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騙子(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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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桂香下車,走到秦周二人對面的攤位,站定。 將對方從上到下端詳遍。 長黑發(fā),沒胡子,二十五歲左右,見她走到面前也沒熱情地攬,確實像是隔壁張姐描述的那位大師模樣。 她掂量著開了口。 “吳大師,您這兒都接啥業(yè)務(wù)……抓鬼,您這兒接不?” ‘大師’捏拂塵的手指一僵。 ** 昨晚,王桂香把晚飯吐光后就回過神了,一聲尖叫上前拽住了蔣蕊的胳膊,企圖讓女兒丟掉穢物。 “囡囡啊,你餓的話mama煮東西給你吃啊,吃生rou怎么行的呀,會生病的呀……”她帶著哭腔喊蔣蕊。 蔣蕊聽不到似的,動也不動,只顧埋頭吃。 手撕生rou大口咀嚼得模樣,像是在叢林中餓了幾個月的野人。 “噗嗤噗嗤?!?/br> 是她嚼rou時牙齒碾在帶血生rou上發(fā)出的聲響。 讓人聽著頭皮發(fā)麻,王桂香受不了,想上前把雞腦袋從她口中扯出來,誰知根本拉不動! 平時嬌滴滴的小姑娘,此刻像是突然變了個人,力氣比成年男人還大,一把將她推開。 王桂香被甩到墻上。 眼瞧著女兒朝自己呲牙,嘴角帶血,牙縫是rou,甚至還有根雞毛粘在嘴角。 瞪來的雙眼中布滿血絲,驚的王桂香心里一顫。 “變了個人……”她看著那雙不含情感,極其陌生的眼睛,默默念道。 不會是被附身了吧? 王桂香爬起來后就不敢再動,站在門邊眼睜睜地看著蔣蕊吃完了一整只雞。 似乎還嫌不夠,蔣蕊站起身又從水池里拎出了一塊解凍后的生豬rou。 “好餓,好餓啊……”蔣蕊念叨著。 嗓音不似往常靈動,反倒沙啞得像是被什么東西劃破了喉嚨。 語速又急又快,直到又開始把rou送到嘴里,才停下了念咒般的碎碎念。 怕‘怪物’光吃rou不夠,再轉(zhuǎn)目標(biāo)向她,王桂香悄悄地出去把廚房門反鎖了。 她靠在門邊聽,從晚上六點一直持續(xù)到了第二天早上六點,這惡心的進食才終于結(jié)束了。 她開門,眼瞅著蔣蕊眼睛從渾濁變得清澈,然后沖到廁所大吐特吐。 王桂香這下才徹底確定,女兒一定是被惡鬼附身了。 聽鄰居張姐說,一年前她的小兒子踩了墳頭被墓主人盯上,幸得一高人指點才躲過命劫,小兒子才沒被墓主人抓進墳里當(dāng)替身。 但‘高人’碰不碰的到還得靠緣分。 要了高人的姓名和樣貌打扮,按照地址,王桂香轉(zhuǎn)了幾班車才到。 街尾有兩個攤主,雖符合張姐描述的打扮,可無論怎么想都是周易對面那位更符合‘高人’的身份。 畢竟另倆小伙長得都太俊了。 ** “抓鬼……”被叫‘吳道長’,那攤主也沒糾正,反倒是用二指捏著七寸半的拂塵裝模作樣。 長安街雖聚集了各門各派的能人,可也免不了有濫竽充數(shù)的騙子。 這王桂香也是倒霉,明明緣分真到了,撞見一年難得擺攤一次的周易,卻偏偏選了別人。 還是這整條街里唯一的騙子,名叫賈刀。 遇鬼沾染煞氣,降低運勢,這其實是真的。 每個人應(yīng)該都有過這樣的感受,在某段時間里會覺得自己特別倒霉,所有煩心事接二連三發(fā)生,而且一件比一件糟心。 這就是因為撞了煞。 王桂香周身不散的黑氣,就是所謂的‘煞’,她選錯了人,是因為煞遮眼。 不過周秦二人都沒上前阻止的意思。 因為秦沉還不知道賈刀是騙子。 至于周易……他面冷,寡言,從不把心事放在臉上。 “你先說說,要抓的是個什么鬼。”賈刀雖假,年紀也小,可他并不是第一天入這行,坑蒙拐騙早習(xí)慣了。 聽見‘捉鬼’,賈刀也沒覺得害怕,一怔后,迅速回神,頭腦清晰地摸虛實。 畢竟‘鬼怪’這東西,大多只是人的心理作用。 如果探出‘虛’,他就接這單子。 反正只用裝模作樣的做場法事,安撫安撫,雇主就能信。演得好了,說不定還會專程再來一次送錦旗,稱他神仙。 “我也不太清楚,但朋友被它附身后就把家里的生rou都吃了,還活吃了只雞。”王桂香沒敢說太直白。 即便對方是個高人,她也不敢在有這么多人的地方說是蔣蕊。 人多口雜,萬一被有心人聽到還傳了出去,女兒就算治好病,也沒法嫁人了。 在自認婚姻失敗的王桂香心中,一切都不如女兒嫁個好人家重要。 供她吃飯,學(xué)鋼琴,上大學(xué),也不過是為了選婆家的時候能更有底氣。 兩人各留一手,就這么晦暗不明地商討,企圖從對方給出的只言片語取得有用信息。 “特別……惡心……”她現(xiàn)在還有點想吐。 “哦……附身后吃生rou啊?!辟Z刀皺眉。 這是病吧?聽說有種病染上后,人會茹毛飲血…… 可這能治嗎?又好治嗎? 這賈刀還挺愛用科學(xué)角度看問題。 王桂香一直緊張地盯著賈刀看,他又不好當(dāng)面掏出手機百度。 可不百度,就不能確定安全性,萬一還是個傳染病呢? 作為詐騙界的老前輩,賈刀心里雖開始發(fā)虛,臉上還是非常鎮(zhèn)定:“你把那人的生辰八字給我,你這朋友遭遇雖罕見,但賈……呃,吳某除妖多年,倒真遇到過一次?!?/br> 不管這病能不能治,先穩(wěn)住對方營造一種可信感再說。 沒機會百度,大不了就不去她家,寫個符咒拿到的錢雖不如實地驅(qū)邪多,但蚊子再小也是rou,自身安全最重要。 畢竟,堅持可持續(xù)性發(fā)展才是正確道路。 王桂香也沒注意到他話中漏洞,見女兒的病能治,忙拿出八字紅紙遞了過去。周易眼力好,隔的遠也能看清。 和他今早推過的八字一樣,果然是她。 沒吃過豬rou也見過豬跑,長安街上有本事的人那么多,賈刀也曾偷學(xué)了幾招,練習(xí)過畫符。 至于那符咒有沒有用,學(xué)習(xí)對象是不是真道士,那都跟他無關(guān)。 他就想做生意。 只見賈刀拿過蔣蕊生辰八字,裝模作樣地推算一番,一會兒望天,一會兒閉眼,眉頭時松時緊,嘴里還念叨著‘這……有點不好辦啊,嘖嘖’。 不愧是老騙子,王桂香果然很吃這套,心里緊張地不行,趕緊說:“只要大師您能幫忙,需要多少錢都行?!?/br> 說著,趕忙將一個紅封放在了賈刀攤位前。 這就給錢了?秦沉佩服地直咂嘴,小聲稱贊“厲害”。 事實上整條街,除了秦沉和王桂香,都知道賈刀是個騙子,旁邊那白眉不知何時也湊了過來,拉拉秦沉的袖子。 “我也覺得厲害,這小騙子明明什么都不會,可偏偏錦旗是我們之中收到最多的?!彼哉Z間充斥著羨慕。 “騙子……?!”秦沉驚訝,瞥了眼周易,見他面沉如水,漠然瞧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 是騙子,為什么不阻止呢? “當(dāng)然,秦大師你別逗我,我都看得出來他是騙子,你怎么會看不出。”白眉是個自來熟,秦沉又是個好脾氣,幾次交流后,他就自動把自己劃分進了秦大師好友欄。 現(xiàn)在還一臉‘我明白,你在開玩笑’的模樣,擠眉弄眼。 秦沉尷尬地笑了兩聲,繼續(xù)觀望。 他總不能說自己真沒看出來吧。 “不是錢的事兒。”賈刀接過了紅包,摸了摸厚度,眉頭立馬緩和了許多,“你這朋友命不好,但也不是沒救,我寫個符咒你回去燒了它,將灰沖水給她喂下就行。” 要錢的目的達到了,他也不再故弄玄虛,抽了張黃紙龍飛鳳舞地畫了幾道,折好,放進一個看似精致,其實批發(fā)價只有十塊的繡包中。 鄭重其事地遞給王桂香,還囑咐她:“盡快回去,遲了不好?!?/br> 王桂香連連點頭,感激地不知說什么好,要不是時間緊急,她一定要請‘吳道長’回家吃飯。 又道了兩聲謝,她轉(zhuǎn)身就想走。 “就讓她這么走了?”秦沉皺眉,扯扯周易的袖子,又指指女人周遭越來越濃的黑氣。 “你不管嗎?” “小周同志最怕麻煩了,他怎么會管?!卑酌悸犃肃托Φ?。 周易是怕麻煩,可牽扯人命,他怎會不管? 只是剛才時機不對罷了。 見賈刀催人走,他從某人手中扯出袖子,涼涼開口:“騙財可以,損的是你自己的陰德,可若害得人家女兒出事,你擔(dān)得起?” 這話一出,不僅賈刀愣了,連王桂香都愣了,看向周易的眼神帶了揣測。 她可沒說被附身的是蔣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