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木槿看見大哥進(jìn)來了，趕緊打招呼，她倒不是不想跟孔慎聊，只是，太尷尬了啊。

    “怎么今天來了?！笔胯髯焐险f著，一邊搬過個椅子，坐在木槿邊上，一臉警惕得看著孔慎。

    “醫(yī)館里不忙，就過來啦！”木槿說著，把食盒放到桌子上，打開，一股燉rou的清香撲面而來。

    “嗬！燴羊rou啊?！笔胯髀勔娺@味道食指大動，北宋立朝禁止宰牛，所以平常百姓家吃的多半是雞rou，而豬rou盡管有東坡先生的提倡，可是畢竟只是在上層社會普及，對尋常百姓來說，高檔的rou食就是羊rou，木槿這是為了慶祝她大哥就任書院先生，特地在市上買的羊rou。

    “你們怎的學(xué)金人吃起羊rou來了？”孔慎撇了撇嘴，很不屑，rou食什么的，他向來就很討厭，唯一喜歡吃的就是隴西一帶做的rou夾饃。

    “跟金人有啥關(guān)系啊，這東西還不是有錢就想吃??！”木槿沒聽懂孔慎話中的意思，隨口答道，“孔公子，你也來吃??！”

    “你懂什么？！這羊rou和金人有著莫大的關(guān)系，而且和契丹人也同樣有著脫不開的干系?！笨咨骰盍诉@么久，自然是什么都見過了，對大宋的一些往事自然了解的比木槿多得多。

    “哦？先生不妨說說看?！笔胯骱芙o面子的接了他的話，孔慎很是受用，接著便說起來。

    “你別看這一塊小小的羊rou，這可是見證了你們大宋立朝到現(xiàn)在的變遷。”孔慎湊上去，摸了一副筷子，夾起一塊羊rou舉著說道，“真宗景德年間，契丹人帶兵南下，趙恒御駕親征，親自到前線督戰(zhàn)，將士們士氣大漲，一舉打敗契丹人，他為了生民免于涂炭，就于遼國簽訂了條約，每年付三十萬歲幣，兩國開放邊境，打通貿(mào)易，這才有了你吃的這些羊rou，當(dāng)時負(fù)責(zé)簽約的人，就是寇準(zhǔn)?！笨咨髂樕铣錆M懷想的說著，對他而言，大宋的真宗、仁宗兩朝是最令他滿意的。

    “三十萬？！這么多啊，契丹人既然每年收了我們這么多歲幣，為何最后還是打不過金人啊。”木槿的腦子轉(zhuǎn)的很快，里面提出問題問道。

    “這里面，就牽扯到很多問題了，士梓，你可讀過桓寬的鹽鐵論？”孔慎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抿了口茶水，對著士梓問道。

    “這自然讀過啊，科舉的時務(wù)策還考過這個哩。”要說抓藥看方，十個陳士梓綁成塊也趕不上一個陳士敬，但是要說讀書，那陳士梓絕對厲害。

    “所以你應(yīng)該知道，鑄幣對一個國家的經(jīng)濟(jì)運(yùn)行有多么重要，桑弘羊正是發(fā)揮了‘鹽鐵會議’精神，把鑄幣權(quán)收歸中央，才讓大漢真正強(qiáng)大起來?！笨咨髡f道這里，木槿和士梓兩個人都若有所思。

    “也就是說，契丹人的鑄幣有問題？”木槿試探性地問道，她終日待在醫(yī)館里，對這些東西還真的不太了解。

    “豈止是有問題，契丹人可以說就沒有自己的鑄幣，完全就是用大宋的貨幣來流通，北面的商人根本就不認(rèn)他們契丹人發(fā)行的鑄幣，契丹人哪里懂這些經(jīng)濟(jì)上的道道，于是便默許了商人的做法，可這樣導(dǎo)致的結(jié)果就是……”孔慎還沒說完，木槿就搶著說道。

    “結(jié)果就是，契丹人的貨幣幣值完全由我們大宋掌控，而且，我們大宋對她們賣出的東西多，絲綢、茶葉、糧食，而我們對他們的需求，只有馬匹牛羊，一來二去，我們這三十萬的歲幣不僅不虧，而且能賺回不少來?！蹦鹃扔袟l不紊地說道，說完便喜滋滋地看著孔慎，仿佛一個等待著大人夸獎的孩子。

    “不錯，而且這賺回來的不是一星半點(diǎn)，據(jù)我的了解，僅景德二年初到景德三年初這一年的時間，大宋從契丹人哪里賺來的錢，是這三十萬歲幣的十倍不止。”孔慎說的一臉淡然，但是聽著的士梓卻是非常震驚，首先他驚嘆于當(dāng)年大宋的名士居然有如此機(jī)智的謀略，以退為進(jìn)，用來富國，然后，又驚嘆于孔慎知曉如此多的秘史，而且還分析的頭頭是道，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他活了幾千歲，便也釋然了。

    “孔公子知道的好多啊?！蹦鹃瓤粗咨?，眼中亮晶晶的全是小星星，士梓在一旁看著，心道，得，又陷進(jìn)去一個！

    “這有什么，我跟柳七還……”孔慎一直以來就是個臭屁的自戀狂，本來與他接觸的人就不算多，木槿這女孩子聰明伶俐，很是討喜，再這么一夸他，直接有些飄飄然了，說話就開始沒譜了。

    “咳咳咳！”士梓在一旁佯裝咳嗽了幾聲，便是在提醒孔慎，慎言，慎言??！

    孔慎聽了，心下摸了一把冷汗，暗道，差點(diǎn)說漏了，這柳七大號叫柳永，是真宗一朝有名的浪蕩文人，他成天帶著自己出入各種教坊青樓，這要是說漏了，那還得了哇！

    “柳七？那是誰啊，孔公子你說說嘛，大哥！你為什么不讓孔公子說！”木槿以為孔慎又要講什么好玩的事，她以為她大哥護(hù)她的脾氣又上來了，才不讓孔公子開口的。

    “姑娘家的，少知道的好，吃rou吃rou。”士梓趕緊搪塞道，眼前這倆，一個小祖宗，一個是真祖宗，哪個他都惹不起！

    木槿只能悻悻地吃起了rou，心里還是在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