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澤心中驚疑不定，但是，當他看清來人的時候，葉澤心中的驚疑便頓時消散了，他就說嘛，能夠做到這點的絕對不是無名之輩——只見差點與他撞作一團的青年穿著一身與普通弟子不同的暗青色服飾，鬢邊的長發(fā)散落在臉旁，面帶微笑，眼中卻似乎神志混沌一片空洞。

    如此明顯的特點，根本不用問葉澤也一眼便認出了來人的身份——瘋子大爺楊青月！

    “抱歉?！比~澤心中一驚，連忙道歉便想離開。

    卻不曾想，他還沒走兩步，便聽到身后一道沙啞艱澀的聲音突兀地傳來：“站住。”

    葉澤的腳步頓時頓止，這個聲音是……楊青月在喊他？！

    第110章

    “您在叫我？”葉澤不由驚訝地再次向楊青月確認道。

    “嗯?！币暰€不知道聚焦在何處的青年微不可聞地輕應了一聲，如果不是他點了頭的話葉澤甚至會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可是就算是看清了楊青月點頭的動作,葉澤依舊感到有些不敢置信。

    因為,那可是楊青月??！在劍三的門派中總有些特別事項需要你們自己去發(fā)現(xiàn),比如說，少林弟子如果入了惡人谷回門派是要被罵的,其實萬花仙跡巖真的可以下棋，在七秀飛行的時候一定要繞開高絳婷的亭子否則一定會被暈掉拽下來扔出去……而在長歌，楊青月雖然不至于和高絳婷一樣連天上飛過去的人都要管,但是,道子的小亭子就算是道子門下也是進不去的。

    嗯,想想那些站在亭子外面隔老遠給自家?guī)煾缸饕镜拈L歌弟子，怎么想都是一個慘字。不管怎么說,道子楊青月是一個相當高冷的存在,這一點是絕對沒有錯的。

    而且,雖然對于劇情已經記不太清了,但是一些主要人物的人設，葉澤還是記得的。楊青月其人自幼時中了陰雨針后整日渾渾噩噩,深陷噩夢之中,平生唯一的好友也不過是霸刀柳驚濤一人而已,雖然如今的他應當已經武道大成擺脫了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但是這也不是楊青月會主動和人說話的理由啊！

    葉澤不敢怠慢,當即拱手道：“不知大爺喚在下所謂何事？”

    “……你方才打的拍子?！睏钋嘣麓蟾攀蔷貌婚_言的緣故，聲音之中猶帶著一絲喑啞，不過此時卻是已經褪去了最初的艱澀。

    “拍子？”葉澤一臉懵逼地望向自己手,他剛剛有打拍子嗎？

    楊青月微微蹙眉，卻是徑直取下背后的琴席地而坐，指尖輕動便是一段琴音傳來。不過琴聲響了不過十息，楊青月便已經自己按住了琴弦：“音不對?！?/br>
    楊青月雖然言語簡潔，但是葉澤本身就是閱讀理解滿分的存在，當即明白了楊青月的意思，他是說他指他彈得是他方才所打的拍子，只是音調應是不對的。

    只有節(jié)奏啊……葉澤不由為難的撓了撓頭，這就像是聽歌識曲一樣，可是他也不是音樂軟件啊！而且，只有節(jié)奏沒有調子……這種高難度的cao作他真的有點做不來，不過，葉澤想了想他方才所想的東西，便思索了起來，雖然他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打了拍子，但是，這種時候所想的左不過就是學校、離別之類的東西，他所打出來的歌應該也不會超過這個范圍。

    葉澤想了許久，還真讓他想出了楊青月方才彈的是哪一首歌：“送別！”葉澤眼前一亮，隨即笑了起來：“不如我唱一唱，大爺您聽聽是不是這首歌？”

    對于葉澤對他的稱呼，楊青月不置可否，卻是爽快地點了頭。

    葉澤清了清嗓子，也盤膝與楊青月相對而坐，張口唱道：“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葉澤唱著，手上也不由指尖輕點在膝上打著拍子，到了中間沒有歌詞的地方，也同樣低聲哼唱著旋律。

    楊青月垂眸靜聽著，葉澤望著他如玉的側臉也不得不承認，怪不得楊青月又被稱為道子啊，單單這張臉，他這個稱號就絕對沒有叫錯，倒是那瘋子大爺?shù)恼熖枺舨皇撬腔煦绲难凵?，葉澤還真是看不出他哪里和那個名號沾邊。

    一遍唱罷，葉澤還未收聲，便看到剛剛仿佛一尊玉雕一樣靜坐不動，讓他懷疑他到底有沒有聽進去的楊青月突然動了，指尖輕拂，悅耳的琴音隨之傳來，葉澤不由微微一笑，便已順著楊青月的琴聲唱了下去，一曲終，楊青月方才按下琴弦，葉澤也隨之收聲。

    “很好?！睏钋嘣履樕暇故锹冻鲆荒ㄈ岷偷纳裆?/br>
    二人合作了一曲之后，葉澤與楊青月之間的疏離感也迅速消散，尤其是當聽到楊青月的很好二字時，葉澤頓時便忍不住笑出了聲：“多謝大爺夸獎，不過，這夸獎我受之有愧。此曲出自一位名叫李叔同的大師之手。”

    楊青月微微頷首，隨即微微一頓，卻仍是道：“你也不錯?！?/br>
    葉澤不由笑瞇了眼睛，真沒想到瘋子大爺還會有這么友善的一面啊。不過想想也算合情合理，楊青月自幼時起便渾渾噩噩，他習武之時取琴棄劍便是因為琴音能夠堅定他的信念，安撫他的精神，這送別本就是經得起考驗的經典，又哀而不傷，能得楊青月喜愛也不算奇怪。

    至于他……葉澤覺得他大概是沾了曲子的光，不過，沾光歸沾光，他憑本事穿的越，有好處為什么不沾？葉澤看著神色略微柔和的楊青月不由感慨不已，如此人物竟然瘋癲了那么多年，他若是性子柔和些，還不知道這江湖上要有多少小姑娘要被勾去魂了呢。

    葉澤不答言，楊青月也未想過一定要他的回答，當即便欲收琴起身，葉澤卻是手快過腦子地一把把他按了回去：“等一下！”

    葉澤并未用力，楊青月若是想起自是起得來的，但是他卻并未如此做，反是順勢坐回了原地，同時微微側頭望向葉澤，似乎是在詢問他還有什么事情。葉澤微微一窘，他也是花下看美人看魔怔了，不過……說到花……葉澤忽而有了主意，他竟是萬分自然地拍了拍楊青月的肩膀，對他眨眼笑道：“在這兒等我?！?/br>
    說著葉澤便已經轉頭一溜煙兒地跑了，縱是楊青月眼中也不由多了一抹錯愕之色，他摸了摸自己被拍的肩膀，一時也不知該說什么是好，他該說他是大膽，還是該說他是無知呢？竟然敢這么對待他？便是他的親弟弟都不敢這么親昵地拍他的肩膀，這哥倆好的態(tài)度……恐怕也就幼時的柳驚濤干得出來。

    不過就算是柳驚濤長大后也已與他漸漸疏離了，少時上不覺得，只覺得是柳驚濤回了霸刀山莊，雙方離得太遠聯(lián)系自然也就少了，但是，這幾年神志完全清醒過來之后他才認識到，那是疏離了。不過，無論怎樣柳驚濤總是他心中的特殊的存在就是了，不過，如今他眼中光怪陸離的世界中又多了一道清晰的人像。

    “藏劍？”楊青月亦是認出了葉澤的武功出處，再加上近日長歌門中的弟子們討論的最多的話題，楊青月立刻便猜出了葉澤的身份：“葉澤嗎？”楊青月指尖劃過琴弦，帶起一陣悅耳的琴聲，霸刀、藏劍，他們打鐵的人都是那么有趣嗎？就不怕他這個瘋子突然發(fā)瘋？

    不過，楊青月又覺得葉澤大概不是不怕，畢竟葉澤剛剛認出他的緊張他還是看得出來的，但是，僅僅一曲便已經放下了戒心，就算是江湖經驗極度匱乏的楊青月也不由覺得他是不是太沒有戒心了？

    雖然心里對于某人表現(xiàn)出來的蠢萌有些嫌棄，但是楊大爺坐在原地一動沒動的動作還是相當誠實的。畢竟，以琴會友，即使他生在長歌，這個體驗也是第一次呢，雖然長歌之中絕對不乏以琴會友的雅事，但是，誰讓他是楊青月呢，認識他的人有幾個敢與他以琴會友的？便是有，那也必然是不知道他的身份的，而知道之后，顯然這個友也就不存在了。

    但，總之楊青月也不在乎就是了。他雖然不復早年的渾渾噩噩，但是這么多年被人當成瘋子看待，他看到太多，聽到太多，他雖神志不清，卻也并非人事不知。只是恐怖的夢境一直禁錮著他，讓他那么多年才艱難脫身罷了。他所經歷的一切，他都明明白白的記得，或許正因為角度不同，他才看的更加清楚、更加透徹吧。

    如果說在他二十二歲前他是醒不過來，那么，二十二歲后他是懶得醒來。所有人都覺得他被噩夢嚇得神志不清，他的夢中必然一片混亂。但是，他們又怎知，便是這真實的世界，也不見得比那光怪陸離的夢境更好。噩夢可怕，可比噩夢更可怕的是人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