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賢一時語塞，只能黑著臉轉(zhuǎn)移了話題，“那丞相覺著，皇上會給顧夫人個什么位份？”

    蔡雋睨了他一眼，語帶嘲諷道：“顧夫人這身份，還能擔得起什么位份？封個貴人已經(jīng)破了天?！?/br>
    “那和如今……”瞧著蔡雋那嘲諷的唇角，李忠賢又把“有何區(qū)別”幾個字壓了下去，轉(zhuǎn)而好言好語道：“貴人身份未免也太低了，以皇上對顧夫人的情分，怕是不只是封個貴人那么簡單?！?/br>
    蔡雋眉頭皺了皺，他當然知道小皇帝怕是不會這么簡單的，所以在朝臣暗地里揣摩圣意時，他這才特地先來和小皇帝通個氣，“公公只要不在一旁攛掇皇上給人抬身份就是了?！?/br>
    李忠賢被他三番四次地嘲諷，也有些惱了，“咱家這是誠心同丞相拿主意，丞相倒老是把咱家想成不安好心的jian佞之輩?；噬蠈︻櫡蛉说那橐猓┫嘤植皇遣磺宄?，您覺得皇上會同意只會封個貴人？咱家不同皇上去旁敲側(cè)擊一番，也是怕咱家一提這事，皇上就自顧自地拿了主意，到時平白惹了朝臣，才特地先和您通個氣兒?！?/br>
    蔡雋神色淡淡地聽著他說完，“公公若不是心虛，這般激動做什么？”

    “你……”李忠賢氣得跳腳，深吸了一口氣，才咬牙切齒道：“咱家不和你爭，但咱家敢跟丞相打賭，若是您提議只給顧夫人一個貴人的位份，皇上定是又得和你們僵持。”

    蔡雋垂眸，狀似思忖，稍許，才沉聲道：“顧夫人這身份難道還想同從前一樣，再封為夕貴妃？昔年先帝在時，念在顧家鎮(zhèn)守邊疆的功勞上，也只給了個妃位，后來是瞧著她懷了龍嗣，大喜之下才加封為貴妃。而今，她一個先帝廢妃，還想一舉……”

    “咱家可沒這么想。”李忠賢打斷了他的話，“不說其他的，將先帝這些太妃安排在原來的宮殿，皇上打的是什么主意，丞相不是不知道。而貴人做不了一宮之主，顧夫人若真成了皇上后宮第一人，丞相讓顧夫人這個貴人去到哪里？去那些偏僻的樓閣還是和這些太妃共居一宮？”

    不同于李忠賢的激動，蔡雋依舊神色淡淡，“那依李總管的意思，給顧夫人一個什么位份才合適？”

    李忠賢抿了抿唇，“老奴可不敢妄自猜測，這事還得皇上親自定奪?！?/br>
    蔡雋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嬪位怕是朝臣的極限了?！?/br>
    李忠賢愣了愣，他沒想到蔡雋心中原來早有成算的，語氣又緩了緩，“嬪位倒也合情合理，皇上應(yīng)當也能接受?！?/br>
    蔡雋輕哼了一聲，嬪位已經(jīng)是他以及朝臣能做的最后讓步了。

    兩人這次雖談攏到了一塊，散場時，李忠賢卻仍舊是氣歪歪的，心頭陰暗地想著，這等衣冠禽獸的丞相，就活該攤上小皇帝這樣不按常理出牌還常常丟下一攤爛攤子讓人去收拾的麻煩帝王。

    在給丞相制造爛攤子的事上，趙三思是從來沒有讓李忠賢失望過的。

    比如眼下。

    處理完政事了之后，蔡雋裝做無意地提了一句，“眼下入了冬，馬上就到了年關(guān)，各地官員就要來京述職了，顧夫人的事，臣私以為還是在外官進京之前處理好為妙?！?/br>
    蔡雋說得不動聲色，但這些話卻是他考量了許久的，小皇帝是鐵了心要把那位顧夫人收做自己人，那晚她拿太后點戲的事借題發(fā)揮，自己不惹一身sao，倒也讓她如了意。

    他原以為小皇帝是沉不住氣的，頂多隔三天就會把這事放到朝堂上來說，卻不想小皇帝倒是半點都不急，反倒是他們?yōu)槿顺甲拥那浦』实廴杖瞻讶斯饷髡蟮卣俚匠星钆闶?，心頭始終如鯁在喉，最終先瞧不下去了。

    “……顧夫人的事？”趙三思起初沒聽明白，而后才反應(yīng)過來，眼神亮了亮，“丞相覺得現(xiàn)在到了可以把貴……顧夫人納進后宮的時機了嗎？“

    蔡雋看著她高興的模樣，眉宇間也不由帶了點笑，點了點頭，道：“朝臣私底下已經(jīng)開始議論此事，若是皇上決定好了，明日早朝，臣就讓人上奏此事。”

    為了讓貴妃名正言順，往后不給后人留罵名，趙三思覺得自己可是煞費苦心，眼下覺得自己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激動欣喜難以言表，“朕早就做好決定了?！?/br>
    蔡雋：“那皇上想好給顧夫人什么位份了嗎？”

    這個還用想？

    到了嘴邊的話，在看到蔡雋那略帶謹慎的眼神時，她又抿了抿唇，也狡猾了一些些，“那依丞相看，覺得朕應(yīng)該給顧夫人一個什么位份才合適？”

    看著她桃花眼里的那絲狡黠，蔡雋愣了一下，隨即又笑了，小皇帝倒是越來越不草包了咧。

    猶豫了片刻，蔡雋才斟酌著道：“貴人？”

    “……貴人？”趙三思懷疑蔡雋不懂規(guī)矩，“丞相……”

    蔡雋：“嗯？”

    趙三思舔巴了下唇，“……您是不是不懂后宮這些品階的排序？”

    蔡雋莫名，“嗯？皇上為何如此問？”

    趙三思斂了點笑，“貴人可是連一宮之主都當不得咧，丞相難道往后讓顧夫人日日就住在朕的承乾殿？還是讓顧夫人偏居一隅，朕去臨幸一回，還得圍著后宮轉(zhuǎn)一圈？”

    小皇帝越來越會裝模裝樣了，不茍言笑時，他也有些琢磨不透她的心情。蔡雋小心地打量了她一眼，也摸不準她有沒有生氣，猶豫了一下，才道：“照皇上如此說，貴人這身份確實有些不妥了?！?/br>
    “當然不妥?！壁w三思睨了他一眼，懶得和他這番打嘴炮了，“朕實話跟你說，朕的后宮，不會有什么貴人，什么四妃，就一個，皇后?！?/br>
    “……皇后？”恍若一道驚雷劈下，蔡雋腦子轟地一下炸了，隨即一片空白，呆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他覺得是自己耳朵方才打鳴，聽錯了，“皇上的意思是，要封顧夫人為皇后嗎？”

    趙三思絲毫沒有意識到蔡雋內(nèi)心即將而來的暴風雨，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自然，不封顧夫人為皇后，封誰為皇后？”

    這回，蔡雋每個字都聽清楚了，他勉強撐著臉色不崩，“皇上可真會開玩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