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小灰狼要成親
風中帶著石榴花的香氣,而春雪,正嬌艷得像一朵石榴花。 今天正是那個傳說中的大喜日子,春雪本也是大方爽朗的性子,但知道自己要做新娘子后,馬上就變得有些忸怩起來,七天中都盡可能躲在房中,直到大婚前夜,才在慕容音的陪同下走出小院看了一眼,被厲鷂大喊了聲嫂子后,又捂著臉逃回了院中。 春雪身世凄苦,和小灰狼一樣都沒爹沒娘,所以看似隆重的婚禮,倒也變得格外簡單。 先是小灰狼一身大紅喜袍,騎在一匹雪白的高頭大馬上,當先駛出薛府! 厲鷂屁顛屁顛地騎馬跟在小灰狼身后,不住朝道喜的路人拱手回禮,仿佛成親的是他一樣,看起來倒比小灰狼還激動。 迎親隊伍在封州城繞了一圈,最后又繞回了薛府…… 門前吹笙鼓簧一片,春雪鳳冠霞帔,被喜娘扶著出來,上了花轎。小灰狼又領著隊伍繞了一圈,最終……又回到了薛府…… 暮色已深,夜已將臨。 薛府最大的一個院落中,紅幔高懸,喜燈搖曳。 小灰狼一身紅袍,面上難得露出如此清淺卻寧和的笑意,他身側(cè)是春雪,大紅蓋頭下,春雪滿臉的幸福,夾雜著一絲羞澀。 老頭子理所當然地坐在上首,含著滿意的笑容,二十多年……此時真的是他最欣慰的時刻,甚至比夏其章一家被處斬時還要快活。 廳中大多是從前鐵手幫的舊部,聽聞小灰狼要與春雪成親,大家紛紛從會安城趕來,只有薛簡和慕容音,算是兩個外人。封州長史當然不可能來參加婚宴,但礙于薛府的情面,還是不失禮數(shù)地送了份不大不小的賀禮來…… 這樣一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顧家與封州刺史府乃是有交情的,用各種眼光打量顧家叔侄的人,也可以歇一歇了。 每個人都在笑,慕容音也在笑……但笑著笑著,她眸中便開始氤氳起來……支支紅燭閃爍著迷離的光華,身側(cè)薛簡的身影,也漸漸迷離起來。 重活一世后,她這是第二次坐在喜堂里了,第一次是懷王和朱惜華,他們因權而結(jié)緣,那一場婚宴上,賓客如云,卻沒有幾分真心的祝福, 這一次,顧暉和春雪青梅竹馬,賓客雖少,卻是真的每人都是發(fā)自真心,希望兩人能白頭偕老。 慕容音艷羨地凝視著一步步走近的新人,瞬間又像是回到前世墜亡之前,薛簡握著她的手,一步步登上玉熙臺的時候。 此刻明明薛簡也就在身邊,可慕容音卻覺得,自己一輩子也抓不住他,明明與他相隔不過半尺距離,可兩人之間,卻像是有萬千重隔閡…… ………… “一拜天地——” 慕容音的思緒被一聲高喊拉回,剎那間,滿屋的喧囂又充斥她的頭腦。 “二拜高堂——” 老頭子紅光滿面,原本虛弱的人看起來精神許多。 “夫妻對拜——” 小灰狼的神情從未如此認真,還隔著厚厚的蓋頭,他眼中卻滿含深情。 春雪被喜娘送進洞房,小灰狼一桌桌敬酒,人生春風得意,不過如此。 …… 像是不受自己控制般,慕容音情不自禁地緩緩伸手,眼簾一垂,薛簡的黑色袍袖中,露出白皙而骨節(jié)分明的手,慕容音輕輕咬住嘴唇,眸光閃爍,本想去牽他的手,可真真靠近他時,卻只敢握住他的衣袖。 這般小心翼翼…… “郡主?”薛簡回過頭,她纖弱柔和的指尖緊緊攥在自己衣袖上,頭卻深深低下去,看起來愁緒萬疊。 “薛哥哥……”慕容音低低喚了一聲,卻不知道要如何說下去。 這段時間以來,她對薛簡,難道表示得還不夠么? 慕容音將手松開,又無力垂下,薛簡原本平整的袍袖上,頓時多了幾道折痕。 薛簡無奈一嘆,認真道“還是作罷吧……郡主……” “……作罷……?”慕容音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容,淚水已在眼眶中打轉(zhuǎn),“薛哥哥,我……我先回去了,你看著阿灰些,莫讓他喝醉入不了洞房……” 慕容音用袖子擦了把淚眼,像是逃也似的離開了喜堂,薛簡思慮再三,終是沒有追隨她去。 他不是沒有看見慕容音濕紅的眼眶,只是若是自己現(xiàn)在去給她安慰,只怕更斷不了她的綺念…… 這個女子,太執(zhí)迷! 薛簡自認負擔不起。 ………… 慕容音茫然無措地走在回屋的路上,風過,冷雨橫吹,方才那些繁絢的場景還在眼前回放……或許前世最后時刻,薛簡輕執(zhí)她的手,挽她登上高臺的場景再不會出現(xiàn)了。 天上忽而傳來飛鳥撲騰的聲音,暗夜中,獨自行在路上,多少有些可怖。 慕容音緊了緊衣衫,加快步伐,鳥扇動翅膀的聲音卻離她越來越近。 猛然抬頭,天上盤旋的并非夜梟,竟是十余只白鴿! 慕容音聳然失色,提起裙擺便奔回院中,兩只肥拙的鴿子一見她,似是見到了久違的伺主,慕容音一見兩只信鴿,也是又驚又喜,再看隨著它們而來的剩余鴿子,竟無一例外地落到院中,倉皇尋找著避雨之處。 這不是杜羨魚的鴿子么?它們怎么會回來? 慕容音抱住她喂肥的兩只鴿子,仔細檢查了一番,鴿腿上都沒有綁著回信,再看其余鴿子,腿上同樣是空空落落…… “怎么回事?”慕容音一片茫然,小心地將所有鴿子送回籠中,又添了清水食物,正怔怔的不知該做什么時,薛簡已推開院門進來了。 “郡主?”她走之后,薛簡終是有些放心不下,一散席便過來看看,見院門虛掩著,院中還有窸窸窣窣的動靜,終于還是進來了。 慕容音悄然抬頭“薛哥哥……我想走了……” “走?”薛簡眉心緊蹙,“你要到哪去?是要回雍京?還是想去更遠的地方去?” “我不知道……”慕容音搖了搖頭,被冷雨浸濕的發(fā)絲散亂地粘在頸上,就像被摧折過的細柳,零落飄搖。 “不知道?”薛簡眉目一凝,以為自己在宴上的那句話觸痛了她,她鬧別扭,這才說要走。可薛簡聽她要走,心中竟莫名輕松了些。 “若是你要回雍京,我明日讓人送你……” “不必?!蹦饺菀舻鼐芙^,“我不回雍京,我要去找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