無表情的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濕巾，細細的擦了擦手，語氣平靜，“我沒錢。”

    男人一愣，大抵是沒想到他拒絕的這么干脆。隨后又大口的抽了兩口后將煙蒂扔在地上，狠狠的用腳攆滅，“你別騙我！這車我在網(wǎng)上查過，起碼要一百萬，你怎么可能沒錢？”

    霍政凡輕笑一聲，眼神忽明忽暗，他想說這輛帕拉梅拉要兩百多萬，“這車不是我的，我怎么會有錢買?！?/br>
    “如果你要錢，那你要找錯對象了，我沒有錢給你還賭債?！彼f完，轉身就要走。

    男人沒達到目的，怎么可能這么容易讓他走，一把拉住他，臉上帶著懇求的神情，“政凡，爸爸這一次是鬼迷心竅，不該聽那些人的騙，是爸爸上了他們的當，你就幫爸爸這一次，最后一次了，好不好？”

    “爸爸以后會改的，一定會改的，再也不賭了……”

    “放手。”霍政凡回頭冷冷的看著他，眼神里跟刀子似的，男人被嚇的渾身抖了抖，但依然不肯放手。

    怎么可能這么容易放手呢，他在這里蹲點等了那么久才等到他。下一次，又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找到他。

    “政凡，爸爸真的沒錢了，你就再借爸爸一點吧，好不好，爸爸求你了……”男人痛哭流涕的看著他，鼻涕眼淚一起流下來，好不狼狽。男人見他仍然并不為他所動，又一把跪了下來，不住的給他磕頭。

    “你不能不管我啊，你要是不管我，我就要被他們打死了！他們會要了我的命的！我給你磕頭了，我給你磕頭！”

    男人一邊說一邊哭，手心緊緊的攥著他的褲腿不肯放手，額頭在地上磕的“砰砰”響，在這空曠無人的地下停車場顯得格外刺耳。

    “你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得看在你媽的面子上啊，你不能這樣對我……”男人抬頭看他，額頭上已經(jīng)磕破了，血跡混著地上的沙土，看起來格外的瘆人，整個人蜷縮在地上，嘶吼的哭著。

    霍政凡聽到“mama”的時候，眼神驟然冷了下來，語氣跟喂了冰渣子似的，衣袖下的拳頭握的緊緊的，眼底猩紅一片。

    “你要是不提我媽還好?！彼D過身來，一字一頓的說著。

    遠處有車燈打過來，一輛車緩緩駛入停車場，男人也沒有要起來的意思，依舊緊緊的拉著霍政凡，似乎是打算這樣糾纏到底。

    霍政凡低著頭，心里怨恨的情緒瘋長，他怎么不去死呢，他mama終日躺在那不見天日的病房里，而他這個人渣卻還活的好好的。

    指節(jié)捏的青白，就在他心里猶豫不決的時候，遠處傳來低呼聲，“霍醫(yī)生！”

    他聞言豁然抬頭，只見于冉踩著高跟鞋飛快的朝著這邊跑過來，臉上帶著驚魂未定的神情，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你怎么了？有沒有事？”

    霍政凡搖搖頭，“沒事?！?/br>
    跪在地上的男人見有個年輕漂亮的女人跑過來，一臉緊張的神情，又看著兩人親密的動作，突然一下子就明白了，露出猥瑣的笑容，“政凡，怎么不跟爸爸介紹一下，這是你女朋友？”

    于冉聽到這個稱呼愣了愣，爸爸？

    她低頭看了看男人，這副渾身上下都帶著猥瑣的樣子，一雙混濁的眼睛里閃著算計的精光，這人…這真的是霍醫(yī)生的爸爸嗎？

    于冉不可置信的側過頭看著霍政凡，“他說的…是真的嗎？”

    她一早就猜到了霍政凡的家里情況不會好到哪里去，可是卻也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情況，比她想象中的，還要糟糕得多。

    男人一臉意味神情的看著霍政凡，等待著他的下文。

    霍政凡突然笑了笑，很干脆的回了一個字，“是?！?/br>
    男人慢悠悠的站起身來，身影在光線昏暗的地下停車場顯得格外悠長陰暗。

    他眼神意味不明的打量了于冉一眼，咧嘴一笑，“你就是包養(yǎng)他的那個大明星吧？你們明星不是都賺很多嗎？這樣吧，我們做個交易怎么樣。”

    “你想做什么？”于冉強行讓自己的心神鎮(zhèn)定下來，可一開口，聲音還是打著顫。

    “于冉，你讓開點?！被粽矀冗^頭，看著于冉輕聲道。

    于冉看著他，背對著停車場入口，側臉逆著光，從她這個角度看，甚至能夠看得清他臉上細小的絨毛。

    可眼神卻陰沉的嚇人，她慌亂的搖頭，“你…你要做什么？”

    “聽話。”霍政凡神情閃過一絲不耐煩，語氣沉沉的。于冉見他這樣子，只好點頭，后退了兩步，又不放心的道：“好，那你小心…小心一點?！?/br>
    男人以為霍政凡要跑，連忙又重新拉住了他的衣服，霍政凡這下直接狠狠的一腳踹開了男人。

    男人痛的嗷嗷叫，滾到一旁的柱子上，又抬眼看著他，眼神里閃著惡毒的光芒，也不裝了，直接撲上來就沖著霍政凡打。

    不知道從哪里弄出來，還是一直就帶在身上的鐵棍，毫不留情的朝著霍政凡的背上一下又一下的打，嘴里還不住的罵道：“你個沒良心的，你還敢打老子！老子生你養(yǎng)你，到頭來你就這樣對我，你怎么不去死呢？當初就不該把你生下來！”

    于冉再也忍不住了，尖叫一聲，抄起背著的包包就往男人身上砸，一邊罵一邊哭，“你打他，你居然敢打他，我都不舍得！”

    三人亂成一團，于冉又見男人手中的鐵棍就要砸上去，連忙沖上去一把抱住他轉了個身，這一棍子生生的打到了她的背上，瞬間疼痛席卷全身，眼淚越涌越多，后背痛的像是快要裂開。

    霍政凡眼神一窒，一把推開了她，從口袋里摸了摸出來剛剛在車上拿的東西，剛要掏出來。

    于冉被他推的摔在地上，突然揚起手里的手機，沖著男人尖聲道：“我已經(jīng)報警了，警察很快就會來，你快放開霍醫(yī)生！”

    男人怔了怔，隨即陰狠的笑了笑，“你個小*婊*子，你報警了也沒用，我知道他醫(yī)院在哪，你信不信我去醫(yī)院找他，讓他名聲盡毀，一輩子都抬不了頭！”

    “趕緊準備一百萬打到這個賬戶上，要不然，我什么都做的出來！”男人說完擦了擦嘴角，扔下一張紙條，轉身離去。

    霍政凡垂著頭，盯著地面的紙條看了很久，卻仍然沒有要撿起來的意思，反而抬腳使勁碾了碾紙條，唇邊溢出一絲冷笑。

    第19章

    霍政凡抬眼看了一眼仍然在哭的于冉，他走過去，彎下腰將她一把拉起來，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淚，低聲道：“別哭了，我沒事?！?/br>
    于冉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將頭埋在他頸窩里，聞著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冰涼的眼淚順著臉龐流進他脖子里，她不敢想，她真的不敢想。

    世上怎么會有這么惡毒的父親，怎么真的會有這種人，會把自己兒子往死里打，會不擇手段的吸干他的血。

    那他這么多年，都是怎么過來的……

    他得多苦啊。

    霍政凡僵了一下，才回抱住她，輕輕的摸了摸她的發(fā)絲，低聲問道：“你剛剛真的報警了嗎？”

    “我…我沒有，我只是嚇唬他，他畢竟真的是你父親……”于冉哭的不能自己，一邊哭一邊道，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霍政凡聞言輕輕笑了，語氣淡漠，“你應該報警的，我沒有父親，我父親在我一出生就死了?！?/br>
    “走吧，我們先回去?！被粽矂傉f完，扶著她要走，就聽見于冉“嘶”的一聲，似乎是牽扯到了什么東西。

    他低頭，只見于冉似乎是腳崴了，腳踝紅彤彤的，腫得老高。

    于冉穿著高跟鞋，他剛剛為了不讓方龍康打到她，把她推開了，應該是那個時候摔的吧，再加上她還為自己擋了一棍子，指不定會怎么樣。

    于冉剛擦的眼淚又一下子涌了上來，“好疼。”

    有些委屈的抬頭看著霍政凡，她今天拍了一整天的廣告，本來就很累了。經(jīng)紀人讓她就在品牌方提供的酒店住下來，這樣省事也方便，可她直接拒絕了，她家霍醫(yī)生還在呢，霍醫(yī)生就是她每天回家的動力。

    開著車回來剛進地下車庫，遠遠的就只見霍政凡被一個人男人拉拉扯扯，那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她心里緊緊地揪著，又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了，匆匆忙忙的停好了車就跑過去。

    沒想到居然撞上這樣的事來。

    霍政凡蹲了下來，盯著她的腳細細的看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看來我們回不去了，先去醫(yī)院吧?！?/br>
    于冉一聽到要去醫(yī)院，立刻搖頭，“沒事的，可以不去醫(yī)院。”

    “那讓我看看你的背?！被粽舱Z氣輕柔，可話語卻不容拒絕。

    于冉本來不想讓他看，可看著他嚴厲的神情，瑟縮了一下，嘴里拒絕的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好吧，看就看吧。

    霍政凡輕輕的掀開她的外套，又把里面的裙子后背拉鏈拉開，看著背后紅彤彤的一大片，特別是背中心被打的那一塊地方青的發(fā)紫，他伸手摸了摸，于冉身體就疼得發(fā)抖，身子不自覺地后退了一步。

    看完后他一言不發(fā)的沉默了許久，弄得于冉都不知該如何是好，倒還反過來安慰他，小聲道：“我也不是很疼，沒事的?！?/br>
    他沉默片刻，拿過她的手機，“我給紀念初打個電話?！?/br>
    “給念初打電話做什么？她在滬市拍綜藝，不在這?！彼贿呎f著，突然想起了什么，又一瘸一拐的走回去，將地上那張被霍政凡用腳攆的稀爛的紙條撿起來。

    霍政凡正背對著她打電話，沒看見她又把那張男人扔下的紙條撿了起來。

    她展開紙條看了看，雖然有些字跡已經(jīng)很是模糊，但卻也還能依稀看得出來上面的數(shù)字，小心翼翼的收好。

    ——

    南錦醫(yī)院

    紀念初看著在一旁昏睡著的于冉，身上披著霍政凡的外套，又用一頂帽子將臉遮的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