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思緒又開始紛亂，她迫不及待地要映嵐將當(dāng)年的事情再說下去。收藏本站

    “后來呢，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映嵐唇邊扯出一絲苦笑“后來奴婢查實，這是溫恪夫人弄錯了……杜夫人身子一直不好，每月都要喝藥，溫恪夫人在四月才發(fā)現(xiàn)那些藥渣中有一些保胎的藥，便推測杜夫人剛剛有孕。其實……杜夫人那時已有八個月的身孕了……”

    皇后輕顫著說了句“果然如此”，胸口像是被棉花堵住，又像是被扼住喉。

    當(dāng)年得知杜華音死訊時，一算月份，皇后順理成章地以為她是一尸兩命。卻不想，燕帝和杜氏的血脈，就這樣以天之驕女的身份，在睿王府、甚至在她自己的呵護下成長了十七年。

    斬草不除根，如今……報應(yīng)到了……

    “說下去。”皇后無力地扶上太陽xue，雙唇原本便沒有幾分的血色頓時褪得干干凈凈。

    “是，”映嵐放緩了語聲，僅聽到此處便不敢相信，若是皇后聽了后面的話，不知又該作何想？

    “五月十六那天，杜夫人產(chǎn)子……”

    皇后渾身一顫，身子微搖，辭蕭一把將她扶住，才沒有失了風(fēng)范。

    映嵐輕輕嘆息，道“亦是五月十六，杜夫人難產(chǎn)，誕下一個女嬰后當(dāng)夜便撒手人寰。不知娘娘還記不記得，當(dāng)夜皇上本是留宿在毓貴妃的啟祥宮，可半夜卻匆匆走了，次日毓貴妃還抱怨過……”

    “的確……”皇后慢慢平復(fù)了心緒，只是眸中掩不住地浮出失落，“那日后，陛下起碼有三個月沒進過后宮，也沒有召任何人去侍寢。只是……杜氏明明是死在五月，你為何要告訴我，她是死在十月？”

    映嵐緩緩垂下頭去，眸色沉凝。燭火幽映中，她面容上的凄憫又變?yōu)楣Ь磁c沉重。

    “娘娘，幼子何辜？杜夫人誕下的不過是個女孩，于您的地位不會有絲毫阻礙，再說她生在宮外，雖是皇室血脈，卻沒有資格受玉牒、寶冊。她生后不過三日，皇上便封她為郡主，分明沒有將她帶回宮撫養(yǎng)的意思……所以奴婢這才擅作主張，隱去了這件事情?！?/br>
    皇后撐著椅子扶手起身，冷冷道“你是覺得本宮會對郡主下殺手是不是？”

    “娘娘……”映嵐再次跪下，“奴婢是小人之心，當(dāng)年咱們對杜夫人做的那些事情沒有流傳出去，但奴婢是怕您斬草除根，到頭來卻露了蹤跡……”

    “夠了，”皇后閉目深吸一口氣，坐回椅上，誰都看得出，她的內(nèi)心并不如表現(xiàn)出來這般平靜?！半y道就只有這些么？你當(dāng)年還曾告訴本宮，郡主生母是睿王的一名侍妾，現(xiàn)在看來，也是你自己給自己圓的謊罷了。”

    映嵐并未否認，不需皇后再提示，她便自己說了下去，都已經(jīng)說到這個份上了，難道往下的還有必要瞞么？

    “五月十六，杜夫人歿。五月十九，皇上便下了圣旨，說睿王爺?shù)氖替鸦莘蛉苏Q下郡主，難產(chǎn)而亡，念其功勞，追封為睿王妃?！?/br>
    不需要映嵐再解釋，薛皇后便明白，所謂追封睿王妃，不過是燕帝想給剛剛出生卻不能帶回宮的私生女一個堂皇的身份，至于那什么昭惠夫人……根本就是燕帝和睿王為了掩蓋真相，讓杜華音頂了別人的身份！

    至于真正的昭惠夫人，皇后毫不懷疑，她不是死了，便是失蹤了。

    映嵐繼續(xù)道“也就在宮中降旨追封的那日，睿王爺遣走了他所有的姬妾，外人都說是睿王爺對昭惠夫人一往情深，可溫恪夫人卻告訴奴婢，姬妾們都被睿王爺送到了不同的地方，山遙水遠，此生再沒有回到雍京的機會，杜夫人的事情，也絕不會被人知道。”

    “所以你篤定溫恪這輩子都再也見不著本宮，才另做了打算？”

    映嵐竟然點了點頭，道“奴婢斗膽，杜夫人逝世五個月后，奴婢告訴您，她在孕中憂思過度，咳血而亡。您當(dāng)時以為是一尸兩命，也并未起疑。”

    皇后自嘲般一笑“當(dāng)時正是十月間，和這幾日差不多的景致。那段日子里，皇上心情低落，總是獨自到華音殿去，你又告訴本宮是杜氏離世，兩件事聯(lián)系在一起，本宮并未起疑?！?/br>
    “十月其實是杜夫人的生辰……”映嵐輕嘆一聲，“奴婢料想皇上在杜夫人生辰時會傷懷，所以在杜夫人生辰的前一天，奴婢才將杜夫人的死訊告訴您。”

    十七年前的舊事被再度掀開，可真相卻是如此不同，皇后看似平靜的目光下，藏著深深的寒意。

    “你瞞了本宮十七年……”皇后的語氣輕飄飄的，但聞之讓人絕望，“枉本宮當(dāng)年如此信任你，你卻一再欺瞞……”

    映嵐靜靜地聽著，她從未做過對不起皇后的事，甚至皇后那些不為人所知的事情，都是借著她的手去做，可是，她又真真切切地背叛了皇后一回。

    “奴婢，辜負了皇后娘娘的信任?！庇硩股钌钸凳祝壑新蟦ongnong的悲哀。

    “你！”

    皇后高高舉起茶盞，辭蕭不忍姨母受到為難，一把攔在皇后身前，也隨著姨母跪下去，懇求道“娘娘，您就看在當(dāng)年姨母為您盡心竭力的份上，寬恕她這一回吧。姨母當(dāng)年雖刻意瞞了您，可她卻沒有對不住您啊……”

    “她沒有對不住本宮？”

    辭蕭紅紅的眼中噙滿淚水，哽咽道“娘娘您試想……姨母當(dāng)年受您吩咐宮內(nèi)宮外奔走，經(jīng)了多少周折才除去杜夫人這個心腹大患，她不愿傷害郡主，也只是因為郡主是女兒之身，威脅不了娘娘啊……”

    皇后微微動容，換個角度想想，即使當(dāng)年自己知道了杜夫人才是慕容音的生母，但面對那么個小女孩，難道自己又屑于下手么？

    罷了吧……

    十七年前，誰都想不到事情會成今日這副模樣，映嵐也不能……

    皇后有些佝僂地坐著，良久，扶額的手慢慢垂下，又往前一伸“起來。”

    辭蕭趕緊扶起姨母，又忐忑地看向皇后。

    “下去吧，明日一早，送你姨母回去……”

    映嵐輕輕緩了口氣，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