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柳暗花又明
一年前 士梓剛到花洲書院,就見門口一男子長身而立,用妖冶來形容那男子絲毫不為過。 他比鎮(zhèn)安坊那些歌姬嫵媚的多。 “鄙人是奉朝廷之命,新來此任教的陳士梓?!?/br> 士梓打躬作揖,那妖冶男子垂手而立,聽了士梓的話之后悠悠地抬起頭來。 “你來了啊,跟我進來吧?!睂Ψ秸Z氣甚是冷漠,士梓心下有些不悅,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也釋然了,自己當(dāng)年在汴京求學(xué)問道的時候,那些當(dāng)朝要員比這還冷漠呢。 所以他只應(yīng)了一聲“是”,就跟著進去了,跟在那男子的身后,隱隱聞到對方身上傳來淡淡的香甜味兒。 這味道……這不是二弟熬那個參湯的味道嗎?難不成這人有什么隱疾,常年服用參湯? 可是這男子步伐輕逸,若非擺動的斂裾,士梓都以為他是飄過去的。這也不像是有病的啊。 士梓這一頓小算盤還沒打完,就跟著到了書院的藏書閣,那男子在進門處的案前坐下,取出一本青布面的冊子。 “足下的姓名、籍貫、學(xué)歷?!?/br> “鄙人陳士梓,字器之,本地人氏,宣和三年鄧州甲等會元!”說到這,士梓面色隱隱有些自豪,他看著對方翻開冊子,讓他驚奇的是,上面密密麻麻記的各種信息,居然是用隸書寫的。 隸書,過了漢代以后,只有李唐一朝還見使用,這人為何不用現(xiàn)下風(fēng)行的行楷呢? “還未請教閣下尊號。” “孔慎?!蹦侨四鼗氐?,卻又想猛然想起什么,開口問道。 “太醫(yī)局令陳守陽是你什么人?” “那是家父。” “哦,哈哈哈,原來是賢……呃不賢弟,哈哈哈,這么叫太生分,我就直接叫你器之了。我早就聽說過你了?!蹦敲锌咨鞯哪凶?,聽聞之后,態(tài)度大變,馬上和士梓親熱起來。 士梓心道,這人莫不是和隋煬帝一樣喜怒無常,人格分裂吧? “來來來,坐坐坐,哎呀,別跟我氣嘛,我跟你父親可是生死之交?!边@人又不知道從哪摸過一條凳子來,招呼著士梓坐下。 “敢問閣下和家父是什么關(guān)系?!笔胯餍牡?,這可得問仔細(xì)了,現(xiàn)在朝局這么亂,黨派傾軋,整不明白是要掉腦袋的。 “這個……說來話長”孔慎面色尷尬又轉(zhuǎn)口說道“令尊身體可好?” 士梓心道,看這人的態(tài)度,還生死之交呢,要我看要么是老爺子曾經(jīng)救過他的命,要么就是當(dāng)朝宰輔張邦昌一黨的人來探聽虛實的。 “家父身體康健,多謝閣下掛心?!?/br> 現(xiàn)在 士梓在李府被問了幾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喝了一杯茶就出來了,臨走之前,李邦彥還特地囑咐他給老爺子問好。 如果說孔慎給人的感覺是奇怪,李邦彥給人的感覺就是惡心,這人說話是綿里藏針,整個就一笑面虎! “也不知道小妹回沒回去,可別讓孔慎嚇著了?!笔胯餍南孪氲剑_里頭加緊了步子。 他剛到書院門口,天色已經(jīng)漸漸暗了下來,隔著這么遠(yuǎn),都能聽見自己的書房傳來陣陣笑語。 干啥呢這是? “孔大哥,快繼續(xù)講啊,王昭君進宮之后呢?”一進書房,就看見木槿托著腮,一臉興奮地看著孔慎。 “王昭君進了宮中,日子過的那叫一個苦啊,漢元帝這貨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他為了方便寵幸后宮女子,特地……哎呦,你回來啦,嘿嘿嘿……”孔慎正眉飛色舞地給木槿講漢宮遺事的時候,士梓就進來了。 “你小子在這又神神叨叨的忽悠啥呢,該不會又你娘的講你那些個葷段子吧。妹子,這貨又給你講什么了?”士梓一臉誹色的看著孔慎,一副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的表情。 “大哥,你說啥呢,孔大哥這給我講王昭君的故事呢??状蟾?,繼續(xù)呀!”木槿沒好氣地跟士梓說道,然后又一臉憧憬地看著孔慎。 “講個鬼,你講,跟我回家吃飯去了,讓他一個人在這吧。”士梓說著就要帶木槿回中和堂。 “啊?孔大哥,你不回家的嘛?!蹦鹃葢賾俨簧岬乜粗咨?,故事她還沒聽完呢! “我?我就住在這兒啊,你們走吧。”孔慎說著端起茶杯嘬了一口。 “哦哦,那好吧。對了,孔大哥,我下個月要去幽州買藥材,你能跟我一起嘛,我聽大哥說你很熟悉那里?!蹦鹃纫婚T心思地忽悠孔慎跟她出去,她大哥到這教了一年的書,自己也認(rèn)識孔慎有一年了,在這之前,她還沒見過這么一個有趣又博學(xué)的人。她二哥老是欺負(fù)自己,大哥又太木訥,孔慎當(dāng)真是比這兩人有趣的多。 “行啊行啊,你大哥同意就行,我倒是無所……你他媽打老子干嘛!”孔慎沒說完,士梓就朝他腦殼上拍了一巴掌。 “打的就是你,別成天仗著你比我年長就在這倚老賣老,哪涼快哪待著。小心我把你交給我二弟,放藥鍋里煎成湯!”士梓惡狠狠的瞪了孔慎一眼,拉起木槿就準(zhǔn)備走。 …… “大哥,知州大人傳你去,所為何事呀?!蹦鹃雀蟾缤泻吞米?,一邊走著,又想起這事來,開口問道。 “哎,問了幾個莫名其妙的問題,跟那和劑局要新修方書有關(guān)系,你二哥曉不曉得這個事?”士梓雖說是生在醫(yī)藥世家,但是對此所知甚少,他的理想就是讀書做官,根本沒興趣關(guān)注這些東西。 “二哥跟我說過的,今天爹回來也提了這個事情,我跟爹爹和二哥都商議好了怎么應(yīng)付朝廷了,但是現(xiàn)在有個很要緊的問題?!闭f到這,木槿的眉頭皺了起來。 “咋個了,咱家可是傳了十幾代的醫(yī)家,這還能難倒了?”士梓倒是滿不在乎,在他心目中,但凡是有關(guān)醫(yī)藥這個問題,就沒有自家老爺子解決不了的。 “唉,還不是因為先皇的授意。先皇閱完內(nèi)經(jīng),心血來潮,御筆親書了圣濟經(jīng),但是到目前為止,沒有那一家能確定內(nèi)經(jīng)的成書時間,先皇特此下旨,讓太醫(yī)局研究內(nèi)經(jīng)的成書時間,責(zé)令一月之內(nèi)出成果?!闭f到這,木槿又長嘆了一口氣,這《黃帝內(nèi)經(jīng)》經(jīng)大賢王冰整理后有了現(xiàn)今的版本,但是由于是醫(yī)書,歷來不被官方重視,所以亡佚頗多,如今看到的都未必是全本,更不要提追溯它的成書年代了。 “這個,我想想,倒是真有個人能幫到你,只是……”士梓一聽這話,腦子里立馬就想到孔慎了,這老貨不知道活了多少年,這種前朝遺事他肯定比他們這些人了解的多。不過,實在是不想讓自家妹子跟這貨有太多的交際。 “誰啊,等等,是孔大哥嗎?他學(xué)識淵博,又知道那么多秘辛軼事,他一定有辦法的!我明天去書院的時候就去找他說這個事,哈哈哈,謝謝大哥啦!”說著,就快到了中和堂,木槿高興地一溜煙兒就跑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