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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爺?shù)膭分節(jié)閱讀_129

    王儀笑道:“呀,你也看出來了,這位前輩用的是咱們十二家的身法氣勁。你別擔(dān)心!他看上去雖然有些古怪嚇人,對我倒是一直很好的。”

    王樵仍然目光只定在他身上,道:“……你管他叫前輩……你認(rèn)得他么?……他年紀(jì)很大了?”

    王儀道:“這說來話長……算是路上認(rèn)識的。他看上去年紀(jì)很大了,仿佛修煉某種異術(shù)走火入魔,身形相貌與常人不同,實(shí)話說我不太敢多看。但他武功如此高強(qiáng),那想來得有數(shù)十年的潛心修為方能達(dá)到,那自然是前輩了。”

    王樵要問的自然不在于此;他于十二家的武功身法同樣一竅不通,這天底下只有一個人的身法他是看慣了的:在那些貪睡憊懶的清晨,能夠吸引他抵著寒冷困頓也要早早坐在武場的動力,就是等著看清晨第一縷金色的晨光落在喻余青的臉上,照得他一邊的眼睛仿佛琉璃珠一樣熠熠生輝,臉頜的輪廓被晨光的影子勾得更深,好像把一個畫上的人物,用天地間的妙筆給活脫脫勾勒進(jìn)現(xiàn)實(shí)里來,看他舉手投足,行云流水,收時是抱月入懷,肺腑清光暖;放時是停眸若晝,吐納天地開。好像這世上得先見了他這一個人,再能見了山,見了水,見了蕓蕓眾生。

    旁人的武功是什么樣的,他王樵不懂,也不掛懷;但喻余青的身形姿態(tài),他卻決計(jì)不會看錯。但想到此節(jié),卻陡然一凜:喻余青從來與人過招較量都留有余地后手,游刃有余,何時曾見如此狠厲殺招?此時見那一掌“醉醍醐”如玉山傾倒,已撲向貝衍舟頭頂,哪里避得開?若是再不收勁,只怕這位小先生的腦袋登時便要開花;此時只見一柄蟬翼薄劍迎著手掌凌厲削來,正是這一招“醉醍醐”的克星,更仗著兵刃便宜,后發(fā)先至。

    劍為百兵之祖,更是兵中君子,是以十二家中武學(xué)從來以劍為主,家中子弟無有不學(xué)劍者。文方寄武功在后生中也不算頂尖一輩,但劍上的基礎(chǔ),打得也扎實(shí)牢靠。此時雙方用的都是族中武學(xué),相互拆解慣了的,這掌法中的招式,從來都有劍法上的破解,因此這時他想也不想便使了出來。喻余青道了一聲“好!”旋身讓過劍芒,換掌攔腰擊向文方寄肋下。文方寄臨敵應(yīng)變經(jīng)驗(yàn)尚淺,這一下登時被逼得手忙腳亂,勉強(qiáng)招架,驚險(xiǎn)地?fù)芜^數(shù)招;但這小子也頗硬氣,幾次拼著自己受傷,也把貝衍舟護(hù)在身后。要不是這兵刃的確鋒利無匹,怕是早已經(jīng)死了十回八回了。

    貝衍舟見他左支右絀,身法步法統(tǒng)統(tǒng)亂七八糟,不消片刻定然支持不住,那時候還不知道有沒有命在。說到底文方寄與他這段恩怨又有什么關(guān)系,何必把這小子牽扯在里頭?他最初是存了些心思,騙他一路同行,但此時卻覺得有些不舍了,既然這柄寶劍也交了他去,不至于埋沒失落,那也就足夠了。于是低聲道:“你讓開!”將文方寄推開,斜出一步,卻是以虛擊實(shí),同時扣動手腕內(nèi)的機(jī)括。但那怪人早料著了似的,應(yīng)付文方寄只是閑手,翻足一踢,正中他手腕,一掌重?fù)粝蜇愌苤坌乜?。文方寄離得最近,情知兇險(xiǎn),這一掌下去定然直接要了性命,叫一聲:“不成!”一時顧不得其他,飛身一躍搶到跟前,嚇得兩眼緊閉,劍法什么的哪里還使得出來,只拿自己身子硬擋在前頭。

    王樵再也顧不得心中疑慮,駭然喝道:“阿青,住手??!”

    這一聲在別人聽來都頗為古怪,但聽在喻余青耳中無異于一聲驚雷,來不及分想明白,手上的掌勢已是一滯,好像猛一個激靈:“我干什么要對兩個小孩子下如此殺手?”但他真氣貫注之下,收勢不住,只是一偏,掌風(fēng)偏過要害,掃到文方寄的肩頭,登時將他的肩膀胛骨打碎,高高腫起;小子一聲痛呼,緊閉雙眼也沒法看見,只胡亂揮舞手中那劍,喻余青一個分神,被劍刃剛好劃中面門,急向后閃躍開去,但那面具仍然側(cè)邊被劃開一道裂痕,系帶斷成兩截落下。他哪里還顧得上其他,急伸手按住面具阻止它下落,但只按住大半的那邊,剩下小半那頭仍然輕輕一晃,掉在地上。

    文方寄痛得齜牙咧嘴,但僥幸逃得一命,這時候才敢勉強(qiáng)罅開眼睛一條縫隙去看,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倒更加嚇得不輕,那怪人離他們最近,這時候一只手按住臉上被切開半邊的面具,露出半側(cè)一張人不人、鬼不鬼的面孔出來,這下嚇得他啊喲大叫一聲,剛才那些英雄氣概全不見了,反而往貝衍舟身后鉆去。

    小貝先生哭笑不得,道:“你不是夸口要做英雄好漢么?打也打了,這時候還怕他遲了?”

    文方寄道:“英雄好漢是懲jian除惡,可不是降妖伏魔的,那是和尚道士干得活兒??伤彼钢饔嗲嗦冻鰜淼陌脒吙莨切嗄景愕哪樋?,顫聲道,“他不是人,是鬼??!”一使力,卻痛得冷汗淋漓,半邊身子全是麻的,又不由得暗暗后怕:恰如剛才王樵沒有喚那一聲,這一掌打了實(shí)在,他現(xiàn)在哪里還有命留下?

    貝衍舟倒是因?yàn)楸旧砭托靶陨踔?,對奇形異狀的人物見得多了,也不以為意。但見他面具下露出的那一只古怪眼底傳來駭人殺意,不由得平白背后起一層白毛汗,尚未來得及退開一步,只見那人出手快如閃電,抻手一按,已經(jīng)按住他胸前鳩尾、巨闕二xue,只是這么一點(diǎn),貝衍舟便覺得頭昏腦漲,右肋下血海翻涌,腳下踉蹌失衡,瞬間便身不由己,往后便倒。

    卻聽身后一個清凌凌的女聲冷然道:“對不住,請離我家老爺遠(yuǎn)一些吧?!币晦D(zhuǎn)頭看,見原先救了王樵的那名侍女,此時手中握著一柄鋒利短匕,正伺在王樵的脖頸之上。

    她在水中恍如游魚一尾,輕巧帶著王樵朝貝衍舟那邊移去,鋒銳的刀刃抵住喉管,已經(jīng)將脖頸的皮膚割破了淺淺的一層。她聲音聽上去仍然溫溫雅雅,眼睛看上去也毫無波動,仿佛這生殺予奪,做起來便如天經(jīng)地義一般;王儀不敢硬抗,只得緩緩?fù)碎_,喻余青也知道,即便自己發(fā)難,她也能早在自己之前便割開王樵的喉嚨。眼下見她面色不變,氣息不亂,眼底無情,手下無悔,當(dāng)真是毫無破綻可言,更不知這女子與三哥之間的關(guān)系,自然無從判斷,更不敢妄動。眼見那刃痕加深,貝衍舟樂得他投鼠忌器,自然不會下令阻止。他只得緩緩放手退開,聽王樵道:“不用擔(dān)心,我沒事?!眳s只是低著頭,一只手徒勞無功地蓋著臉上,竟是不敢與他雙目相對。

    貝衍舟微微笑道:“王兄弟,是不是最難消受美人恩哪?”

    王樵道:“姽兒是我的救命恩人,她要?dú)⑽?,那我也不能反抗。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要?dú)⑽?,我也只得從命。只是我和你一樣,身上還背著許多家門未解之仇,若我料理了這些,那時候貝先生要不過一條命,雖然我還是覺得抵得沒有道理,但我到底抵給你便是?!?/br>
    貝衍舟緩緩搖頭道:“恐怕我等不了那么久。擇日不如撞日吧,我挺喜歡交你這個朋友,結(jié)伴上路倒不嫌寂寞。”

    王樵嘆了一聲,他也無法可想,無計(jì)可施,也便懶得費(fèi)力去想了。與其在意自己,他更在意剛才自己無意間脫口而出喚那一聲阿青,但此時那人面具落下半邊,果然如王儀所說那樣,那副面容猙獰百結(jié),斷然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副容顏;有著這副駭人面孔,也怪不得他要拿面具遮掩。只能對自己暗道:“一定是因?yàn)槲疫^分想念的緣故,才會見山見水都似他眉眼。阿青從來不下殺手,連重手也很少下,無論那日在農(nóng)家借宿遇見仇人,還是在十二樓間眾人圍攻之際,他縱然身陷險(xiǎn)境也宅心仁厚,從不輕易傷人。恰才那人身法雖然像極,但透著一股狠戾殺伐的邪性,決計(jì)不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