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燮信預(yù)想中，立后之事必然會有些爭議，但他沒想到的是，群臣中竟有大半都進言反對，而且反對的理由千奇百怪。

    “燮國自立國以來，全無立家奴為后的先例?！?/br>
    “是啊，萬萬不可開這個頭……”

    “讓身份微賤的女子做一國之后，此乃不正之風(fēng)?！?/br>
    如此嗡嗡然了半日，全因他說了一句，他預(yù)備立為后的女子是從小養(yǎng)在他府里的，并沒有什么母家。

    他聽著他們的聒噪，半晌不語。

    中書令是唯一一個沒有進言的重臣，他沒有什么嫡女在后宮里，并不關(guān)心誰立為后。只是感覺到燮王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咳了一聲，道：“諸位，莫要忘了——”

    話沒說完，便有人搶白道：“主上莫忘了燮氏高貴的血統(tǒng)，豈是可容微賤之人玷污的？”

    燮信心中不屑置辯。他從尊貴的皇子一夜之間淪為被欺辱的傻子，血統(tǒng)高貴與否，自然全由上位者定義。

    倒是有人不同意方才那人的見解，道：“陛下私寵原也無礙于血統(tǒng)，那女子侍寢一年仍未見有孕，可見陛下已知子孫血脈不可為下人弄污。”

    燮信聽了微微一怔，笑道：“愛卿此言差矣，孤并無此意。至于身份之差，孤的母后不也并無什么出生嗎？”

    他的母后先后嫁給他父王和叔父，貞潔失守，犯了yin穢之名，朝臣不料燮王竟不再忌諱。

    只是說起那個讓兩代燮王立為后的女子，她的來歷卻更為復(fù)雜，群臣一時不知如何應(yīng)對。

    還是那位素享清名的言官站了出來。

    “陛下所言，那女子每日是如常侍寢嗎？”

    燮信當(dāng)然不會把自己的私癖公之于眾，只點頭道：“自然?！?/br>
    “那她身子可有惡疾？”

    “自然沒有?！?/br>
    “不用避子的方子，又無惡疾纏身，每日如常侍寢，堪稱獨寵，如今已一年了，卻從未有孕，可見其絕非有福之人！”

    “這是什么道理？”燮信被他擺了一道，有些愕然。

    “自古有福之人皆是子孫滿堂，而為陛下綿延子嗣更需前世有德，今生又福厚的才可擔(dān)待?！?/br>
    “這倒是頭一回聞?wù)f?！臂菩藕芟朊烁钊ツ茄怨俚纳囝^，但又覺傳出去有損于自己的仁德之名，他干脆向后一靠，慢慢道：“這么說來，孤的母后也是無福之人了？燮氏一族人丁不旺，便都是無福無德的人君么？”

    言官一時結(jié)舌難言。

    燮信又環(huán)視眾人，問道：“如果不立這女子，諸位覺得孤該立誰為后，才可不辱燮氏血統(tǒng)，又能成為有福有德之人？”

    其實他并非一定給玉兒這個名分，即使立了別人，他也有辦法將她留在身邊。

    立后之爭實乃一場博弈。誰勝誰負(fù)，是否能夠控制這幫舊臣，自己能否隨心所欲地行事，或者……

    監(jiān)察史出列，老老實實回答了他的問題：“不如同燕國聯(lián)姻，娶其公主，血統(tǒng)相對，又可對其形成制約，保大燮邊境太平?！?/br>
    此番言論竟也有人應(yīng)和。

    燮信一笑：“為保太平娶其公主，孤與妓子何異？”他站起身，面上已有不悅之色，“燮國疆域沒有一寸是從床幃之間得來的?！?/br>
    說罷也不宣令罷朝，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