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賀妤帶著陳玉蘭出現(xiàn)在了安泰侯府。

    其實如果只是想試試唐柔嘉的話,她完全可以自己上。雖然要把臉捏成陳玉蘭有點復(fù)雜,但也不是做不到。不過賀妤斟酌之后,還是決定把本人帶來。

    陳玉蘭性子太軟，即使經(jīng)歷了妙華庵的變故,也很難立起來。所以賀妤覺得，適當(dāng)讓她受些刺激也不是壞事。

    有賀妤在,裝鬼的過程十分順利。

    這個時代本來就崇敬鬼神,唐柔嘉自己又是個重生者,更是對此篤信無疑，一開始她尚能鎮(zhèn)定的質(zhì)疑陳玉蘭的身份,甚至威脅要叫人過來,但隨著陳玉蘭說出更多細(xì)節(jié)，她的情緒也逐漸崩潰。

    “不關(guān)我的事，你不該來找我！”她癱坐在地上,失控的喊道。

    陳玉蘭按照賀妤的交代開始套話，“要不是你讓人把我推下水,我也不會被送進(jìn)妙華庵,更不會死?！?/br>
    她的聲音本就很輕柔,即使是眼下這種情況，也還是不喜不怒，平平淡淡。在這暗夜之中，反倒?fàn)I造出了幾分幽幽之意，聽得人脊背發(fā)涼。

    在相信她真的是鬼魂之后,唐柔嘉心理上的防備顯然已經(jīng)全部潰散，她咬著牙道，“我只是想把你送出去，我不知道妙華庵是那種地方！我已經(jīng)幫你離了這個虎狼窩，死了也是你自己命不好！”

    “你我無冤無仇，為什么要害我？”陳玉蘭忍不住問。這個問題是賀妤提的，但也是她此刻心底最大的疑問。

    “無冤無仇？”唐柔嘉抬起頭來，臉上帶著明顯的憤恨之色，“我若不把你送走，婆婆很快就會把你給世子做妾，抬舉著你跟我斗！我的青兒就是這么被你們害死的，就為了給你肚子里的孩子鋪路！你說無冤無仇？”

    “胡說！舅母從未有過這樣的打算！”陳玉蘭聞言，甚至顧不上這是在試探對方，反駁的話脫口而出。

    說實話，雖是骨rou至親，但當(dāng)年決定將她接回來的是外祖母，如今當(dāng)家的卻是舅母，對她這個外甥女不過幾分面上兒情，自是決不許她跟表兄有任何來往，更不可能會作這種打算。

    她很早就敲打過陳玉蘭，叫她安分守己，將來自然會為她尋一門好親事。

    唐柔嘉見她如此相信安泰侯府人，不由大笑起來，“哈哈哈，你還真信了她會給你挑一門好親事的鬼話？尋常公侯之家的貴女，十二三歲就開始相看人家，定下親事。你今年都十六了，可見過夫人為你cao持婚事？”

    陳玉蘭心下一驚，面上的神色就變了。唐柔嘉見狀，只覺得心下一陣爽快。

    大抵是對著個已死之人，沒有那么多顧慮，而她重生之后，心里存著無數(shù)的事無人可說，這會兒竟是將陳玉蘭當(dāng)成了發(fā)泄對象。

    她不懷好意的看著陳玉蘭，“你從小夫人就不許世子與你親近，可對？但那只是因為她不想要你這么一個破落戶出身的兒媳罷了?？墒亲鲦妥銎拮涌刹灰粯樱　?/br>
    “不可能的……”這發(fā)展全然不在陳玉蘭的設(shè)想之中，她下意識的搖頭，不敢相信。

    唐柔嘉冷笑，“有什么不可能？你是一片光風(fēng)霽月，哪知你那表兄早惦記你不知多少時日了！既然只是做妾，不會影響侯府名聲，又能籠絡(luò)住世子的心，還可以礙我這個兒媳的眼，你說夫人會怎么選？”

    陳玉蘭臉色一片煞白，唐柔嘉所說的這一切，都完全超乎她的預(yù)料，以她的心性，根本無法接受，只是不斷搖頭。

    賀妤不得不提示她，“問她，后來怎樣，為何說你害了她?！?/br>
    陳玉蘭這才從恍惚中清醒過來，依言詢問。

    唐柔嘉想到后來發(fā)生的一切，臉上的表情有些瘋狂，說起話來也語無倫次，“后來？后來我和你，都成了笑話！你成了夫人對付我的一桿槍，折磨得我生不如死，但你自己又有什么好下場？你肚子里那孩子還沒生下來，他就看上了別人！為了抬舉他心愛的女人，他逼瘋了我，又弄得你小產(chǎn)，把我們關(guān)在佛堂里……命再好又怎么樣？你還不是跟我一樣的下場！”

    “哈哈哈哈哈，女人的命為什么這么苦？我只是想活著，想擺脫上輩子凄慘的結(jié)局，我有什么錯？你不是也想離了這里，不是也不想活了嗎？說起來還是我?guī)土四?，死在了妙華庵也是你自己不爭氣！”

    見她已有癲狂之態(tài)，也說不出別的什么，賀妤只好上前把人弄暈。

    轉(zhuǎn)過頭見陳玉蘭一臉怔忪站在原地，仿佛無法回神，她便道，“別多想，這些事都只是她一家之言，實情究竟是什么誰也不知道?！?/br>
    陳玉蘭搖頭，低聲道，“我記得，前幾年還有人詢問過我的親事，夫人卻只說不合適，把人搪塞了，后來……”后來就再也沒有提過了。她以前沒有多想，現(xiàn)在看來，恐怕就像唐柔嘉說的那樣，夫人根本沒想過要為她籌謀。

    便不是給蕭樊做妾，她的結(jié)局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這是陳玉蘭一直心心念念期待著的未來，但今日才知道，原來那不過是虛無縹緲的海市蜃樓、空中樓閣，根本不存在。

    賀妤立刻察覺到這是個灌雞湯的好機(jī)會，便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所以你知道了？未來和前程，本來就不該指望著別人替你籌謀。被動的等待永遠(yuǎn)都是下策，將一切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能保證結(jié)局如自己所想?！?/br>
    “要是做不到呢？”陳玉蘭問。

    賀妤一笑，“就算最后目標(biāo)沒有實現(xiàn)，至少努力過了，心里不會遺憾和懊悔。唐柔嘉重活一回，已經(jīng)悟出了這個道理。她的所作所為我不評價，但想為自己爭取并沒有錯。你呢？”

    陳玉蘭若有所悟，站在原地出神。

    其實賀妤不是第一個對她說這種話的。第一個是桐姐，雖然內(nèi)容不太一樣，但大體的意思卻是相同的。

    當(dāng)時陳玉蘭剛剛得知妙華庵的齷齪之事，對于桐姐與尼姑們同流合污很是不解。那時桐姐只是淡淡一笑，“你是好人家出來的姑娘，從來什么事都等別人替你打算好了，不知道這世道……它吃人。我知道你們都看不上我，但我本來就是窯子里出來的，也沒有立牌坊的必要。如果這樣能好過一點，為什么不？”

    陳玉蘭并沒有看不上她，因為她知道，桐姐雖然自己這么做，卻從不強(qiáng)迫別人，甚至?xí)r?；刈o(hù)她們，有時客人不好應(yīng)付，她也主動去接待，設(shè)法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