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姒姜……”陸離一愣，“是她？”

    “既然有張良出現(xiàn)，你就該猜到會有這位越公主。你如果還想殺她泄恨，以后有的是機會。”

    陸離不言語，越姒姜生而倔強不同于尋常人家的女子，她會再現(xiàn)于秦趙之間這一點陸離從不懷疑，但現(xiàn)在的越姒姜在他眼里就像是一個陌生人，沒有仇怨更沒有恩義。自當(dāng)晚這人逃離咸陽宮后三年過去，陸離覺得自己對這個meimei……甚至是對生父越泯的恨都所剩不多了。

    陸離問道：“要不要派人過來圍剿？”

    “不用了，讓人盯著他就好，只要保證他們?nèi)嗽诖罅撼墙季托??！?/br>
    “嗯?！?/br>
    “你這次去黃河之邊一定會見到大王，那我也省得派人去回稟了，小離，你就把你今晚所看到的稟告給大王，這件事大王自有決斷?！?/br>
    “我明白?！?/br>
    軍營之中，夜重璃站在帳外望著滿天的星辰，她已經(jīng)在這里站了很久，卻只注視著嬴政那一顆命星旁邊的輔星。

    “怎么會這樣？”夜重璃看著那顆星辰，奇怪的是那星子片刻之前還晦暗無光，現(xiàn)在卻又生出了一些冥冥之光，“趙衍內(nèi)傷沉重明明沒幾日好活，為什么現(xiàn)在他這命星又變成了如此生機盎然？”

    難道是她的御人丹失效了，是軍營里的醫(yī)官們給趙衍重新診治過？

    “不對，昨日他之脈象沉緩，若不是內(nèi)力深厚之人為他運功渡氣趙衍絕無生機，李西垣不懂醫(yī)理內(nèi)力也沒到如此程度，難道是另外有人相助？”

    夜重璃想著嘆了口氣，她本想借這機會在暗中神鬼不知的除掉趙衍，她在為趙衍診治的醫(yī)官身上動手腳就是為了跟自己撇清關(guān)系。這樣即便趙衍死了嬴政也不會怪到她身上來，至多遷怒于李西垣和軍中大夫，可她沒想到趙衍居然另有生路。

    她略帶惆悵的笑了笑，“當(dāng)年我是有違天命才救了你，如今卻連我也不能奈你何了嗎？想我夜重璃活過百年，何曾做過如此作繭自縛之事?！?/br>
    若不是當(dāng)年嬴政苦苦哀求以命為注，她又怎么會答應(yīng)？可那時夜重璃只以為嬴政對蕭默珩是一時貪戀，過個幾年也就厭了，沒想到這人居然越陷越深，即便是要一改自己的命數(shù)也毫不猶豫。事到如今，竟只能逼著夜重璃自己動手，但嬴政不日就將回來，若失去這個機會恐怕以后就很難找到機會了。

    這個趙衍的確傷得不輕，就是高漸離這樣內(nèi)力醇厚的人也覺得分外吃緊，兩個多時辰過去才總算解了那人的性命之危。高漸離出來之際，額上已經(jīng)蒙了好幾層細汗，連里衣都濕了一片。張良迎上去，關(guān)切的問說：“你怎么樣？”

    “沒事，休息幾晚就好了。但是這個人……”高漸離眼中露出一絲迷惑，“他與常人的體質(zhì)似乎有所不同。”

    “哦？哪里不同？”

    “我自詡內(nèi)力醇厚，之前也幫幾位江湖上的好友療養(yǎng)運氣，這失魂散所留的內(nèi)傷雖然致命但以我的功力要想治好并不是難事。只是這個趙衍，初時我的真氣輸送進去他非但不能接受還很是排斥，之后要想引氣在他體內(nèi)流轉(zhuǎn)更是困難無比?！?/br>
    “所以，你才用了這么久時間？”

    “嗯。”高漸離點點頭，“我雖懂一些醫(yī)理但還是看不出端倪，這樣看來越姑娘的擔(dān)心不無道，這個趙衍確實有些古怪，子房，你還是小心的好?！?/br>
    “先生所言我自當(dāng)銘記，只是他什么時候才會醒？”

    高漸離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現(xiàn)在已經(jīng)天亮，估計傍晚時分就能醒轉(zhuǎn)了。”

    “那不知……”張良有些為難的皺起了眉。

    “何事？”

    “不知先生能不能跟姒姜一起暫時避讓？”

    “為何？”

    “子房當(dāng)下所行之事本就艱難，若還有先生和姒姜在此，恐怕是添了子房的顧慮也平增了你們的危險?！?/br>
    聽他說得委婉，高漸離才一語戳破：“你是說，我們會妨礙到你?！?/br>
    “這……先生果然如明鏡，只是子房對先生心中有愧?！?/br>
    “只要你不行愧悔之事，就不必有愧悔之心，越姑娘那邊我會代你來說明。”

    “我真是羨慕荊軻前輩。”張良突然嘆道：“他能得先生您這樣的一位知己好友，可真謂是此生無憾了吧。”

    高漸離難得笑了笑，但那笑意不知是苦澀還是自嘲。

    不知高漸離同越姒姜說了些什么，那個倔強純烈的人竟然真跟他乖乖的走了，離開前只說了句他們就在不遠處，讓張良一有變故就吹響那鳴笛。這下放了心，張良才走到內(nèi)室在床榻邊跪坐下來。在谷底時明明有機會，可張良直到現(xiàn)在才細看起這人的眉眼來。

    以前他見到蕭默珩的時候覺得那人是個文弱書生的性子，雖然眉目清俊又靈秀非常，初看上去就像是是秋華霜月般讓人心神舒暢，但相處久了才覺得那人之美已如煙似蠱般滲入了骨髓中，讓他再難忘記分毫。再看趙衍這人呢，握著他的手時張良就知道他是久經(jīng)沙場之人，蕭默珩長年彈琴弄蕭的故而指腹生了繭，而趙衍的繭是結(jié)于掌中的，握起這人的手張良就知趙衍是個擅于用劍的好手。而他的相貌嘛……張良看著這正在昏睡中的人，他明明年紀(jì)輕輕的卻非要穿著得這么老成，若說蕭默珩的眸子像極了十月的秋火，那這人的雙眼便是冬日的烈陽，雖然表面是看起來苦寒凜冽但實則熾熱洶涌。越姒姜說得對，他跟蕭默珩還真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若要說相貌上的一點相似，那就是這人的嘴唇也跟蕭默珩一樣唇色柔和的泛著點點紅櫻，那雙唇光澤盈潤就好像出水的暖玉一般讓人忍不住要多瞄上幾眼。

    “這到底是為什么呢？”張良勾勒著這人臉際的線條，迷惑的言道：“為什么當(dāng)晚你會說，嬴政當(dāng)你當(dāng)作蕭默珩？你跟我?guī)熜郑銈兠髅魇侨绱说牟煌?，嬴政……他看著你的時候到底在想什么呢？趙衍，我一定要找到這答案。”說完張良便將手伸到被子里去握住了這人的右手再與其十指相合，“既然嬴政可以把你當(dāng)作另一個人，我又為什么不可以？”

    張良低頭伏在了床邊，他就這樣看著沉睡中的趙衍，就像在看著一個幻夢。

    等再醒來已經(jīng)是深夜了，趙衍尚且昏昏沉沉的，他下意識的動了動手指可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右手被人緊緊握在掌中，等睜開眼睛他才看見了已在旁邊睡去的張良。又是他？趙衍搖了搖頭只愿這只是一個夢境，但張良就是活生生在那里。趙衍似乎受到了不小振動，他輕輕掀開被子想要就此作別，但張良的手實在握得太緊他剛一用力就驚醒了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