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三章總督的眼線

    ……

    時間倒推兩個時辰，林嘯一行下午剛上岸，就有人盯上他們了。

    從碼頭起，就有幾個黑衣人不聲不響地，一路跟在林嘯他們身后，行至“寶泰”商鋪附近時，其中一個小個子黑人，很快就消失了。

    不久，這個人出現(xiàn)在了炮臺山腳下的兵營附近街道，一閃身鉆進了一條頗為簡陋的小巷。

    來到一間忙碌的貨棧前，他四下張望，趁無人注意，一下子蹩到了側(cè)門，悄悄的敲了幾聲。

    門立刻就開了，那人并未招呼開門人，一聲不吭直接往里面走了進去，顯然，他倆是熟人。

    門內(nèi)，是個大院子，兩側(cè)有許多大大小小的房間，好些似乎都空關(guān)著，院子里，還堆積了不少的雜物。

    小個子黑人徑直來到第二道門前，直接推開了門，里面卻是別有一番天地。

    走過一條拱形門廊，轉(zhuǎn)過一個帶有圓形噴泉的水池，穿過一片引種了東方旱生花卉的方格形花壇，一間阿拉伯風格的摩爾式花磚鋪地的中庭里，兩個皮膚黝黑的侍衛(wèi)正在打盹，聽到有人進來，立刻警覺地cao起了身邊的彎刀。

    小個子黑人沖著他們揚了揚手，繼續(xù)往里面走去。

    走上臺階，是一間幽深的廳，光線只從高而狹窄的窗戶中透下來，小個子在門口站了一會，讓自己的眼睛適應(yīng)這樣的光線。

    他看到，他的主人——這間貨棧的東家，多尼?岡薩雷斯先生，穿著寬松的絲質(zhì)長袍，斜斜地躺在一張低矮的、堆著許多繡著華美圖案的靠枕的長沙發(fā)上，正注視著手里的一張紙，若有所思……

    小個子站了一會，直到確認主人已經(jīng)注意到他的到來。

    “主人，那個中國佬的鋪子，來了一幫奇怪的軍人，有一艘大兵船，”

    說著，他把整個過程都說了一遍，末了，還加了一句輕蔑的評語，“是一群兵痞子?！?/br>
    “嗯？”

    多尼?岡薩雷斯哼了一聲，繼續(xù)瞅著那張他已經(jīng)看了半天的紙，那張紙，是一份情報。

    情報上面說，最近明軍不知道吃了什么藥，居然大舉反攻，勢頭還挺猛，其前鋒已經(jīng)打到了離廣州只有一百多里的新會了。

    明軍的這波攻勢，把清軍的那個平南王嚇得半死，就在幾天前，他們通過錢德勒那個蠢貨，居然租用了兩艘炮船開去廣州。

    據(jù)說，這是用來護送裝運著大批財寶的海運貨船，準備舉家逃往北邊老家去的……

    “知道了……”

    聽完匯報，岡薩雷斯沉默了片刻，吩咐道：“去吧，繼續(xù)監(jiān)視……和他們說，不要盯太緊，盡量隱蔽些?！?/br>
    小個子鞠了一躬，正要退出去，岡薩雷斯又說：“告訴他們，不用每件事情都派人回來報告，要緊的事再派人回來，我這里，你要少來，有些事，和鋪面上講就好?！?/br>
    “是，主人?！毙€子躬身退了出去。

    小個子走后，房間里又陷入了幽暗的靜謐中……

    沉思片刻，岡薩雷斯最后看了一眼那張紙，把它放進了一個精致的琺瑯盒子里，鎖上了鎖，隨后拉動了一根繩子。

    一個女仆立刻應(yīng)聲出現(xiàn)，她們都是岡薩雷斯從印度沿海的一個群島上買來的女奴。

    早年，岡薩雷斯做過海盜船長，常在印度洋海面打轉(zhuǎn)，那里的土著相貌丑陋，兇狠好斗，但是，一旦認可你是他的主人或者朋友，又忠心耿耿。

    在這個地方，只有極少數(shù)人才懂得她們的語言，用她們，是個比用啞巴更好的保密方式。

    “我要更衣，馬上出門?！睂_雷斯用土語命令道。

    ……

    沒過多久，岡薩雷斯就出現(xiàn)在了兵營中，濠鏡總督——費素沙的寬大辦公室里。

    一進門，他就摘下帽子，按西班牙貴族禮節(jié)向年輕的總督施了一禮，然后畢恭畢敬的站著，但是神態(tài)莊重，不卑不亢，完全是一個有身份的人應(yīng)有的模樣。

    然而此刻，他看到，這間辦公室里，早已經(jīng)坐著好幾個人，幾乎都是和他一樣的濠鏡議事會成員。

    就連那個一直跟他作對的，混蛋的葡萄牙商人錢德勒，也正襟危坐著，面帶嘲諷的微笑看著他。

    “你，也是來說，那些該死的中**人的吧？”

    岡薩雷斯剛行完禮，總督費素沙就面無表情地淡淡開口了。

    岡薩雷斯心中一跳，這個鬼佬，果然還是不信任我們西班牙人哪！

    多尼?岡薩雷斯是西班牙人，自從年齡漸老，不再干海盜營生，來濠鏡定居已經(jīng)有二十來年了。

    由于葡萄牙自1580年起，即被西班牙王國所統(tǒng)治，因此，西班牙人與葡萄牙人，自偉大的大航海時代開啟，就一直作為一家人，共同探險新大陸，不斷開辟新的殖民地，和海上貿(mào)易之路，直至開發(fā)出這些地處遙遠的亞洲貿(mào)易點。

    雖說，后來居上的尼德蘭人，甚至英格蘭人漸居上風，一點一點地蠶食了原本屬于他們擁有的勢力范圍，但兩國人一直還算是同甘共苦。

    直至十年前（1640年），局勢發(fā)生了變化，葡萄牙再次獨?立，而濠鏡，也在兩年后年脫離了西班牙的統(tǒng)治，從此，在濠鏡的西班牙人一直受到打壓。

    但在當時，簽署效忠葡萄牙王約翰四世的，三百多位巨商大戶名單中，仍有將近一半的西班牙人。

    甚至在舉足輕重的市政議事會中，西班牙人還占據(jù)了超過三分之一的席位。

    雖說不再是自己人掌權(quán)了，但西班牙人的實力還在，還可以抗衡一下。

    眼前這位年輕的，接替上一任總督瓦?；男氯慰偠劫M素沙，自去年年底到任以來，岡薩雷斯就花了不少錢財，經(jīng)過數(shù)次努力，才終于搭上了這條線，為的就是在與其他人的競爭中，能夠脫穎而出。

    西葡之爭他無力左右，他想牢牢壓制的，除了那個蠢貨錢德勒，就是那幫近年勢頭猛漲的，以杰克李為首的中國買辦。

    中國人的官府太迂腐，科技實力不行，普通百姓活得很苦，但這個族群實在是太聰明了，除了打仗，無論經(jīng)商還是鉆營，樣樣精于西方人……

    這位總督大人還算給面子，不僅沒有剝奪他們幾個在市政議事會的席位，短短幾個月內(nèi)，在數(shù)次商務(wù)糾紛中，明里暗里確實還幫了不少忙。

    今天，一得到明人兵船進港、軍隊登陸的消息，他只猶豫了一小會，就前來報信了……

    原以為，自己就是這位總督的心腹紅人，在一大幫實力海商中，他就是最受青睞的那個，理應(yīng)盡本分，當好總督大人的眼線。

    現(xiàn)在看來，比自己跑得快的人不是一兩個，自己就是那個馬后炮的小丑角色。

    還是小看了這位年輕的總督哪！

    人家可是臉上笑嘻嘻，心里p啊，錢照收，舞照跳，但該怎么出牌，還怎么出牌，到處都埋有眼線，壓根就沒把你當根蔥！

    “真是不知羞恥！”岡薩雷斯暗暗罵道。

    （提問：林嘯此次帶著瞿式耜一起出征，讓他相陪去福建聯(lián)絡(luò)鄭成功，真正的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