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節(jié)剛過寒露，天氣逐漸涼起來。一場雨下來，人們開始需要在長袖外面加一件薄薄的外套了。地里種下的油菜籽，經(jīng)過雨水的浸潤，一夜下來，竟然長出嫩綠的芽尖，刺破土壤，直插向蔚藍的天空。時間過得真快，轉(zhuǎn)眼間已到十月下旬。從來時看著油菜開花到后來的收割，再到如今又下籽發(fā)芽，六個月從指縫間無聲流逝。

    最近，尉遲麗很少見到許攸。上課見不到，下課見不到，就連中午放學和下午放學，都很少能在食堂看見他?！斑@該死的許攸，究竟在忙什么?！蔽具t麗打算去堵他的門。

    可是，宿舍門上一把鎖。

    “尉遲老師，你不吃飯嗎？”一名男老師從尉遲麗身邊經(jīng)過，歡快的朝她說話。

    “不吃?！?/br>
    吃什么飯，已經(jīng)氣飽了。再說，見不到許攸，吃飽飯有什么意思，餓死算了。尉遲麗一個人悶悶不樂的往學校外面走，走上經(jīng)常散步的小路。李闖案告破以后，學?；謴土似匠５南楹停教幎际抢衫实淖x書聲。那個時候，許攸曾陪伴尉遲麗在這條路上散過幾回步，真是美好的回憶。不過后來，許攸似乎開始有意疏遠她，總躲著她，想見他一回，簡直比見市委書記還難。

    尉遲麗在路邊拔了跟山蘆葦，邊走邊抽打小路兩旁的野草，很快，蘆葦就只剩下一根直桿。她把那根直桿折斷，“連你也惹我生氣?！比拥嚼线h。

    走了很長一段路，快到后山，以前散步時基本不來這里。今天她一個人走，不覺時間過。正準備回頭時，尉遲麗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許攸。

    好你個許攸，不在教室，不在宿舍，不去食堂吃飯，你躲到后山。要看看你究竟在做什么。尉遲麗輕手輕腳接近許攸。

    “許老師。”尉遲麗突然從背后猛叫一聲。她見許攸定定的坐在地上發(fā)呆，想嚇他一嚇。可是許攸并沒有任何反應，他回過頭來看著尉遲麗。

    這回，尉遲麗自己被嚇到了，她看見許攸眼中兩道兇光射來。

    尉遲麗后退了一步，“許攸，你，怎么了？”她幾乎想轉(zhuǎn)身逃跑。

    許攸發(fā)覺自己失態(tài)，急忙將臉上的rou堆起來，勉強做個微笑， “尉遲老師，你怎么到這里來?！彼酒饋恚凵窕謴驼?。

    “這……不是曹局長的墳嗎？你在這里，憑吊他嗎？”尉遲麗指著前面的墳墓。

    是的，幾個月前，學校門衛(wèi)室失火，有一個人被燒死在里面，根據(jù)警方最初的鑒定，死者是門衛(wèi)李闖。尸體完成解剖后被火化，學校派人領回來骨灰，就葬在這里，下葬那天，許攸和尉遲麗及其他部分老師曾來過。

    后面隨著案件調(diào)查的深入，才發(fā)現(xiàn)死者并不是李闖，而是縣教育局副局長曹貴生。曹局長沒有老婆孩子，不知道是否還有其他家屬，即使有，也不知道如何聯(lián)系，骨灰沒有遷走，便一直葬在這里。只是把墓碑上面的字改了一下。

    “你認識曹局長？”尉遲麗又問。

    “不算認識，見過幾面而已。我調(diào)到這里教書時，手續(xù)從他手上走過?！痹S攸解釋，他在撒謊。

    “哦?！?/br>
    “快到重陽節(jié)了，過來看看曹局長。”

    兩人往回走。

    “你這段時間忙什么？都找不見人?！?/br>
    “沒什么事，瞎忙?！?/br>
    “你是故意躲著我嗎？我是不是很討厭?！毕氲椒讲旁S攸兇狠的帶著殺氣的眼神，加上幾個月來，他的有意疏遠，尉遲麗覺得很委屈。說話時，眼淚差點掉下來。她不知道自己何時竟變成一個容易掉眼淚的人，在遇見許攸之前，從不會這樣。

    在沒有得到許攸的簽收確認之前，尉遲麗的這顆芳心，就這樣一直被懸著，飄來蕩去，感覺隨時會被狂風暴雨撕碎。

    “怎么會，我沒有故意躲著你的理由。尉遲老師古道熱腸，大家都很喜歡你。”

    “那你呢？”尉遲麗直截了當?shù)膯?，讓許攸不知所措，他沒有這方面的經(jīng)驗。

    “你參加省考嗎？”許攸把話題引開。

    “省考？什么意思？”

    “我打算參加這個月底的公務員錄用考試。”

    “你要離開學校，不做老師教書了？”尉遲麗聽到這個消息，眼淚終于沒忍住，悉悉索索滴落不停。

    “對。我報考的是公安，我要去做人民警察?！?/br>
    “哼！你還說你不是在躲我?！蔽具t麗站住腳步，她看著許攸，已經(jīng)哭成個淚人，“許攸，你太過分了?！边@句話，簡直是在咆哮，像蓄勢了很久的山洪終于爆發(fā)，橫沖直撞而來，勢不可擋。

    尉遲麗掉頭往學校跑，她的心徹底碎了。

    這真是個一廂情愿的想法。許攸報考警察，當然不是要躲著尉遲麗。正如許攸自己所說，他沒有躲著尉遲麗的理由。面對尉遲麗的求愛，他從來沒有答應過。在這一點上，尉遲麗既不能*他的rou體，更加不能*他的精神。

    躲著她？完全沒有必要。

    許攸考警察這個想法，是在得知李闖畏罪自殺以后產(chǎn)生的。根據(jù)警方向社會公開的關公鎮(zhèn)系列殺人案調(diào)查結果，經(jīng)過嚴密的邏輯推理，許攸發(fā)現(xiàn)，說不通的地方太多了。要么是警方有意隱瞞了什么，他們還在繼續(xù)調(diào)查；要么，他們就是一群酒囊飯袋。許攸這樣想。因為擺在面前的事實，吳長安是許攸殺的，警方不但沒有把他作為懷疑對象進行調(diào)查，反而將吳長安的死安在李闖身上。真是一群匪夷所思的家伙。不過，許攸還是很滿意自己移花接木的本事，他嫁禍給李闖的計劃徹底成功了。

    可是，案件的調(diào)查結果，令許攸的心情格外沉重，他開始懷疑李闖的死。

    苦于不是警察，一些具體細節(jié)和掌握的具體證據(jù)，許攸無從得知，但僅從李闖畏罪自殺這個事實來看，沒有足夠的說服力。門衛(wèi)室的尸體，河邊的尸體，為什么都會被燒焦？僅僅解釋成偶然說不過去？難道不是兇手故意設計的？對方在隱瞞什么？曹貴生是死在門衛(wèi)室還是河邊？總之……許攸覺得，在黑暗中正有一只看不見的手，cao縱著一切。

    在沒有徹底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無法啟動第二項復仇計劃，這有點耽誤時間。

    所以許攸選擇報考警察的目的是：第一，名正言順接觸關公鎮(zhèn)系列殺人案的材料，找機會毀掉不利于自己和曹貴生的證據(jù)，即使不能毀掉證據(jù)，能夠及時掌握警方的調(diào)查動態(tài)，也有利于設計誤區(qū)引導警方走上歧路。第二，老師這個身份，在吳長安死后，已經(jīng)失去了它的價值，現(xiàn)在曹貴生死了或者說是下落不明，沒有辦法再替許攸調(diào)動工作，這極不利于今后的復仇。做警察，能夠掌握主動權，再說了，誰會輕而易舉將懷疑的矛頭指向警方內(nèi)部呢？第三，警察這個身份，更加有利于他接近第二個復仇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