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一章費時極短的遭遇戰(zhàn)

    “萬兄，怕是又要勞煩你，連夜出一趟城了……”

    剛一坐定，王略便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這個出城聯(lián)絡(luò)的危險活，也只有萬壽祺才能勝任了。

    眼下，西門是肯定走不通了，想要趁夜摸出去，只有走西北角的唐城遺址一帶。

    此時，六年前被毀后，在廢墟上重建的揚州城，是一座不太規(guī)則的四方形城池，從城市規(guī)模來看，比被毀前的面積要縮小了許多。

    最明顯的變化，是城池的西北一帶，瘦西湖以北三里許，古邗溝外、觀音山腳下的唐城遺址，直接被遺棄在了城外。

    除了孤零零的漢廣陵王墓，以及隋煬帝陵左近，還殘存著一些殘磚斷碑之外，那里早已荒無人煙，到處是一個個長滿雜草的荒蕪?fù)燎稹?/br>
    而原本老城的兩座西門，如今也只剩了一座水西門，直接修在了瘦西湖的玉版橋附近。

    不僅如此，沿瘦西湖水道往北二里許，城池的西北角，是與唐城一條邗溝之隔的、昔日無比繁華的宋夾城遺址，現(xiàn)如今也已成了一片廢墟。

    因韃子屠城，加之持續(xù)的兵荒馬亂，揚州居民減少地幅度很大，重建的民居和街道，基本都在東南一隅，靠近運河的地方。

    時至今日，這處陰森荒蕪的廢墟上溝渠交錯，荒草叢生，到處都是臭水塘，久而久之，便成了居民集中傾倒糞便的地方。

    因而，除了老鼠、野獸肆意出沒，這一帶平日里渺無人跡，尋常人等去都不愿意踏足。

    正因如此，韃子在那里也疏于防范，除了派人沿著外圍一道破敗的城垣不時巡邏外，幾乎無兵駐守……

    是以，時日一長，這里便成了湖匪盜賊們出入揚州、殺人越貨的隱秘通道。

    因為干著販運私鹽的營生，萬壽祺他們對于如何穿水道、翻圍墻，以及如何躲兵丁，其中的種種奧秘自然了然于胸。

    萬壽祺年輕力壯，身手靈活，帶領(lǐng)伙計們暗中走貨的活計，主要由他負責。

    因而，揚州城水陸四處，哪里有暗道，哪里是死路，他是最熟悉不過。

    而王略自己，則是個坐柜臺的，平時主要負責在明面上與各路人物拉關(guān)系、打交道，外勤諸事并非所長。

    其次，也只有萬壽祺才知道，出城后，去哪里才能順利聯(lián)絡(luò)上顧先生和明軍首領(lǐng)。

    只是，值此草木皆兵的緊張時刻，即便是萬壽祺出馬，此行也必定兇險萬分，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王略也不會挺身而出，主動將這件事攬下來……

    “王兄不必多慮，在下義不容辭?！?/br>
    聽完王略的介紹和想法，萬壽祺二話不說，滿口應(yīng)承。

    “好，那就全賴萬兄了?！?/br>
    王略起身抱拳，深深作了一揖。

    說罷，事不宜遲，他立即用秘語寫了一封信。

    直到將信箋裝進信封，王略依然十分緊張，他喋喋不休，反復(fù)叮囑萬壽祺，一定要注意安全，摸出城后，一定要盡快把這封信交給顧先生，再由顧先生去找明軍首領(lǐng)……

    至于明軍將會采取何等手段，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萬兄諸事小心，”

    臨行前，王略深吸了一口氣，再次叮囑，“萬一遇上巡城的韃子，不要魯莽，一切見機行事?！?/br>
    “王兄放心，我有辦法，一定不辱使命，”

    萬壽祺臉色凝重，拱手說道，“只是今日一別，家眷們又要有勞王兄費心了?！?/br>
    “放心，我必以命相護！”

    ……

    當天傍晚，提督衙門宴請城中商戶的宴會。

    然而，該來的大戶和總甲們沒來幾個，真正有分量的，只來了程大戶一個。

    雖說貴賓只來了一個，身后卻帶來了一大群百姓。

    一時間，好幾百號人堵在衙門口請愿，嚷嚷著說不知道哪個傳開的謠言，說是馬大人要縱火燒城，帶上滿城男女老幼玉石俱焚……

    老弱病殘一起當街下跪嚎啕大哭，要馬大人“以天下蒼生為懷，無血開城為上……”

    消息傳得極快，半個時辰就鬧得滿城風雨，整個揚州城沸反盈天，街上到處是無頭蒼蠅一樣亂轉(zhuǎn)的人……

    城中的喧嘩和sao動，引起了城外警衛(wèi)連偵察隊的注意。

    他們雖然并不能判斷城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仍然按規(guī)定派人向何連長報告。

    此時，一夜未睡的何守信，正在小木屋中，與副連長楊遠討論著什么……

    昨天傍晚，從抓獲的降卒的供詞中，他只大概知道城里的情況不穩(wěn)，秩序非?；靵y，但是到底混亂到什么程度，自馬進寶以下的大小官員們，到底又做什么打算，降卒們卻所知甚少。

    不過，從降卒的供詞里，何守信隱隱感覺到，這批困守孤城的韃子，很可能依然會在城破之際放火燒城。

    這讓他非常擔心。

    一旦韃子不惜自身安危，決意破罐子破摔，不但揚州很可能再次毀于一旦，原本計劃中，打算就地征用的糧食和食鹽，也必定化為灰燼……

    凌晨時分，楊遠趕回來向他匯報的一件事情，引起了他更大的警覺。

    昨夜戌時，副連長楊遠便帶著偵察隊，在在向?qū)У膸ьI(lǐng)下，一路摸去了城北。

    結(jié)果，大概在亥時時分，他親自帶領(lǐng)的一支偵察分隊，與一隊奇怪的人馬發(fā)生了費時極短的遭遇戰(zhàn)。

    偵察分隊共有三支，按計劃，一隊負責在蜀崗觀音山一帶蹲守監(jiān)視；另一隊前出至唐城以北的尹家莊一帶；第三隊則由楊遠親自帶領(lǐng)，繞過唐城繼續(xù)往東搜索前進，他想直接去北門摸一下韃子的動靜。

    當時，他們沿著古邗溝一路搜索前進，漸漸向北門一帶摸去，不料，行至隋煬帝陵墓附近的時候，突然咬上了一隊人馬的尾巴。

    這隊人大約不到一百人，行進時悄無聲息，速度卻極快，當楊遠發(fā)現(xiàn)他們的時候，只能隱隱約約地望見黑壓壓的背影了。

    當他們追上去的時候，那幫人很快也發(fā)現(xiàn)了他們，結(jié)果，對方率先向后射出了弩箭。

    顯然，對方并非平民百姓，楊遠當機立斷，立刻組織戰(zhàn)士們發(fā)起攻擊，在被卡賓槍撂倒了七八個人后，這幫人一哄而散，迅速隱入了夜色中。

    因地形不熟，楊遠和十余名戰(zhàn)士一陣猛追后，卻發(fā)現(xiàn)前面已沒了人影……

    帶著疑問，楊遠即刻檢查了尸體。

    從行頭打扮來看，這幾具尸首并無太大的古怪，一身黑衣黑褲，手中的兵刃幾乎全是樸刀，這與一般大戶寨子中豢養(yǎng)的家丁并無二致。

    然而，楊遠感覺事情并不簡單——普通大戶的家丁，一般很少有弓箭手。

    當打開他們身背的包袱后，楊遠的疑問立即得到了證實——這些人，必定是某個韃子大官的親兵！

    事關(guān)重大，他決定趕回指揮部，親自向何連長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