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瞠目結(jié)舌，想不到謝玄辰竟然敢說這種話。使者底氣已經(jīng)xiele一半，但還是強撐著臺面，說道：“那你們的都城呢？聽說東京繁華不二，人口百萬，你不在意皇帝，也不在意都城嗎？”

    “等皇帝死了后，我在哪里建都都可以。天底下有的是城池，就是不知道，耶律機有幾條命，蕭太后還能不能生出另一個小兒子來?！?/br>
    使者最終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罵罵咧咧地走了。

    等使者走后，副將默默擦去額頭沁出來的細汗，問：“殿下，您為大局考慮，故意說這些話逼耶律焱放棄圍城?？墒?，若是傳到京城里，恐怕皇上和朝廷大人們會多想。”

    謝玄辰依然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無妨，我無愧于心即可。”

    事實上他想的是，皇帝多想是應(yīng)該的，因為他剛剛說的都是真心話。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那個位置，從來都是能者居之。

    謝瑞既然沒這個能耐，那就退位讓賢。

    副將不知實情，聽到謝玄辰的話欽佩非常，當(dāng)下跪下表忠心。副將一腔赤膽忠心還沒有說完，就發(fā)現(xiàn)謝玄辰站起來，一副要往外走的樣子。

    副將卡住，問：“王爺，您要去哪兒？”

    “我另有要事?！敝x玄辰已經(jīng)大步往外走，說，“沒有要緊事的話，就都散了吧?！?/br>
    副將心想也是，謝玄辰為了嚇退耶律焱，故意做出一副對皇帝性命毫不在乎的樣子。謝玄辰自然問心無愧，可是自古君心難測，三人成虎，謝玄辰總要為自己多考慮些。王爺現(xiàn)在出門，想必便是安排這些事情了吧。

    副將自覺明白了謝玄辰的用心，當(dāng)即又敬又愧，徹底佩服的五體投地。

    而此刻，副將心中憂國憂民、為了家國舍身忘己的謝玄辰徑直回了后院，正房的丫鬟們一見他就低頭。謝玄辰停在門口，問：“王妃在里面？”

    “是。”

    謝玄辰點點頭，本來要進去了，莫名覺得底虛。他停下來定了定神，問：“王妃現(xiàn)在在做什么？心情如何？”

    丫鬟搖頭：“奴婢不知，王妃一醒來就去書房了，還沒有出來過。”

    謝玄辰光聽著就覺得自己一片凄風(fēng)苦雨。他壯著膽子進屋，屋里丫鬟看到他，齊齊行禮：“王爺?！?/br>
    謝玄辰點點頭，端著大將的架子，說：“你們都下去吧?！?/br>
    丫鬟應(yīng)諾，魚貫退下。等人都走后，謝玄辰立刻毫無負擔(dān)地走到東次間，黏黏膩膩地抱住慕明棠：“棠棠，看什么呢？”

    第112章 診脈

    慕明棠聽到是他,冷著臉躲開他的手，起身坐到另一邊。

    謝玄辰一點都不覺得尷尬,他坐到慕明棠原來的位置上,隔著桌子看慕明棠手中的東西：“在看賬冊？一大清早看這些費腦的東西做什么，天氣熱了，該做春衫了。你喜歡什么樣子,我讓人去買?！?/br>
    慕明棠終于施舍了謝玄辰一個冷眼：“不必?！?/br>
    謝玄辰立刻粘上去,他不敢強行去抱慕明棠，只能小心地碰她的手：“我錯了?！?/br>
    慕明棠冷冷瞥了他一眼：“你錯哪兒了？”

    謝玄辰頓了一下，他停頓地太過明顯，慕明棠也看到了。她氣的不輕,立刻就要站起來走，被謝玄辰強行拉?。骸皠e氣別氣，我真的錯了，我不該騙你。”

    慕明棠依然冷著臉，說：“你走了之后我擔(dān)驚受怕,就怕你出什么差錯?？墒悄慊貋砗?，還不告訴我真相?！?/br>
    謝玄辰嘆氣，這次他知道他確實過了。他握著慕明棠的手,誠摯道：“是我錯了，我以后不會再拿這種事情開玩笑。我保證?！?/br>
    慕明棠想走走不了，想抽手也抽不出來，她本著臉不說話，謝玄辰見似乎有回旋的余地,趕緊把她拉到自己腿上，環(huán)著慕明棠的肩膀認錯：“是我不該仗著你擔(dān)心，裝病騙你。你生氣沖著我來，別自己憋著，要打要罵都隨你?！?/br>
    謝玄辰語氣誠懇的出奇，慕明棠漸漸軟化，問：“還有呢？”

    還有？謝玄辰頭疼，怎么還有？

    慕明棠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完全不覺得自己做錯了，慕明棠哼了一聲，說：“少裝不知道，昨天晚上你做了什么？”

    謝玄辰一聽居然是這回事，十分無奈：“寶兒，我真的聽你的話，已經(jīng)放慢了。你不信的話，今天晚上你試試本來速度？”

    簡直不堪入耳，慕明棠惱怒地瞪了他一眼，想要起身離開，被謝玄辰笑著抱?。骸昂昧撕昧耍悸犇愕?，以后我盡量?！?/br>
    謝玄辰抱著人不撒手，又是撒嬌又是發(fā)誓，把慕明棠折騰的沒脾氣了。慕明棠無奈，說：“好了，你這個樣子被別人看到，像什么樣子。松手，我要起來。”

    謝玄辰察言觀色：“你不生氣了？”

    慕明棠立刻沒好氣地睨他一眼：“誰說的？”

    謝玄辰知道了，笑著放她站起來。慕明棠以為謝玄辰耍完賴就該回去了，結(jié)果他還磨磨蹭蹭不肯走：“你在看什么賬冊？”

    “隨便找來的，有知州府的，也有外面商鋪的。”

    謝玄辰“哦”了一聲，不再追問了。慕明棠反倒好奇，斜瞥了他一眼：“你不問我看這些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這有什么可追根究底的。”謝玄辰十分有自知之明，知道這不是他擅長的領(lǐng)域，所以全然交給慕明棠處理，“我如今還得靠你養(yǎng)著呢，哪會和王妃唱反調(diào)?！?/br>
    慕明棠本來想冷著臉，還是沒忍住被他逗笑了：“花言巧語，沒個正形?！?/br>
    “那我的花言巧語，騙住了王妃沒有？”謝玄辰見慕明棠還低頭注意著賬本，不由吃味，故意伸手捂住賬冊，“我好看它好看？”

    又來了。慕明棠撥開謝玄辰的手，頭也不抬說道：“你好看?！?/br>
    敷衍，毫無真心，謝玄辰這回是真的吃味了。身邊那個人明晃晃散發(fā)著我不高興快來哄我的氣息，慕明棠被煩的沒法，只能放下賬冊，說：“你一個大活人，和一件死物計較什么？我看賬本，還不是想著盡快營利生息，我們雖然帶來了許多黃金，可是總不能坐吃山空。”

    說起黃金，慕明棠就想起皇帝來了，她問：“我沒留意，都兩個月過去了。你說皇帝發(fā)現(xiàn)我們的障眼法了嗎？我雖然假借嫁妝名義將東西帶出來，可是假的瞞不了多久，王府里的人遲早會發(fā)現(xiàn)蔣家的嫁妝還好好待在庫房里。到時候皇帝只需一聯(lián)想，就知道我們居心不良，一早就有了離心。他若是借此說你預(yù)謀不軌、意圖造反，可怎么辦？”

    “那就反唄。”謝玄辰說的輕描淡寫，語氣仿佛在說今天天氣真好，“皇帝輪流坐，誰能耐大聽誰的。再說，皇位本來也該是我的。”

    慕明棠沒想到他這么輕易就說出了造反這兩個字，她被嚇了一跳，立刻回頭看窗戶外有沒有人。

    “不用怕。”謝玄辰說，“被人聽到了無妨，反正這已經(jīng)是明擺著的事，他也好，我也好，包括這一路上的文官武將，都對這個結(jié)果心知肚明。只不過，我們都在等一個合適的契機罷了?！?/br>
    謝玄辰說完后，瞧見慕明棠的表情，笑了：“想說什么說吧，和我還顧忌？”

    慕明棠欲言又止，試探地問：“你想當(dāng)皇帝嗎？”

    “這得看你想不想當(dāng)皇后?！敝x玄辰眼睛中都是笑意，表情恍如在開玩笑，可是語氣卻一派當(dāng)真，“你如果愿意，那我就為你搶來帝位，讓天底下再沒有第二個皇后。你如果不愿意，那我就立一個小皇帝，以后臨朝攝政，照樣讓你舒舒坦坦過日子。等我們第一個兒子長大了，就可以扔給他了。”

    慕明棠聽著這一席標(biāo)準(zhǔn)亂臣賊子的發(fā)言，心情復(fù)雜。明明擱以前她能被嚇?biāo)溃乾F(xiàn)在聽到這些話從謝玄辰嘴里說出來，竟然一點也不意外了。

    可能，是見多了就習(xí)慣了吧。她一直都知道謝玄辰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他從不肯屈居人下，凡事要做便要做到領(lǐng)頭。

    慕明棠有點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自然沒有攔著夫婿上進的道理，她也攔不住，可是等謝玄辰成功稱帝，他是不是也會有三宮六院？

    甚至謝玄辰只要正式舉了反旗，就有的是人投奔他，為他進獻美人。

    這種心情微妙而復(fù)雜，謝玄辰是不會理解的。謝玄辰見慕明棠一直垂著眼睛，敏銳地發(fā)現(xiàn)她情緒不對：“你有心事”

    慕明棠搖頭：“沒有。”

    謝玄辰現(xiàn)在確定她真的有心事了。謝玄辰微微正色，他在名利堆中混了多年，察言觀色的本領(lǐng)最為出眾。他當(dāng)然能辨別出來，慕明棠剛才生那么大氣，都不如此刻的沉默致命。

    謝玄辰感覺到威脅，他一邊盯著慕明棠的表情，一邊試探：“你擔(dān)心我造反失敗？放心，我不會讓自己擔(dān)上造反的名，依謝瑞這個失人心的勁兒，我就算造反也是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而且他自己繼位也不正，我手里有的是他的底牌?！?/br>
    慕明棠垂著眼睛不說話，過了一會，抬頭對謝玄辰笑：“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能力，我當(dāng)然相信你，會把一切都做的很好?！?/br>
    謝玄辰實在猜不到慕明棠在想什么，他有點理解為什么別人說女人心海底針了。明明之前還好好的，為什么說了這個話題后

    ，突然就低落了呢？

    隱隱還和他生分了。

    謝玄辰百思不得其解，他心情不好，不幸撞在他手上的人只會更不好。耶律焱不甘心撤軍，試圖離間謝玄辰和皇帝，讓人在東京散布謝玄辰已有反心，故意延誤時機、不想讓皇帝獲救之類的言論。

    謝玄辰聽到，只是立刻拿劍削了耶律機一塊頭發(fā)，連著耶律機身上的信物，一起送給蕭太后當(dāng)禮物。

    頭發(fā)上還沾著血跡，可以想到謝玄辰揮劍時只要再偏一寸，掉的就是耶律機腦袋。

    隔了一段時間，北戎皇宮那邊十分平靜。謝玄辰又給蕭太后送了根小拇指去，并且體貼地附上書信一份，說感念蕭太后思念兒子的心，耶律焱一日不退兵，他就一日斬一根耶律機的手指。想來過不了多久，就能把耶律機的零件湊齊，送來和蕭太后團聚了。

    最后，謝玄辰還十分無意地提了一句，說耶律焱頻頻派人來激怒他，好像還挺想讓謝玄辰殺了耶律機的。

    落款處，赫然是耶律機的血手印。

    玩離間計，誰不會。端看誰的處境更致命了。

    蕭太后再也忍受不了，立刻下令讓耶律焱撤兵。

    鄴朝有謝玄辰在，即便真殺了皇帝，也不過是給謝玄辰做嫁衣裳，反倒讓謝玄辰有了名正言順繼位的機會。眼看這次征討已經(jīng)失敗了，不如撤兵，留謝玄辰和皇帝內(nèi)部撕咬。

    兩虎相斗必有一傷，北戎以逸待勞，到時候自可坐收漁翁之利。反倒是她的小兒子，不容有失。

    耶律焱收到蕭太后的命令后氣得捶胸頓足，然而蕭太后的手令一道接著一道，耶律焱敢不顧叔叔死活，卻不敢違逆蕭太后。

    他含恨退兵，臨走時，看東京的眼神全是嗜血般的不甘。

    謝玄辰不會給耶律焱出爾反爾的機會，他帶著耶律機等在邊境線上。等耶律焱的大軍到后，兩軍對陣，耶律焱放了鄴朝被俘虜?shù)氖勘?，謝玄辰也親手斬斷繩索，放耶律機離開。

    兩方的弓箭手一直蓄勢待發(fā)，陣前靜默無聲，所有人靜靜看著耶律機走向?qū)γ妗?/br>
    耶律機走過中線，北戎許多人都悄悄松了口氣。他們才剛剛要派人去迎接?xùn)|丹王，忽然不知從什么地方飛來一支箭，穿心而過，將耶律機射死當(dāng)場。

    耶律焱立刻大喊：“漢賊使詐，故意射殺東丹王！殺啊，給東丹王報仇！”

    謝玄辰看到耶律機中箭的時候，感慨般嘆了一聲：“真狠，是個做大事的人?！?/br>
    可惜，遇到了他。

    謝玄辰驟然揮手，身后大軍喊殺聲頓起。

    慕明棠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總是乏力嗜睡，一整天都懨懨的，連胃口都不太好。

    丫鬟們憂心不已，王爺去邊境押送東丹王去了，臨走前專門吩咐，好好照顧王妃，王妃掉了一根頭發(fā)，都要她們提頭來見。

    如今眼看著慕明棠不吃飯，丫鬟們愁的和什么似的。她們以為王妃是不習(xí)慣真定府的氣候，變著法給慕明棠做家鄉(xiāng)菜。

    慕明棠也知道自己不能和身體過不去。謝玄辰走前，他們兩人稍微鬧了些別扭。其實說別扭也稱不上，畢竟只是慕明棠單方面心里膈應(yīng)，謝玄辰從頭到尾都不知道怎么了。

    慕明棠也覺得自己的情緒來的毫無道理，謝玄辰如今并無納妾之兆，他在軍營和家里兩頭跑，慕明棠最是知道謝玄辰時間有多么緊張。只是因為她對尚未發(fā)生之事的想象，就遷怒于謝玄辰，實在是太不講道理了。

    但是慕明棠明白歸明白，心里總是沉悶的。東京里有的是妻妾滿堂的人家，哪家沒有妾才要被人說道呢。慕明棠以為自己早就習(xí)慣，可是現(xiàn)在，只要想想這種事情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她就渾身難受。

    北戎那邊對交耶律機催得緊，謝玄辰還得去和徐老將軍等人商議聯(lián)手的事，根本耽誤不得。謝玄辰明明知道慕明棠心里有疙瘩，但他猜不到癥結(jié)是什么，外面的事又實在不容耽誤，他只能暫時放下心結(jié)一事，帶著耶律機和人手出發(fā)。

    謝玄辰臨走時怕出什么意外，把所有人都敲打了一遍，務(wù)必好好照顧王妃?，F(xiàn)在慕明棠不吃飯，可把全府人急了個夠嗆。

    今日小廚房特意做了魚，聽說，還是襄陽那邊的水產(chǎn)。丫鬟們有心讓慕明棠多吃，不斷地逗慕明棠開心。慕明棠知道她們的好心，也著實不好意思讓全府人跟著自己提心吊膽，于是硬逼著自己吃了幾口。

    丫鬟見狀大喜，連忙給慕明棠加了塊魚rou，說道：“王妃您嘗嘗這條魚，聽說是這個廚子有祖?zhèn)髯鲷~秘技，做出來的魚rou又滑又嫩，鮮而不膩。王妃您試試？”

    慕明棠不忍拂丫鬟好意，夾起來嘗試的時候，鼻尖聞到魚rou味，猛的一陣惡心。慕明棠扔下碗筷，俯身到另一邊干嘔。屋里人都被這個變故嚇了一跳，丫鬟反應(yīng)過來，連忙說：“快去請李道長過來。”

    王妃身體不適的消息馬上把全府人都驚動起來，小道士近乎是被架著抬到正房。丫鬟們一看見他，七嘴八舌都圍過來：“道長你可算來了，今天王妃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干嘔，你快去里面看看！”

    小道士正了正自己衣襟，對眾丫鬟比手道：“不急，勿要慌張，我這就去看?！?/br>
    慕明棠也被嚇到了，她仔細回想，覺得自己最近并沒有吃什么來路不明的東西。但是剛才那陣惡心來時又急又快，她幾乎忍都忍不住。

    慕明棠看到小道士進來，立刻免了小道士的禮，說：“道長不必多禮，先診脈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