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九章冒死突進(jìn)

    ……

    炮擊伊始，馬進(jìn)寶便站立于地動山搖的城頭，舉著千里鏡觀戰(zhàn)。

    前方硝煙彌漫，炮擊的戰(zhàn)果無從判斷。

    但是，首撥出擊的火器營本是“新銳”，那數(shù)百綠營更是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本標(biāo)精兵，對于此戰(zhàn)，馬進(jìn)寶寄予了厚望。

    但愿這幫小子，能給老子爭點氣！

    然而，攻擊剛一開始，馬進(jìn)寶便面沉似水，神色十分凝重。

    聽著密集的連珠槍聲，他隱隱感覺到了不好的兆頭。

    如此高強度的火炮摧殘下，明賊的抵抗依然如此激烈，可見這幫悍賊果然是塊硬骨頭！

    上千人的突擊，若是連這么幾個明賊都解決不了，等他們的北路大軍殺到，這揚州城，就不用守了……

    在硝煙的間隙中，當(dāng)看到進(jìn)攻果真不順，許多士卒在岸邊東跑西竄，就是不見勝利的旌旗升起，他的呼吸漸漸粗重，臉色變得煞白起來。

    這幫神秘兮兮的明賊，到底是何方妖孽？

    才短短半年的功夫，他們便扭轉(zhuǎn)了整個戰(zhàn)局，將所向披靡的各路官軍揍得如此狼狽，究竟憑的是什么？

    此刻，雙方的廝殺，已經(jīng)快有半個時辰了。

    漸漸的，他看清了，下面的將士們死傷慘重，鏡頭過處，滿眼都是尸首，還有橫七豎八丟了一地的旌旗兵械。

    沒死的，想必也已筋疲力盡了，只是憑著一股悍勇之氣和嚴(yán)格的軍令，還在咬牙往上送……

    “這幫二桿子！”

    馬進(jìn)寶一陣心疼。

    這些，可都是自己的本標(biāo)子弟哪！

    其中許多人，還是從山西老家?guī)С鰜淼模羰撬拦饬?，老子有何臉面回去面對父老鄉(xiāng)親……

    “你的人，準(zhǔn)備好了么？”

    看到一波又一波的攻勢被敵人的防御瓦解，馬進(jìn)寶再也忍不住了，他側(cè)頭催問總兵崔獨眼。

    “回軍門，都已登船了！”

    崔總兵一抱拳，俯首應(yīng)道。

    “好，”

    馬進(jìn)寶點點頭，極力裝出平靜的語氣道，“可以出擊了?！?/br>
    “標(biāo)下遵命！”

    “這幫小子！打得太呆板，一點腦子都沒有，”

    馬進(jìn)寶面色一沉，瞥了一眼一側(cè)的孟鐵頭，“看到了么，明賊火器犀利，如此莽撞沖擊，只是徒增傷亡，自損士氣而已。”

    “軍門……”

    崔獨眼臉頰微紅，訥訥不知如何應(yīng)答。

    侍立一旁的孟鐵頭更是低著頭，一臉的羞愧之色。

    “明賊人少，防線必定沒有層次，”

    馬進(jìn)寶抬手做了個手勢，“對付此陣，需分兵包抄……”

    “分兵……”

    崔獨眼眨了眨眼睛。

    “你即刻以一部猛攻他們的左翼，迫其救應(yīng)，”

    馬進(jìn)寶瞪了他一眼，指點道，“大隊主力不必下船，趁機直插其后側(cè)……”

    “標(biāo)下明白了！”

    其實，崔獨眼并不笨，剛才只是借機拍下馬屁，顯示大人的高明而已。

    “嗯，此戰(zhàn)非同小可，成敗在此一舉了！”

    馬進(jìn)寶點點頭，沉聲道，“你要記住，不許留力，突擊時必須要果敢，務(wù)必一鼓作氣，圍而殲之！”

    “軍門請放心！”

    崔獨眼面色沉重，帶著顫音頓首道，“標(biāo)下誓當(dāng)冒死突進(jìn)，絕不退縮一步！”

    作為親信，崔獨眼自然清楚此戰(zhàn)的分量，也知道頂頭上司的忍耐，快到極限了。

    他看到，軍門大人雖然尚未嚴(yán)詞呵叱，但已是臉色慘白，目光尖銳，失望之情早已溢于言表。

    自己手下掌握的中軍督標(biāo)，一共左、右、前、后四營兵力，三千余人全是軍門交給他的嫡系子弟，是揚州府的中流砥柱。

    如今，仗打成這樣，自己的八百右營士卒交給焦千總后，非但寸功未建，反而損失慘重，崔獨眼覺得臉面丟盡，難掩其內(nèi)心之恐懼。

    要是自己親率主力出擊，再鎩羽而歸的話，恐怕，今日便是自己的死期……

    大人一怒之下，說不定會將自己當(dāng)場砍了！

    ……

    下得城頭，崔獨眼縮了縮脖子，腳下一個趔趄……

    不過，他絲毫不敢耽擱，當(dāng)即帶著親兵快步來到了碼頭。

    這里，幾十條平底船，載著他余下的前營、左營、后營兩千多人，早已整裝待發(fā)，一眼望去，刀槍明亮、弓銃整齊，倒也蔚為壯觀。

    沒有任何的啰嗦，崔獨眼沉著臉跳上了第一條船，隨即手拄長刀站立船頭，喝令出擊！

    令旗一揮，所有船只即刻解纜啟程，魚貫而出……

    前方硝煙繚繞，槍炮震天，崔獨眼手搭涼棚放眼遠(yuǎn)望，滿眼的煙霧，什么都看不清。

    他抽了抽鼻子，除了硝煙味和血腥味，他再也聞不出什么來。

    他皺了皺眉，臉上僵硬的肌rou不由抽搐了一下。

    也好，這情景，倒是最大程度地掩藏了他們的動靜……

    船未停穩(wěn)，崔獨眼便縱身跳上了岸，隨即返身站住，靜靜地看著部下們下船整隊。

    “列隊！”

    只一袋煙的功夫，第一隊左營士卒便陸續(xù)上了岸，整齊的隊列絲毫不亂。

    看著總兵大人的那張寡婦臉，士卒們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做出頭椽子，枉送了小命。

    崔總兵滿意地點點頭，只說了一句話：“今日一戰(zhàn)，有賊無我！拿不下敵陣，你等不用回營了！”

    “嗻！”

    部屬們的回答，雖然不大整齊倒也干脆。

    崔獨眼舉起長刀，往左前方一指：“目標(biāo)——明賊的右翼工事，給老子沖上去，趕盡！殺絕！”

    “殺！”

    “趕盡！殺絕！”

    呼喊聲中，全體士卒舉著各式兵械，在把總們的帶領(lǐng)下，急速地向左前方撲去。

    望著他們的背影，崔獨眼瞇了瞇眼。

    這個左營，只能起到牽制作用，那里一打響，正在岸邊激戰(zhàn)的明賊必定分兵救應(yīng)……

    沒多久，他舉起右臂，用力向前一揮。

    他的身后，尚有前、后兩營的士卒還在船上，見此動作，士卒們奮力搖擼劃槳，加速向前駛?cè)ァ?/br>
    命令早有親兵傳了下去，他們的目標(biāo)不在這兒，而是沿著念四河繼續(xù)突進(jìn)，直至明賊身后的寶帶河，才能上岸返身沖殺……

    ……

    何守信帶著半個斥候班，匆匆跑回右翼陣地的時候，大批的韃子已經(jīng)快要奔到眼前了。

    喘著粗氣撲進(jìn)一個沙壘的時候，雙方已相距不到三百米。

    喘息未定，何守信便抬眼望去，前面黑壓壓的全是人，對方的五官都已能看清了。

    五六支隊列中，幾個韃子軍官正揮舞著長刀叫喊著什么，不斷給部下打著氣，驅(qū)趕著他們一隊隊向前狂奔……

    “麻德！狗韃子！果然拼命了！”

    看著這伙來勢洶洶的韃子，何守信惱怒地咒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