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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無相風云錄在線閱讀 - 二十一、夜探孫府

二十一、夜探孫府

    楊青峰一路身回,見房主大娘正在涮洗碗筷,大娘也是剛剛吃過晚飯。楊青峰向大娘借問去孫承宗大人府上行經(jīng)之路,大娘用手指著說道“從這巷子出去,順街向西而走,再向北,有一戶大戶人家便是?!焙鋈痪X起來,雙眼看了楊青峰,道“你問這個做啥?孫大人可是個大大的好人,你可不要心生歹意,若是如此,高陽城中每個人都和你沒完?!睏钋喾暹B忙說道“大娘不要多心,我于路聽得人人都說孫大人是個清官,是個大大的好人,心里好生相敬,是以借問?!蹦谴竽锓绞挤判摹?/br>
    楊青峰進屋將拉面給孱弱少年放在床前一張凳上,見天色黑透,也不將孱弱少年叫醒,掩好房門,只身一人悄悄出了巷子,去到街上向西走了一時,如那大娘所說,果見有一條街橫在盡頭,便將身一拐,踏上那街向北直去,又行了一程,只見黑暗里火把齊舉,人影憧憧。近前一看,正是一座大宅,闊門高院,門前一張石桌之上放一口大大的瓦盆,盆內(nèi)盛滿菜油,五根粗如手指的捻芯一頭浸入其中,露出的一端向上突突突地躥著火苗,將四圍照的猶如白晝一般明亮。大門兩邊分站八個壯漢,打扮卻是各不相同,形態(tài)甚是奇特,有的包著頭巾,有的扎著坎肩,有的手拿糞叉,有的肩扛鋤頭,卻是個個精氣神足,斗志昂揚。高院周圍也有人逡巡,或是三個一組,或為五個一隊,手執(zhí)火把,來回游走,打扮也是各不一樣。

    楊青峰在心內(nèi)暗暗稱奇,心想難怪我那師父對這孫大人一味稱好,卻原來是個財大氣粗的老財主,一般人家那有這等陣勢,當官之時一定沒有少貪,那孱弱少年看形樣出身富豪之家,跟他也自是一道,我那師父也一定是喝了他的酒了,回去見著師父他老家,我一定要問他清楚。心內(nèi)想時,見兩隊巡視之人對面交叉而去,中間露了一個空檔,忙將身一晃,掩身墻角,眼見另一隊逡巡之人就要近來,自將腳一頓,飛身上了房頂,弓腰匍身,將胸幾乎貼了瓦面行走,尋到正房之上,伸手揭了幾片房瓦,向下一看,不覺啞然失笑,只見屋內(nèi)卻是燃著一盞清油小燈,捻芯極細,上飄一點火苗如豆,忽閃不定,朦朧光影之中,一人端坐椅上,面容清瘦,神情矍鑠,頷下一縷銀須直垂至胸。楊青峰認得此人正是先前自己暗中隨護的孫大人,心中不由又生它想,心思這人卻原來是個極好面子的人,多半是個守財奴,屋外燃的燈火輝煌,屋內(nèi)卻是燈影婆娑。卻見孫大人邊上又坐了一人,頭戴烏紗,身穿官服。此人楊青峰卻不認得,二人正在說話。只聽那身穿官服之人說道“下官也沒出去征召,前來相守之人都是自發(fā)而至的街鄰民眾,如今大人要下官將他們遣散,卻叫下官如何給他們言說?”眼見那孫大人捻須沉思,過了一時,只聽他說道“雖是民眾自發(fā)前來相護,卻也讓老夫心下不安,想老夫一個遭擺辭有罪之身,何德敢勞街鄰大眾如此關(guān)愛?老夫心想就那幾只東廠閹狗,也不敢把老夫怎樣,眼下有一事倒著實讓人擔憂,想我大明幾百年基業(yè),如今內(nèi)憂外患,朝廷早已疲憊不堪,遼東北地滿人氣候漸成,窺我江山日久,依我之見,將來必有大戰(zhàn),而我高陽城小地偏,朝廷早已顧及不及,若是滿人來犯,無疑于拱手相讓;我等炎黃之孫生得鐵骨脊梁之族,如戰(zhàn)玉碎猶為不恥,不抗瓦全也是汗顏無地,依我之見,大人為本地父母官,難得本地民眾如此民心之盛,不若由大人將他們編配而起,由老夫協(xié)助,日日cao練,如有匪盜也可抵擋,即便那滿人來犯也可一搏,如此方不失我炎黃子孫之魂,不知大人心意為何?”楊青峰聽至此處,總算聽出了一些眉目,心想原來這孫大人屋外相守之人,都是自發(fā)前來相護的街坊民眾,怪不得穿著打扮都不一樣,這人如此得民之心受民之護,倒是自己所料不及,他是要這身穿官服之人將民眾組織起來cao練,以抗匪盜或是滿人,聽他所說這身穿官服之人為本地父母官,自是這高陽縣的縣令了。也不知這滿人是什么來頭?聽孫大人之言,他們在遼東北地,正是自己此次要去尋參之處,到時便可見得。

    楊青峰見那縣令不住點頭,說道“大人所言甚是,下官也正在為此擔憂,如今滿人侵擾我漢人邊疆田地,愈來愈是張狂無忌,今經(jīng)大人指點,著實讓下官茅塞頓開,倒不如就將cao練之場定在此地大人府院,一是可經(jīng)由大人指點,再者也可防范那幫東廠閹狗窺伺,只是如此會對大人府上多有侵擾,下官心下又覺不安。”孫大人哈哈一笑,口中說道“大人怎可如此而言?大人一心系顧老夫安危,反倒說心內(nèi)不安,如此讓老夫情何以堪?大人如此安排甚好,尚請大人cao勞費心。”二人計議已定,那身穿官服之人起身告辭,孫大人送到廳堂門口,又對他說道“此事迫在眉睫,宜當速速而行,用度所需老夫自當全力支持,就請大人明日就作安排?!鄙泶┕俜诉B聲答應,自將身去了。

    楊青峰見孫大人重回椅上坐定,眉頭緊鎖滿面憂色,心想這滿人要來攻打大明,自是朝廷之事,他要自己出錢讓那些自發(fā)前來保護他的民眾cao練,以便將來與那來犯的滿人交戰(zhàn),也不知是為了那般?正在如此心想,卻見孫大人身從椅上立起,眼望廳外夜黑,竟自出神,過了一時,雙手交于背后,昂首挺胸,口內(nèi)輕誦,朗朗有聲,漸至聲大。只聽他誦道

    怒發(fā)沖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rou,笑談闊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初時聲音語調(diào)輕緩,似內(nèi)隱哀傷,慢慢聲音漸起,到了后來誦至‘壯志饑餐胡虜rou,笑談闊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畷r,語音高亢,直入心遂,既便楊青峰不解詞中之意,入于耳中聽來,也自心神震撼。

    楊青峰自在心中暗想,先前聽師父所說,這個老頭兒在京師朝廷是一個大大的官,如今罷辭回鄉(xiāng),可是輕閑,每日如此誦誦詩歌,卻也無聊,不過眼看他那臉上之色,倒不像是輕閑無聊之象,這一首詞在他誦來頗有氣吞山河之勢,也不知是何之意?忽地想到,那孱弱少年一身富家公子之氣,應是讀過書,正可尋了時機問他一問。

    正在心想,忽聽房下一人驚呼“快快快,房上伏的有人!”便聽鑼聲當當當大響,院內(nèi)逡巡之人紛紛攘攘,手舉火把涌向楊青峰附身的房墻之下,有人攀墻附壁便向屋頂爬來。楊青峰不想向人xiele行蹤,直立身起,雙腳一跌,身下房椽折斷,身隨勢落直向屋內(nèi)而跌,耳聽四圍驚呼之聲更甚,只聽人聲大喊“賊人進屋了,快去保護孫大人!”楊青峰心內(nèi)早已算定,下落之時眼中看的分明,眼見一根橫梁置在身下,雙腳在那橫梁之上一點,定身穩(wěn)形,旋即屏息提氣,就了那剛剛下跌房頂之窟沖天而起,早將身重至屋頂,眼見屋下之人紛紛涌進屋內(nèi),忙自腳下幾個起縱,身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楊青峰回至歇宿屋內(nèi),孱弱少年已自起床吃了面,卻未睡著,似正在等楊青峰身回,口中問道“去偷偷見過孫大人了?孫大人可好?”楊青峰不答,心中卻自暗想這小子怎地如此精明,竟然猜著我去了孫大人的府上?卻聽孱弱少年自言自語說道“也該去看一看人家的行事風范,年紀輕輕不學好,將來一無所成倒無所謂,就怕變成一個大大的壞人?!睏钋喾逯窃谘哉f自己,心中恨他當初眼睜睜看了無雙身去不加挽留,口中說道“做個壞人也好,倒不似有些人狼心狗肺,一點情意都沒有?!蹦清钊跎倌暧謵懒似饋恚f道“你倒好,一個大男人,整天為一個姑娘哼哼唧唧,好沒出息?!彼绱嗣餮允稣f楊青峰,自是指楊青峰每日為憫無雙牽腸掛肚憂愁難已。楊青峰自在心中暗說你這個男人倒好,紈绔公子哥,只知吃喝玩樂毫無人情之味,有什么了不起?那話卻終是未能出口,心知若是說出,又定是要和他爭吵。當下收拾了行李,孱弱少年知他又要趕行夜路,依舊自行攀爬著上馬,不讓楊青峰攙扶。楊青峰謝過房主人大娘,二人又乘黑向前趕路。

    楊青峰攜了孱弱少年曉宿夜行,一路磕絆斗嘴,每至將到?jīng)Q裂之時,楊青峰心內(nèi)總是暗想自己誤傷孱弱少年,理虧在先,便自強壓心頭怒火。這一日天亮時分,去到一座大城,眼見那城垛高墻厚,吊橋高懸,等到城門開啟之時,出城入城人流熙熙攘攘,守門軍士攜刀執(zhí)槍兩邊相守,氣勢自是非同那高陽小縣可比。楊青峰向路人打聽,得知此城名叫保定。當下楊青峰下馬,手牽馬韁載了孱弱少年入城,守門軍士前來盤查,見孱弱少年一身錦衣華服,卻又神情不展,知是有錢之主,此時有利可圖,便即刁難百般,不讓二人入去城中,楊青峰心中火起,便要強行,卻見孱弱少年怒目橫眉,口中一聲大喝,說道“都給我滾開,一群貪婪無恥之物,想要過路錢是也不是?去叫你們主子吳大安前來見我!”言語所出,只見一眾軍兵俱是嚇得瞠目吐舌,向后將身連退,一個軍頭模樣之人畏縮著上前沖了二人施禮作揖,口中連連陪著不是。孱弱少年也不理他,雙腿將馬身一夾,催馬緩緩向城中走去,將那一眾軍兵棄在城門之邊,楊青峰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心想這公子哥看似紈绔,倒也身上有些魄力,忽然心中想起那日晚間在那河南邊界小鎮(zhèn)所聽闖王之下三人之言,說道孱弱少年身份大不一般,卻不曾聽得他三人所說孱弱少年到底是何許之人,其時心中便存了心結(jié),此時此念又起,卻也不便相問,也未及去想這吳道安是誰,當下將身隨在孱弱少年馬后一起入去城中。

    楊青峰依舊在城內(nèi)一個偏僻的小巷尋了一家住戶人家借宿。吃過晚飯,二人照舊各自休息。這一日睡到天晚將黑,楊青峰身醒,卻不見了孱弱少年。楊青峰這一驚非同小可,忙去向房主人打聽,卻聽房主人說孱弱少年一下午就出去了。楊青峰心中大急,只怕孱弱少年一個人身出,為那李闖王手下之人發(fā)現(xiàn)追殺,顧不上其它,慌慌將身去到街上去尋,卻又不識得路,像一只無頭蒼蠅一般,東奔西走。這保定城是大城,雖到天黑,街上各戶門前燈籠懸掛亮燃,光影朦朧,行人也自不少,楊青峰卻那里尋得見孱弱少年?將身尋了一個多時辰,忽然啊喲一聲,心想我自顧急著尋他,也不知此時到了何處,未記來時之路,卻如何回去宿身之處?正在焦急萬分,卻有人過來將他衣角一扯,楊青峰看時,卻不正是那孱弱少年是誰?楊青峰心內(nèi)又喜又氣,直欲將孱弱少年大罵一頓,方能平了心中之氣,卻已深知孱弱少年脾性,也不言語。孱弱少年見楊青峰為自己如此心急,心內(nèi)卻也禁不住暗暗心喜。

    孱弱少年在前,楊青峰于后,二人回到住處,只見屋內(nèi)桌上擺了滿滿一桌酒菜,卻已冰涼已久。原來楊青峰出去尋找孱弱少年,卻時過不久,孱弱少年買了東西置了酒菜已將身回,二人于路不曾相遇,孱弱少年在屋內(nèi)候了許久,不見楊青峰身回,卻又將身出去尋找楊青峰。一時二人心內(nèi)各有怨言,卻又欣喜對方心內(nèi)記掛自己不失情意。

    孱弱少年自得神醫(yī)憫三秋以他身中內(nèi)力相注,又服食了神醫(yī)的三百年人參,這些日與楊青峰身處一起,先前孱弱之身竟是大見好轉(zhuǎn),此時見那酒菜已涼,將聲一起,將那房主人叫了進來,吩咐他將桌上之菜都收了去,給了他幾十兩銀子,叫他去街上找家上好的菜館,再叫一桌上好的酒菜送了來。房主人家中也不富裕,無端得了吃食,又見那銀錢之內(nèi)除去置辦菜食尚余許多,心內(nèi)高興,自是高高興興而去,孱弱少年卻打開所購之物,拿出一套新買的衣服讓楊青峰身換。楊青峰心內(nèi)暗暗責怪孱弱少年用錢無度,卻經(jīng)不住孱弱少年形似姑娘一般連嬌帶嗔,只好將那衣服穿了,只覺長短肥瘦剛剛合適,不由心內(nèi)暗想,經(jīng)過這些時日相處,這孱弱少年卻也并不全然是那無情無義之人。孱弱少年卻不知何時已叫房主人在屋中置了一面鏡子,將楊青峰拉到鏡前讓他自行梳頭洗面。楊青峰性格粗狂,對此并不在意,卻也不想拂了孱弱少年好意,接過木梳扒拉了幾下,孱弱少年看不過眼,過來接過木梳,便要如下人一般給他細細梳理。楊青峰過意不去,連忙便要將身而起,卻為孱弱少年死死按住,口中說道“本……公子,今日可是第一次服侍別人,你可不要不始抬舉,如是換了別人,想求本公子,本公子也不會如此?!睏钋喾遄栽谛闹邪嫡f誰要你這樣!卻是話語說不出口,如是將話語說了出,定是又要和孱弱少年拌嘴,便任由了孱弱少年給自己一梳一梳的梳起頭來。孱弱少年果真是用心用意,時過許久,尚未收手,楊青峰對鏡端詳,方始發(fā)現(xiàn)孱弱少年不知何時已自換了一件天藍色外衣,身形纖長略瘦,頭發(fā)早已梳理齊整,自在頭頂結(jié)一個髻,外罩絲巾,雖是身有重疾連日奔疲,卻也掩不住一臉的俊朗清秀。

    孱弱少年見楊青峰在鏡中看他,也不知為何,臉上禁不住又是一紅。楊青峰頑性忽起,口中調(diào)侃著說道“小哥長的這樣好看,待本少俠治好了你的傷,便給你找上一個漂亮姑娘做媳婦,你看如何?”孱弱少年卻不見羞怯,嘴里卻奚笑楊青峰道“楊大少俠什么時候變得如此樂善好施?只怕有了漂亮姑娘自己早已笑納,還會顧及別人?那憫姑娘……。”楊青峰臉上一黑,孱弱少年自覺話語說錯,忙收了口,默默給楊青峰梳頭,也在他頭上挽一個髻,拿出早已備好的絲巾要給他戴上,楊青峰卻是不戴。起身就了銅鏡一照,只覺白衣著體,發(fā)髻輕挽,顯得神清氣淡,英氣之中多了俊朗,豪放之中去了粗狂,一時之間,自己也是不敢確定那鏡中的人像便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