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帝冷冷地看著皇后現(xiàn)在的模樣，雖然還是同從前一般，滿頭珠翠，綾羅云繞……

    可皇后現(xiàn)在說的話，早已同瘋婦沒有多少區(qū)別。

    “現(xiàn)在昭兒他帶著兵打過來了，你就是后悔也來不及了！”皇后緊緊地揪著裙擺，“縱使你現(xiàn)在要去我的性命又能怎樣？您改變得了結(jié)果么？到時(shí)候……懷王、還有皇上您自己，你連你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朕可以現(xiàn)在便殺了你。”燕帝從未覺得自己如此厭惡過皇后，厭惡到不想聽她說的每一個(gè)字，不想看她臉上的每一個(gè)表情。

    “您就是殺了臣妾又能怎樣?。俊被屎竽抗馕⑽o散著，“殺了臣妾，您依舊一無所有！所有人都背叛您，您從前信任的大將軍因利而謀反，您除了這滿宮的下人，還有什么？”

    皇后銳利的目光一凌“您那高高在上的生殺大權(quán)，現(xiàn)在也只有在這南書房里可以用用了……出了這道門，再也沒有人會聽你的！”

    “朕容忍你到此時(shí)，早已是寬仁之極，若不是看在你是先帝欽點(diǎn)的面子，此刻你已是一具死尸?！?/br>
    “您以為臣妾還在乎么？”皇后諷刺地一問，“從我答應(yīng)昭兒那天開始，您在我心里便死了！”

    “……皇位遲早是昭兒的，既然你不給她，便由他自己來取好了，”皇后越說越激動，揪著裙擺的手微微顫抖，“是啊……到了這個(gè)時(shí)候，她還陪在你身邊！”

    皇后忽而尖銳地指向慕容音，慕容音也毫不膽怯地回望過去，重壓之下，皇后幾乎已經(jīng)瘋魔了……

    口不擇言地攻擊著她所能想到的一切。

    “你如此寵幸懷王和她，不都是因?yàn)槟莻€(gè)女人么！”皇后這一聲，終于讓慕容音心中狠狠地跳了一下。

    皇后口中的那個(gè)女人，定然就是自己和懷王的生母，慕容音十分震駭皇后為何會知道這一件事，但她面上還是紋絲不動。

    甚至裝作根本沒有聽到這一句話一般……

    “二十多年了！你一直想著她！每一次你去那，都是往我的心口上狠狠捅著刀子！”

    “住口！”燕帝陰鷙地看了皇后一眼，“朕告訴你，朕現(xiàn)在不會要去你的性命，朕還要留著你，留著你看看寧王究竟是怎么敗在朕的面前……”

    “……一個(gè)只會忤逆的畜生，也妄想繼承大位？！到那個(gè)時(shí)候，朕要親自看著你們母子認(rèn)罪?！?/br>
    皇后故作鎮(zhèn)定地笑了一聲，道“都到了這個(gè)時(shí)候，難不成皇上還覺得會有人來帝都馳援么？”

    “縱使有又如何？大軍現(xiàn)在早已圍住懷王府，等到懷王授首，難道您還有別的皇子可以選嗎？！除了昭兒，你沒有別的選擇！”

    “毒婦，”燕帝厭惡地偏過頭去，不想再看皇后一眼，“寧王若是真的打進(jìn)來，朕不會挾你為質(zhì)，他若敗了，朕也不會殺了你，只會讓你孤獨(dú)待死。”

    說罷燕帝一揮手，余朝恩馬上便率人將皇后扶了出去，慕容音只覺得身子一陣寒顫，皇上他不要皇后為質(zhì)，也不要皇后的性命……

    可如果寧王真的敗了，活著……豈非才是對皇后最大的折磨？

    “音兒，你過來?！毖嗟厶鸢子裥⊥?，垂首飲了一口參茶，終于理順一口氣。

    慕容音乖順地靠過去，在燕帝身前跪坐下來，燕帝撫了撫她的腦袋，道“寧王謀反，他手下?lián)碥姅?shù)萬，朕告訴你實(shí)話，現(xiàn)在京畿空虛，僅憑李璟這三萬人，絕對擋不住那些叛軍五日。”

    “……所以，若是叛軍一旦攻破這道殿門，寧王便得逞了，你怕不怕？”

    慕容音抿了抿唇，搖頭道“臣女不怕，況且……外頭還有懷王兄和忠肅侯他老人家，忠肅侯他也是沙場上摸爬滾打起來的人，斷不會讓寧王得逞。再者，咱們不是還有薛簡大人在封州的虎賁軍么？”

    “虎賁軍……？”

    燕帝眉頭一跳，病了這么多日，他倒是將年前才組建起來的這一支年輕精銳給忘了，但一聽統(tǒng)帥是姓薛，馬上又不抱什么希望。

    慕容音看出燕帝在擔(dān)憂什么，馬上道“皇上，臣女知道薛大人的心性，他是絕對不會與寧王狼狽為jian的，若他知道雍京有難，必然會率軍回來解圍?！?/br>
    “你如何就知道？”

    慕容音輕聲道“臣女自信看人不會走眼，也自認(rèn)喜歡的人不是一個(gè)犯上作亂之輩。若薛簡附逆的話，不必皇上說，臣女會親手砍了他！”

    “這才是我大燕皇室的子孫……”燕帝放心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話頭一轉(zhuǎn)，“不過事情若真的到了那一步，朕是不會讓你在這里坐以待斃的……”

    “朕相信李璟，也相信懷王……”燕帝再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問她，“你與朕說實(shí)話，懷王和寧王，你是不是支持懷王繼承大統(tǒng)？”

    慕容音眼眸一垂，到了現(xiàn)在，寧王在燕帝心中早已沒有一絲分量了，又是在此等容不得一絲猶豫的關(guān)頭……

    而燕帝這么問，想必是他心里早已有答案了。

    慕容音一咬嘴唇，抬頭道“是……寧王輕薄臣女，弒君弒父，而懷王卻從來都尊重臣女，若在他們兩個(gè)當(dāng)中選一個(gè)，臣女當(dāng)然會選懷王?！?/br>
    “好吧……”燕帝不準(zhǔn)備再往下問，到了這時(shí)候，再問下去也沒有什么意思了。

    “陛下，您該服藥了?！?/br>
    慕容音端起桌案上的藥碗，呈到燕帝面前，“叛軍越是囂張，您便越是要保重身體，千萬不能遂了那些人的愿。”

    燕帝接過藥碗，一飲而盡，慕容音又遞過去一塊絹帕，她忽而覺得，從來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過是個(gè)孤家寡人。

    皇后早已背棄了他，嫡子又謀反……

    他雖坐擁天下，可到頭來，又真正得到了什么？

    縱使這一場戰(zhàn)爭他最后贏了，可在他心中，可又能說清楚，自己到底贏了些什么？

    慕容音怔怔看著燕帝蒼老的面龐，她無法想象，此刻這張平靜的面具之下，燕帝到底有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