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昭夕迅速奔向前臺，手里還拎著一大堆公仔，隔著口罩悄聲問工作人員：“娃娃機(jī)里的公仔可以賣吧？”

    “什么？”

    她鬼鬼祟祟觀察周圍，放大了一點音量，“那個，我問你娃娃機(jī)里的公仔，是不是可以賣？”

    “可以的。”前臺服務(wù)的是個穿工作服的小姑娘，笑起來有兩只酒窩，回頭飛快地看了眼主管，好心地湊過來小聲提醒她，“但是不建議你買，因為我們這兒賣很貴，一只公仔的價格都能在外面的專賣店買好幾只了?！?/br>
    “沒關(guān)系?！闭严δ贸鍪謾C(jī)，速度飛快，“先給我來二十只。”

    “……”

    小姑娘有些遲疑，“真的很貴哦，而且價格不等?！?/br>
    指指大門外，“三樓的兒童服裝區(qū)有玩偶店，公仔種類更多也更便宜?！?/br>
    “沒事，我急著要?！?/br>
    “那好吧，你要哪種？”

    “隨便——”話音未落，昭夕迅速改口，“不，不隨便。給我往大的挑，看起來越難抓起來的那種越好?！?/br>
    “可是大的很貴！”小姑娘咋舌，“一只上百，你確定要二十只？”

    “對，速度快一點，一口氣拿出來。”

    昭夕一邊說，視線一邊往大門外飄，雖然知道她點的西瓜丸奶需要一定的制作時間，程又年并不會這么快回來，但心虛的人總是克制不住自己。

    萬一呢？

    她的眼神像只警覺性很高的貓，時刻提防著某人突然歸來。

    ……

    十來分鐘后，程又年拎著一杯晶瑩剔透的西瓜丸奶回來了。

    幾乎還在大門外，就看見娃娃機(jī)最前排，有人坐在凳子上，腳邊擺了一地娃娃，周圍的人都在嘖嘖稱奇。

    而娃娃的主人，翹著二郎腿，非常囂張地坐在那里，即便隔著口罩，也能從那雙彎成新月一般的眼睛里瞧出她毫不掩飾的得意來。

    身邊有人從電玩城里出來，邊走邊說著什么。

    程又年腳下一停，在門口多站了兩秒，凝神聽完了對話。

    娃娃機(jī)前，昭夕左等右等，不知道他在門口磨蹭什么，面上的表情早在幾分鐘前就醞釀好了，他再不進(jìn)來都快僵了。

    好在最后總算等來了。

    程又年走到她面前時，把奶茶遞過來，掃了眼一地的娃娃。

    “你抓的？”

    “不然呢？”昭夕接過奶茶，取出吸管，響亮地插進(jìn)杯子里，喝了一小口，滿足地喟嘆道，“我就知道我們倆八字不合。剛才要么是口渴，要么是你在旁邊影響了我的發(fā)揮?！?/br>
    指指一地的戰(zhàn)果。

    “你看，你才剛走了一小會兒，我就抓了這么多?！?/br>
    再揚(yáng)揚(yáng)手里的袋子。

    “比你剛才抓到的加起來都要多哦。”

    句末帶了一個非常歡快的，拖長的顫音。

    程又年淡淡地環(huán)視一地公仔，再看看表情得意的昭夕。

    她用一種“看，這就是朕為你打下的江山”之表情，大爺似的站起來，拍拍他的肩，“嗨，你也別太沮喪，身為老年人，第一次跟我戰(zhàn)斗就有這種戰(zhàn)績，已經(jīng)非常ok了?！?/br>
    “再接再厲吧?！?/br>
    “別灰心哦，下次說不定能贏！”

    “……”

    程又年很從容，看著她平靜地說：“剛才從外面進(jìn)來的時候，在大門口聽到兩個人講話。”

    “什么？”

    昭夕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

    突然離題萬里是什么意思？她還在等他懊惱的神情，甘拜下風(fēng)的認(rèn)輸呢。

    “也沒什么?！背逃帜晡⑽⒁恍?，“就是聽人說，不知道是誰抓了半天娃娃，大概運(yùn)氣太背，技術(shù)不好，結(jié)果沒抓起來幾只，最后花了兩千塊，買了一堆?！?/br>
    “……”

    “引用你們年輕人話：你說這種cao作sao不sao？”

    昭夕：“………………………………”

    不是我。

    別瞎猜。

    現(xiàn)在的年輕小姑娘嘴怎么這么碎居然背地里說別人壞話啊啊?。?/br>
    千言萬語如漲潮一般，在喉頭涌起又落下。

    但她是誰？除了導(dǎo)演的身份以外，她還捧過好幾個最佳女演員的大獎。

    獎杯可不是白捧的。

    于是昭夕硬生生憑借自己過人的演技，壓下了心虛和謊言被拆穿的表情，只配合程又年一臉吃驚地問：“真的嗎？是誰這么一擲千金啊，太浪費了吧！”

    為了取信于人，她還努力擺出不屑的態(tài)度來。

    “真敗家啊，要買也不知道上玩偶店去買，這里的娃娃標(biāo)價比專賣店貴了三倍不止——”

    話說到一半，卡住了，她清楚看見程又年的嘴角出現(xiàn)了可疑的弧度，立馬話鋒一轉(zhuǎn)，“咳，我猜的啊。畢竟一般電玩城都這么坑，這家肯定也不例外?！?/br>
    程又年不置可否，似笑非笑點頭，“這樣啊?！?/br>
    “當(dāng)然?？傊恢勒l這么浪費，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抓娃娃技術(shù)肯定不過關(guān)，不像我這么厲害，一抓一個準(zhǔn)——”她胡言亂語，都快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了，還條件反射地也拍拍他的肩，“還有你。你也不錯的?！?/br>
    話音剛落，前臺的酒窩小姑娘歡樂地跑了過來。

    “jiejie，jiejie！”

    昭夕心下一涼，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聽見她小喜鵲似的嘰嘰喳喳報起喜來。

    “我替你跟我們主管說了下，我們店本來是充值會員，滿一千人民幣送兩百的游戲幣。雖然你已經(jīng)是我們的會員了，但一次性消費滿了兩千，所以我跟她申請了一下，她說可以送你四百塊的游戲幣，或者你也可以挑一只獎品區(qū)的公仔！”

    一邊說，小姑娘一邊伸手朝獎品區(qū)一指。

    “喏，你可以挑最大的那只熊哦！”

    她還開心地笑起來，“那只熊是真的挺貴的，單價比你剛才買的這些都要高！”

    說完，一臉錦上添花，渴望看見驚喜的樣子。

    昭夕：“……”

    驚喜是不可能驚喜了，驚嚇倒是無邊無際。

    她笑得比哭還難看，戴上墨鏡，頭也不回地往外走，“那什么，我尿急，先去廁所了?！?/br>
    小姑娘一愣，“哎，你的娃娃，還有那只熊……！”

    “我來拿吧?！背逃帜甑穆曇衾餄M是笑意，難得地體諒人了一次，“麻煩你，再給我兩只袋子。”

    “喔，沒問題?！毙」媚镆贿吳扑贿呅χ鴨?，“你是那個jiejie的男朋友吧？”

    程又年微微一頓，沒有回答，只望了眼那個倉皇逃竄的背影，唇邊笑意漸濃。

    “她是網(wǎng)紅嗎，還戴口罩和墨鏡？”小姑娘八卦了一嘴，順便笑嘻嘻夸道，“可是全副武裝也能看出來，那個jiejie很漂亮?！?/br>
    “都看不見臉，你怎么知道她很漂亮？”

    “嗨，美人在骨不在皮啊。”小姑娘的理由也很充分，“你看她，好瘦啊，個子還高。剛才來前臺的時候沒戴墨鏡，眼睛像是會說話。”

    她突然想起什么，還驚喜地說：“哎哎，她長得很像昭夕??！昭夕你知道吧？”

    “……知道?！?/br>
    “對，就是演木蘭的那個昭夕，我覺得她超漂亮的！”

    程又年忍俊不禁，拎著一大堆抓來的/買來的娃娃往外走時，回應(yīng)了小姑娘的夸獎：“嗯，是很漂亮?！?/br>
    小姑娘倒是愣在原地，琢磨不透，他到底在夸昭夕漂亮，還是在夸他女朋友漂亮？

    *

    很漂亮的昭夕同學(xué)，拋下程又年急匆匆往電影院去了。

    等到程又年拎著大包小包跟上來時，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塞了張票在懷里。

    “已經(jīng)開場十分鐘了，把公仔存在那邊的儲物柜里就趕緊進(jìn)來?！?/br>
    “你要先進(jìn)去？”

    “是啊?？偛荒軆蓚€人一起耽誤?！彼碇睔鈮眩龇瞿R往檢票口走，“一會兒我還能給你講劇情?！?/br>
    可理直氣壯的語氣之下，是倉皇而逃的背影。

    程又年笑了兩聲，依言把公仔都存進(jìn)了儲物柜里，正準(zhǔn)備檢票入場，就聽見身旁的女生對男友撒嬌：“我要爆米花和可樂。”

    男友道：“馬上就開場了?！?/br>
    “我不管?！迸僮欤半娪霸杭s會，怎么能沒有爆米花和可樂呢？”

    手中的票都遞出去了，程又年微微一頓，抱歉地對檢票員說：“不好意思，我一會兒再來?！?/br>
    收回票，他從容不迫地走到了前臺。

    “麻煩給我一桶爆米花，一杯可樂?！?/br>
    放映廳里漆黑一片，只有屏幕在發(fā)光。

    因是春節(jié)檔，電影院里人很多，他們在半小時前才買好票，座位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他沿著臺階拾級而上，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在昭夕身旁入座，默不作聲把手中的東西遞了過去。

    昭夕于黑暗中接了過來，發(fā)現(xiàn)是一桶泛著奶油香氣的爆米花。

    “嗯？”她頓了頓。

    先前還在想，不愧是老年人，恐怕連儲物柜都沒用過，存?zhèn)€東西也能存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