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飛揚斂眉，“父親，那接下來咱們當如何做？”

    “如今大局已定?！辈胶罘髦滦?，又自顧自地走著棋，自毀一兵，自己舉著將棋繼續(xù)往顧飛揚對面的帥靠近，“傀儡無用，棄?！?/br>
    “嗯？孩兒不明白父親的意思。”

    “毓太妃推照兒是無心之失，但照兒腹中龍?zhí)s是有人有心加害?！辈胶畛缘袅藢Ψ降膸浧?，抬頭看向顧飛揚，“不管如何，這后位，你meimei穩(wěn)坐。而至于……生了野心的人，可不會安分守己了?！?/br>
    顧飛揚垂眸思忖了片刻，“如何棄？”

    昌平侯勾唇，“當然是借刀殺人，還能兩敗俱傷?！?/br>
    “借刀殺人？借誰的刀，殺誰……”顧飛揚話說到一半，又似突然頓悟過來了，看著昌平侯，眸中神采奕奕，“父親的意思是，讓毓太妃……”

    不待他說完，昌平侯就笑著點了點頭，繼而又面色陰冷道：“照兒必須生下龍嗣，凡是想加害于她的人，都該死。”

    顧飛揚附和地點了點頭，“孩兒明白了?！?/br>
    昌平侯起身，“給宮中遞折子，咱們稱病這么久了，該病好進宮去好好慰問慰問未來的皇后娘娘了。”

    “是?！鳖欙w揚忙跟著起身，“孩兒這就去通知母親?！?/br>
    趙三思雖然不喜歡兇巴巴的未來岳父，但收到他要進宮看望自家貴妃的消息時，還是痛快地準了。

    翌日，昌平侯就帶著一家人進了宮。

    “近來宮中接二連三發(fā)生了這么多事，聽聞將軍身體抱恙，朕也是實在抽不出時間，不然定是要親自去慰問一番的。”比起頭次見岳家的小心謹慎，趙三思這回倒要大方多了，寒暄了兩句，又吩咐李忠賢奉茶賜座。

    “皇上客氣了?！辈胶盥淞俗?，見趙三思端起了茶盞，才跟著端起茶盞淺啜了一口，放下茶盞時，悠悠落了一口氣，“唉，大抵是人老了，這身子不中用了，習慣了西北邊塞的天氣，回了京城，倒是有些不適應(yīng)了，這才一家人都窩在家里養(yǎng)病。即便聽聞顧夫人出了這么大的事，也……”

    “辛苦將軍了。”趙三思垂眸，“說起來也是朕無用，才讓顧夫人這回受了這么大的苦楚?！?/br>
    “皇上誤會了?！辈胶钰s緊起身，“臣絕無此意……”

    不待他說完，趙三思就擺了擺手，笑了一下，“將軍誤會了才是，朕此話并不是只是為說給將軍聽的，也是朕的反省之言，朕作為顧夫人的夫君，照顧好妻兒是朕的職責?！?/br>
    “皇上對自己太苛刻了些，您乃一國之君，天下事都要您cao心，顧夫人該自己好好照顧自己的。”昌平侯又重新坐了下來，神色微微斂了斂，“對了，臣這些日子一直閉門謝客，這宮中之事也只是宮中的公公去傳消息時聽聞了一星半點，不知顧夫人此回滑胎之事，可還有什么隱情？”

    趙三思看了他一眼，“如今還在查。顧夫人滑胎雖是毓太妃推的，但太醫(yī)說，顧夫人這胎象年前請脈就突然有些不大穩(wěn)妥，后來一查，才知道有人特地在長樂宮放了不利于孕婦的香包?！?/br>
    昌平侯垂著頭，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臣常教導顧夫人要與人為善，也不知她與何人起了罅隙，這才讓人這般報復。”

    趙三思嘴角微微下垂，扯出來的笑意一點點收了起來，再次看向昌平侯的眼神就有些探究了。

    她本就是個最會察言觀色之人，跟著蔡雋學了這么久的說話的藝術(shù)，又在朝中活學活用，如今“聞歌知雅意”的本事日漸嫻熟。

    這個昌平侯說話可就妙了，前半截分明是指責自家貴妃的不是，順帶說了自己是盡了為父的教導之責的，一到后半句，話里話就明顯了。

    “顧夫人素來是與人為善的，朕倒不曾見過她何時與人起過罅隙。至于為何被人害了……將軍可聽聞過一個道理？”

    昌平侯微微一愣，“皇上請說。”

    “當御花園百花盛開的時候，后宮后妃去賞花之時，最想摘下什么樣的花？”

    “當然是最漂亮的花……”昌平侯應(yīng)著話，突然就明白了趙三思這話的道理，聲音也漸漸低沉了下去。

    趙三思看著他，“那朵最漂亮的花又何錯之有呢？”

    昌平侯沉默了，趙三思又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顧夫人很好，沒有錯，遭了恨，不過就是同那朵最漂亮的花一樣，太好了?！?/br>
    “皇上教訓的是?！敝钡酱丝蹋胶畈乓庾R到眼前的小皇帝是在不動聲色地教訓自己，心里無端生了惱意，面上卻依舊端得恭敬，“是臣多慮了?！?/br>
    “將軍確實多慮了?！壁w三思放下茶盞，只是這回的動靜大了些，瓷杯碰著金絲楠木茶幾，聲音不脆但很突兀，讓她看似平靜無波的聲音顯出了幾分冷，“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往后，顧夫人是我皇家的人，即便真做錯了，該反省的也是朕這個當夫君的，就不勞將軍費心了?！?/br>
    昌平侯面色尷尬，“是。是臣逾矩了。”

    趙三思抬眼，又笑了起來，“朕方才已經(jīng)讓人去長樂宮送了信，想必顧夫人已經(jīng)在宮中等著你們了。你們難得進宮同個夫人相聚，朕就不久留你們了。不過，顧夫人如今身體虛，可莫要說些傷心話讓人傷神了?！?/br>
    說罷，趙三思就起身，招呼李忠賢進來，親自帶著人去了長樂宮。

    顧夕照早就收到消息了，人一過來，就親自到了宮門口迎接。

    “夫人如今身子虛，如何還要親自來接，快些進屋去?！辈胶罘蛉艘磺埔娙肆?，立馬就虎著臉把人說了一頓。

    顧夕照知曉她是好意，拉著她的手笑了笑，“母親言重了，如今我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哪有這么若不經(jīng)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