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周易？

    不……不像。

    雖然是一樣的穿著, 一樣的面無表情，可僅從手機(jī)上看，他給秦沉的感覺實在太陌生了。

    必須轉(zhuǎn)頭確認(rèn)一下才行，可在確認(rèn)對方不是鬼之前, 秦沉又不能轉(zhuǎn)頭。

    民間有傳說, 每個人兩邊肩膀上各燃著三簇火苗。

    如果晚上走夜路時，突然聽到背后有人喊你的名字，千萬不要回頭。

    那是鬼在招魂。

    一旦這時候你轉(zhuǎn)頭應(yīng)了，就會吹滅肩上的陽火, 陽氣變?nèi)酢＿@就相當(dāng)于保護(hù)罩被擊破, 鬼怪可以肆無忌憚地對你下手。

    左右為難, 兩個選擇怎么看都很危險，秦沉實在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糾結(jié)了兩秒, 秦沉干脆兩腿一盤, 坐下了。

    女鬼：“……”

    周易嘴角抽了下：“……你坐下干嘛, 起來，時間很晚了, 別浪費時間?！?/br>
    秦沉緊張地盯著手機(jī)界面：“不行，我突然有點兒腿軟，道長, 要不你進(jìn)來把我攙起來？扶著我進(jìn)車?yán)锞托? 我實在站不起來?！?/br>
    秦沉并不能立即判斷出周易的真假, 他只能借用言語來試探。

    目前已知條件：黑狗血圈確實可以阻隔眼前的小女鬼, 對方并不敢越過圈來找他。

    判斷條件：身后人是否敢跨過狗血圈拉他起來。

    仍不確定因素：狗血圈是否能阻擋所有鬼？如果可以, 那最開始背后推他的那個究竟是誰？

    “你過來，我扶你走?！敝芤茁犉饋碛行o奈，可隔得太遠(yuǎn)，手機(jī)中的他表情陰沉，眉眼都沒有改動。

    秦沉聽了心里咯噔一下。

    結(jié)論：由‘拒絕’可證，身后人并非周易本人。

    “你不是周易，”秦沉沒再動搖，“他可從來不說這么多廢話，我用一根頭發(fā)絲都能猜到，為了省事兒，就算不樂意他也會過來一把拽我起來?！?/br>
    在說話與拎他之間，周易絕對會抿抿唇不猶豫，徑直走過來，拎起他就丟在劍上御劍回家。

    秦沉挺嫌棄地：“你要是功夫不到位，假扮那個金鑫鑫也行啊，非得挑個我最了解的人裝?！?/br>
    “活該你騙不到人，你這種鬼不失業(yè)誰失業(yè)?！彼陬^占了上風(fēng)，可實際上前后被兩只鬼夾擊，秦沉處境相當(dāng)不妙。

    六角青銅鈴捏在手中，秦沉卻有些猶豫，不知當(dāng)前時機(jī)是否合適。

    假如樓上的周易正在關(guān)鍵時刻，聽見鈴響，到最后為了救他前功盡棄可怎么辦？

    而且兩只鬼雖然堵住了秦沉的去路，可話說回來，秦沉本就不打算離開，所以他只要在圈內(nèi)坐著就好。

    這樣就算有什么東西再想推他，秦沉也能穩(wěn)如泰山。

    “我是，別墨跡，快過來?！鄙砗蟆芤住徊鸫┖螅徽f話變得簡潔許多，語氣不耐，有那么一瞬間還真有點兒以假亂真。

    秦沉堅定搖頭：“你不是，別強(qiáng)撐了，現(xiàn)在再裝也已經(jīng)來不及了?！?/br>
    可不論秦沉如何否定，對方就是咬死了不認(rèn)：“我是不是周易，你心里沒數(shù)嗎？再這樣我自己走了?！?/br>
    “嗯，那你走吧?！鼻爻列闹杏袛?shù)，所以才不會被三言兩語動搖。

    就連對方之所以強(qiáng)撐的原因，秦沉都能猜出二三。

    ——肯定是聽到他跟小女鬼剛才的談話，所以不上當(dāng)，難怪他剛才在自己身后偷笑。

    見秦沉不咬鉤，‘周易’知道自己露了馬腳，可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錯，站在原地面色不善的朝秦沉看。

    那眼神幽怨，仿佛要將秦沉的后腦勺盯出個洞。

    “要怎樣你才信我?！绷季?，對方嘆了口氣，抱臂詢問。

    怎樣都不信你。

    這話到了嘴邊，還是被秦沉咽回去了。

    反正是臨時偽裝，各項工夫都不到位，問個稍微偏私人點的問題，對方就會露出馬腳。

    “我養(yǎng)的是貓還是狗？”閑著也是閑著，秦沉隨便挑了個問題。

    對方先是一愣，在秦沉開口前搶先一步答道：“貓！”

    “你怎么知道？！”秦沉一驚，完全沒想到對方真能答出。

    “因為你灑了黑狗血啊，家里養(yǎng)狗的人怎么可能會殺狗?！彼砬橄仁且幌玻雌饋硪蚕袷菦]想到自己能答對。

    秦沉剛問完，他順口就回答出真實想法，沾沾自喜了半天。見秦沉和小女鬼都用著看‘白癡’的眼神盯著他，這才察覺到哪里不對勁兒。

    ‘周易’：“……”

    二鬼一人連成一條線，陷入沉默，氣氛一度尷尬。

    ……

    今天遇到的鬼，智商都不太行啊。

    秦沉體貼地沒把話說出口。

    “爺爺，別跟他廢話了，騙不出來了?！毙∨戆胩鞗]說話，這會兒一張嘴，就給‘周易’出了個損招，“拿球砸他，砸不出來就換更大的砸。”

    小女鬼朝著秦沉右后方努努嘴。

    “爺爺？”秦沉挑眉，合著還是個年齡大的老爺爺？

    只見手機(jī)屏幕里，秦沉身后的男人點頭，彎腰拿起三色皮球?qū)?zhǔn)秦沉的胳膊就用力拋過來。

    “你小子，敢耍我老頭，還刷我孫女兒！”他不再用周易的聲音，真實的嗓音蒼老且空洞，像開了混響，“果然人以群分，那死胖子身邊的人，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兒?！?/br>
    不知老頭是用了多大力，僅僅是一個皮球砸到肩上，愣是將秦沉撞得向前一撲，差點整個人撲在地上！

    幸好敏捷技能點的高，他在屁股抬起來前生生用雙手撐住地面，才穩(wěn)住坐姿。

    這種熟悉的感覺……

    對方?jīng)]給他震驚的時間，剛穩(wěn)住身體不到一秒，前方傳來“嗖”地一聲，仿佛有什么東西穿過樹葉朝他飛來。

    破風(fēng)聲！

    秦沉雙手按地猛地一用力向后仰，才抬頭，就有東西帶風(fēng)擦著他的鼻子插在腿前。

    是風(fēng)箏！小女鬼將它從樹上弄下來了！

    明明只是個紙鳶，卻利比刀劍，頭部沒入地面至少兩寸！若是秦沉反應(yīng)再慢點，恐怕那紙鳶的紅嘴會直接切下他的脖頸，帶著胳膊一同沒入水泥地。

    到時候，恐怕這紙燕子就成了血燕子。

    秦沉驚魂未定：“剛才你們就是用皮球推我的！”

    “對啊?！毙∨頉]有反駁，“本來想留你一命，既然你堅決不愿意從圈里出來，也行，想死沒鬼攔著?！?/br>
    她兩手一高一低懸空抬著，左手上揚，紙鳶突然動了，從地面抽出向空中飛去。

    這是在cao縱紙鳶！

    只見小女鬼眼睛彎彎，右手朝著秦沉一指，紙鳶便朝他飛來。

    秦沉忙收肩提臀，那紙鳶又是擦著邊從他腰部飛過。

    “嘶啦——”

    秦沉白色的襯衫被劃破，露出了半截白皙的腰，由于正處于高度緊張狀態(tài)，身體緊繃，從背面能隱約看到他側(cè)腰緊實的肌rou。

    “看你能撐多久?！?/br>
    小女鬼輕蔑地?fù)P起下巴。

    被兩只鬼拿東西丟，秦沉再皮，此刻也沒工夫用嘴還擊。

    他專心地躲避著各式各樣飛來的東西。

    那老頭在背后挑東西砸他，見皮球力度還是不夠，便隨手拿起周遭能看到的一切朝他丟來。一次比一次大，也一次比一次難躲開。

    從皮球，到板磚，眼瞧著披著周易皮囊的老頭跑到路邊，打起了鐵皮垃圾箱的主意，秦沉突然覺得腿軟發(fā)虛。

    他真的很害怕最后砸過來的會是一旁的大樹。

    而且那小女鬼也沒閑著，死盯著秦沉，一旦秦沉身體上有哪部位出了狗血圈，隨之而來的就是紙鳶的紅嘴唇。

    就連秦沉的頭發(fā)對面都沒放過，利索地削掉好幾根。

    “嗡嗡?！?/br>
    就在老頭即將把垃圾箱拔起的時候，秦沉握著的手機(jī)突然開始震動。

    電話？秦沉瞥了眼左上角[無信號]的標(biāo)示。

    能在無信號的時候給他打電話？

    不是惡鬼就是救兵。

    秦沉劃開了接聽同時按下了免提。

    “誰，有事兒快說，忙?！鼻爻琳f的簡潔，指尖放在屏幕的紅色圓圈處。

    他打算只要聽到對面動靜不對就立刻掛斷電話。

    “男神！”做好了被尖叫聲刺痛耳膜的準(zhǔn)備，誰知電話那頭傳來了個少女的聲音，“男神！我是你直播打賞第一那個，你前后撞鬼，是眼障！”

    百靈鳥似的聲音，語速飛快，特別急切。

    “你體質(zhì)特殊，咬破手指，拿血擦在眼皮上就能破除眼障！”她也沒含糊，直接給了秦沉解決辦法。

    我為什么要相信你？

    秦沉下意識就想反駁，但幸好，在反駁前他先看了眼面前的小女鬼，發(fā)現(xiàn)她神情有異，cao縱紙鳶的手與表情一同僵住。

    雖然這變化不超過兩秒，但也足夠秦沉做出判斷了，身后的老頭好像已經(jīng)抬起了鐵皮垃圾箱。

    “嘩啦嘩啦”的聲音離他越來越近，看樣子里面還有不少垃圾，被砸一下不知會怎樣。

    “男神！快照做，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在眼障中死亡就等于現(xiàn)實中的死亡！”她說的頭頭是道，秦沉也不再猶豫。

    左手搖鈴右手食指放入嘴中，上下白齒閉合猛地用力。

    一股腥甜在唇齒間蔓延。

    “嘶……”秦沉吃痛地抽氣，抽出手指閉眼抹在兩個眼皮上。

    背后是垃圾箱丟來在半空中晃蕩發(fā)出的“哐啷”聲，周身是紙鳶高速飛旋，帶起的絲絲涼風(fēng)。

    腹背受敵，卻在這時候才用鈴鐺。

    他本想著如果抹血沒用，說不定周易還來得及救他，就算救不到也只是判斷失誤秦沉認(rèn)栽。

    所幸的是，在指尖剛觸到第二個眼皮時，涼意、風(fēng)感、物體碰撞聲，統(tǒng)統(tǒng)消失了！

    隨之回來的是蟬鳴、燥熱、與還未來得及徹底落下的夕陽隔著眼皮都有些刺痛的光感。

    秦沉睜開眼——

    哪兒還有什么女鬼，紙鳶，老頭，全都消失無蹤。

    可腳前深深陷進(jìn)去，如同被刀刺穿的洞在提醒秦沉，剛才那一切都真實發(fā)生過，不是幻覺！

    就連垃圾桶都沒回到原位，他站起身，余怕未散，連回頭都只敢身子和頭一起慢慢轉(zhuǎn)過去，生怕這還是在‘眼障’內(nèi)。

    不過身后除了一個離他不到半米的垃圾箱外，就什么都沒了。

    顯然是他太警惕了。

    “男神……原來你有六角青銅鈴，是周易給你的？為什么你不早點搖它，害得我在家著急地心臟都跳到喉嚨眼啦。”女聲突然響起，嚇得秦沉手一抖，差點又把手機(jī)丟出去。

    “因為我怕耽誤他，嗯？”不對，秦沉覺得奇怪，“你是誰？直播間第一？我怎么相信你？你又為什么知道周易，還有，鈴鐺你又是從哪兒看到的？”

    一連串的問題拋出，秦沉驚了，這別是什么鬼里的高級bss吧？三鬼聯(lián)手耍了他一次？

    被人質(zhì)疑，對方也不惱，認(rèn)真解釋：“我叫顏空，和周易兒時一起學(xué)習(xí)道法的，沉沉你每次開直播我都有去看，隨便問我你哪天做了什么飯我都可以說出來?！?/br>
    “算了吧，我自己都不記得究竟做過什么菜?！鼻爻翐u搖頭。

    “至于六角青銅鈴我是怎么看到的……”電話那邊的聲音猶豫了下，“難道你不知道嗎？男神，你的直播一直都開著呢?！?/br>
    tf？

    秦沉杏眼瞪得溜圓，連忙縮小通話框查看。

    正在直播中……當(dāng)前觀眾：15000

    [啊啊啊沉沉終于發(fā)現(xiàn)直播了！]

    [沉沉快看鏡頭，我剛才盯著你身后的老頭看了十幾分鐘！煩死啦！]

    [嗚嗚好激動，今天的沉沉看起來還是那么可口，賞味期超穩(wěn)的！]

    [沉沉，笑一個！]

    笑不出來。

    秦沉僵著嘴角從牙縫里擠出聲音：“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全被直播出去了？”

    “放心吧，這是鬼播，據(jù)我昨天觀察，普通人沒辦法看到真正的直播，他們看到的全是黑屏，或是‘服務(wù)器錯誤’?！鳖伩諏捨克?，“剛才看直播的，還有現(xiàn)在發(fā)彈幕調(diào)戲你的都是鬼。”

    秦沉：“……”并沒有被安慰到怎么辦！

    “而且你剛才非常機(jī)智，不會掉粉的！就算真掉了，那掉的也是鬼，有沒有差別不大的?！币娗爻敛徽f話，顏空趕忙又補(bǔ)了幾句，多半是想岔了。

    真是什么樣主播會有什么樣的粉絲。

    顏空和秦沉一樣腦回路清奇。

    “嗚嗚??！”

    還未等秦沉回話，只聽不遠(yuǎn)處傳來一連串頗為痛苦的悶哼，秦沉抬頭。

    是金鑫鑫！

    他嘴被一大團(tuán)布料堵著，雙手在背后被麻繩捆著，連兩只腳都被繩子捆了四五圈又打了死結(jié)。

    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竟然是周易拎著他往這邊疾步趕。

    “你沒事了？”到了秦沉面前，周易一把將金鑫鑫丟在地上，先是詢問秦沉，才又提劍割開了手腳上捆著的麻繩。

    “沒事，”秦沉搖搖頭，“你們處理好了嗎？我搖鈴是不是耽誤事兒了？”

    他有些擔(dān)心，因為金鑫鑫腦頂上盤旋著比先前加倍濃重的黑氣，連氣味都變得嗆人。

    像是rou被烤糊了的味道。

    秦沉皺皺鼻子。

    周易本就面色不佳，聽秦沉這么一問，直接轉(zhuǎn)身看向正從地上笨拙爬起的金鑫鑫，厲色道：“再問你最后一遍，可認(rèn)識前任屋主？可知他們真正死因？”

    秦沉不解地朝金鑫鑫看去，周易雖然人冷，卻很少這么嚴(yán)肅地說話。

    也不知那人做錯了什么。

    “我……”他拍拍身上的塵土，猶豫了下，反向周易試探，“您先告訴我，剛才算是除妖成功了對嗎？”

    這話問題的奇怪。

    “成功如何？不成功又如何？”那雙桃花眼隨劍眉上挑。

    哪知對方聽了，眼睛一瞇，挺著肚子慢悠悠地：“……成功的話，您就沒必要再問。不成功的話，您也沒必要知道，不是嗎？”

    這畫風(fēng)轉(zhuǎn)變太快，明明上樓前，金鑫鑫還是一副專挑好話說，卑躬屈膝，恨不得把腦袋低到和周易膝蓋那么高，好方便隨時抱上周易大腿的慫勁兒。

    怎么這會兒就挺直了腰板，拿腔拿調(diào)，是什么給了他底氣？

    周易聽了，先是一怔，緊接著冷笑一聲：“呵，也是。”

    他不再多言，長袖一拂便轉(zhuǎn)身朝外走，赤金寶劍落地忽地變大，正如初見那天。

    “上來。”周易站在劍尖，隱在袖子內(nèi)的雙手背在身后。

    “好，師父。”秦沉第一次看到周易這么冷冽的眼神。

    桃花眼里不再是往常的淡漠，道長他，好像生氣了……

    “師父？！”手機(jī)里，顏空不可置信的聲音忽然響起，陰陽怪氣。

    秦沉這才想起直播和電話都沒關(guān)，在周易轉(zhuǎn)頭看自己前，就趕忙按下側(cè)鍵直接把手機(jī)關(guān)機(jī)了。

    還有疑問卻被直接掛斷的顏空：“？”

    可終究還是在意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事。周易御劍騰空起時，秦沉抓住了他的云紋腰帶站穩(wěn)，然后轉(zhuǎn)頭超下方看去。

    正巧見金鑫鑫打開車門，秦沉看見在男人整個人坐進(jìn)去前……

    他的頭頂竟伸出了一只手！

    **

    一路無言，以周易為中心向外擴(kuò)散的低氣壓一直持續(xù)到兩人進(jìn)家門。

    “我先去做飯！道長你想吃什么？”秦沉脫了鞋子就往廚房拐，“糖醋里脊？糖醋魚？要不我蒸個小籠包怎么樣？再煮碗紅棗銀耳粥?！?/br>
    全是照著周易口味來的，本希望周易吃了飯能緩和下心情。

    誰知才剛走了兩步，右手腕就被人扣住，向后那么一拽，秦沉連著往后倒退了三步。

    要不是平衡感好，他可能就得栽進(jìn)周易懷里了。

    “嘖，這該死的平衡感?！狈€(wěn)住后和周易對視時，秦沉情不自禁地感慨，話音剛落，指尖就被周易捏住了。

    “嘶，疼！”秦沉抽氣，縮著手想抽出。

    “手上的傷是怎么回事？”周易沉著臉，雖然放輕了捏著的力度，卻似乎沒有松手的打算。

    秦沉回憶：“哦，當(dāng)時被兩只鬼制造了幻覺，但又不能從圈里出來嘛。一個叫顏空的女孩給我打電話，說把血涂在眼睛上就能破除這種幻覺?！?/br>
    能以血破障？

    周易眸中閃過一絲驚異，他二指扣住秦沉靈脈，眉心一皺。

    靈力外涌的出口比上次更大了些。

    “你咬的時候傷口就是這樣嗎？”周易查看秦沉的手指。

    不說還沒注意，秦沉‘咦’了聲：“不是誒，我咬的時候傷口很大，起碼有五毫米的一塊皮rou直接被咬掉了?！?/br>
    可現(xiàn)在，怎么就只剩下一條五毫米的縫隙了？

    “我傷口愈合速度似乎有點快，容易痊愈?！鼻爻翉潖澭郏爸氨患埲舜蛄艘彩?，明明傷勢很重，只用了兩天就徹底好了。”

    他似乎從小就是這樣，外傷幾乎不用去醫(yī)院，身體素質(zhì)特別棒。

    周易心中也有了初步判斷，此事暫且壓下不提，他還有重要的話沒問。

    “為何不搖鈴？”周易聲音低沉。

    “不想拖累您。”秦沉一本正經(jīng)，“您當(dāng)時在樓上除妖，萬一剛到關(guān)鍵時刻呢？再說，那時候還沒覺得危險，反正他倆進(jìn)不來黑狗血圈?！?/br>
    “能拖累我的人，恐怕還未出生?！蹦闹鎸@樣的肺腑，周易并未感動，臉色越加不好，“以后遇到危險，第一時間找我?！?/br>
    周易看起來非常嚴(yán)肅。

    處在生氣之中的人真是太可怕了，秦沉覺得自己可能也被遷怒了。

    “瞞著，才是拖累?！敝芤酌蛑?，眼神認(rèn)真。

    可偏偏秦沉被遷怒了還能將這話聽出情意綿綿的味道，稍一對視，他就覺得自己快要一頭栽進(jìn)那汪桃花潭了。

    瞞著就是拖累嗎……

    “好?！鼻爻链舸酎c頭。

    戀愛使人變蠢，秦沉覺得自己實在是太不爭氣。

    可他還是忍不住在想，摘菜做飯時都在哼歌，腦海里不停回放著周易握著自己的手眸色認(rèn)真說話的模樣。

    他不僅那么信任自己，甚至還告訴自己遇到危險一定要第一時間找他，他不覺得自己是拖累。

    反而……

    如果秦沉受傷的話，周易才會生氣。

    四舍五入，這就是周易很關(guān)心他，恨不得自己受傷都不愿意秦沉受傷。

    得出結(jié)論后的秦沉心里美，連吃飯時都忍不住咬著筷子笑出了聲。

    周易：“……？”

    秦沉：“沒事沒事，師父今晚的菜可還合胃口？”

    周易：“尚可?！?/br>
    依舊是沒有過多評價，可在用過晚飯后，周易的臉色明顯緩和不少。

    見周易回到臥室休息，秦沉也沒什么事兒干，刷碗后給芝麻餅開了罐貓糧，想了想還是給顏空撥了個電話。

    “男神你不用謝我！真的不用！”顏空猛搖頭，“你安全就是我最大的希望。”

    “那我就不請你吃飯了？”秦沉語氣故作嚴(yán)肅。

    “別！請請請，當(dāng)然要一起吃飯，那個我今天起到的作用還是很重要的，男神你得請我吃飯！”小姑娘改口賊快，她身旁好像有人嘀咕了什么，聽完后又補(bǔ)了句，“帶上周易一起吧，過幾天來顏宅吃飯。”

    秦沉輕笑，聲音低沉舒緩：“肯定會帶上周易，不過一定是我請?！?/br>
    救命之情最少也得請吃一頓飯，這頓飯還讓恩人付錢？沒有道理。

    “好好！”顏空被喜悅沖昏了頭腦，只要能一起吃飯就行，不太在意在哪兒吃。

    在意的是她身旁的那個老頭。

    通話結(jié)束后，顏空一臉無奈，和旁邊偷聽電話的顏老報備：“開著免提，您也都聽到了吧？確實用血破了眼障，可這又怎么樣呢，你不是早就知道他筋骨好了嗎？”

    “這差別可大了去了，”顏老瞪眼，曲指敲了下顏空的腦袋，“以血破境，你爺爺我活了這么久，也只在顏家祖師爺?shù)拿芈勪浝镆娺^這樣的人。不行，我得收他為徒?！?/br>
    顏空聽了直瞪眼：“合著在給沉沉建議前，你不知道他的血能破眼障？”

    顏老坦蕩蕩：“不知道，可現(xiàn)在不就知道了嗎？”

    “合著我沉差點兒死你受傷，老頭你太不靠譜了！”顏空不悅，“拿人命測出的結(jié)果，還要跟晚輩兒搶徒弟？丟人?！?/br>
    “然也，”顏老捏著白髯笑得和善，“快問問那小子喜歡吃什么，我好去提前請廚子?！?/br>
    “呵呵?！鳖伩胀低捣籽邸?/br>
    她絕對要提前告訴秦沉，顏老頭可不是個善茬。

    **

    每次被驚嚇過后，秦沉總會覺得特別疲憊，基本上沾枕頭就睡。

    周易家中布滿法陣，按道理，秦沉應(yīng)當(dāng)一覺睡到大天亮才對。

    可偏偏在今晚出了岔子。

    “刺啦……刺啦……”

    午夜十二點，二樓正睡著秦沉的那間房中突然發(fā)出了異樣的聲音，刺耳異常。

    ‘刺啦’聲夾雜著極小的爆破聲，像是某個電插板漏電了，又像是電視短路出現(xiàn)雪花屏?xí)r會有的響聲。

    ……

    電視？

    自己房中沒有電插板，可確實有電視，就在他的腳前方不到半米的桌子上放著，他每天睡前會看一會兒綜藝節(jié)目。

    難道睡前自己慣性打開了電視，還沒關(guān)？

    秦沉不好再繼續(xù)睡下去了，睜開眼。

    房內(nèi)一片藍(lán)光，光源處正是秦沉剛才推測的電視，不知現(xiàn)在處在哪個頻道，沒有任何節(jié)目不說，還變成了雪花屏。

    黑白灰三種顏色的點在屏幕上跳動，把剛睜眼的秦沉晃得直頭暈。

    “怎么回事，我難道現(xiàn)在還會夢游了嗎？夢游看電視是個什么cao作?！鼻爻良{悶，一只手阻擋屏幕熒光，一只手在被子里摸索，尋找遙控器。

    “噼啪！”電視突然響了一聲，秦沉手一哆嗦，差點抽筋。

    “不會是要炸了吧。”他有點擔(dān)憂，不過兩秒后，疑慮便被打消了。

    前方的電視隨著響聲閃了兩下藍(lán)光，雪花屏消失，屏幕上突然蹦出了灰白色的畫面，幾個人影出現(xiàn)在電視內(nèi)。

    這是什么鬼電視臺？秦沉抬頭看了眼墻上掛鐘的時間。

    十二點前停播，十二點后反而繼續(xù)播出電視??？

    他瞇起眼睛仔細(xì)瞧著屏幕上的畫面，想看看是什么內(nèi)容的電視劇。

    灰白色，一般是九十年代前拍攝出的作品，可是……

    “八十年代就有蘋果機(jī)？”看著屏幕中年輕女人手里拿著的7plus秦沉陷入沉思，“就算是特意拍懷舊劇也要注意道具啊?！?/br>
    電視上的女人拿著手機(jī)正在打電話：“爸，您快帶著寶寶和囡囡上樓吧，飯已經(jīng)都做好了。”

    畫面中已經(jīng)有一對兒約三十歲和一對兒五十多歲的男女，沒想到還有老人要上來？

    等于這頓飯是這對兒小夫妻和雙方父母，再加兩個孩子，總共八個人一起用。

    “八個人？怎么有點熟悉……哦對了，今天驅(qū)邪的兇宅原主人就住了一家八口?！鼻爻拎溃稍诒蛔又忻搅诉b控器，掏了出來。

    對準(zhǔn)電視機(jī)，他猛按了下開關(guān)。

    ……

    “哦，那個金鑫鑫啊，一直想壓價，我沒同意，工作要下半年才會調(diào)到國外，不急的呀?！迸说纳碛安]消失，“嗯，一會兒他也來吃飯，說是要再商量下……”

    “什么？你們在電梯碰見了？好的呀，帶他上來吧?！迸诵Σ[瞇地掛斷了電話。

    她的聲音明明溫柔動聽，可于秦沉而言，仿若是冬天的冰泉，凍死的百靈。

    每一聲都帶著寒意。

    尤其是連‘金鑫鑫’的名字都出現(xiàn)在電視里了，秦沉還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電視里有鬼。

    他捏著遙控器對著電視收信處猛按，可無論他按多少下，速度是快是慢，電視都沒反應(yīng)，畫面照舊進(jìn)行。

    寒意如同蟲子，順著秦沉的尾骨爬上了脖頸。

    鏡頭一切，下一幕，還是相同的場景。

    可是桌上原本豐盛的菜已被清空，這一家八口要么趴在桌上，要么倒在地上，姿勢不同卻都緊閉著雙眼，嘴角吐著白沫。

    六個小時前剛和秦沉打過照面的紅裙小女孩，也在里面，她躺在女人的懷中。

    ……

    這是……已經(jīng)死了？

    “嘿，讓你們不賣給我房子，這下好了吧，成了兇宅價格會比之前開的還低。你們可別怪我哦?！边@聲音有些耳熟。

    是金鑫鑫！他怎么還在這里？

    在電視中，金鑫鑫帶著橡膠手套，口罩蒙著鼻子，不緊不慢地在桌旁收拾殘羹。

    “消滅犯罪證據(jù)？”秦沉推測道，“難道，這一家八口都是金鑫鑫害死的？”

    難怪總覺得他有所隱瞞！

    “可你們是想要我做什么嗎？我能幫你們什么嗎？”秦沉壯著膽子大聲喊道，“我現(xiàn)在知道事情另有隱情了，需要幫忙可以直接告訴我，不要嚇唬我?！?/br>
    托夢都比用電視機(jī)傳話強(qiáng)啊。

    難道是周易家陣法太強(qiáng)？除了電視機(jī)，對方已經(jīng)沒有能找到他的途徑了？

    ……

    無人應(yīng)答，畫面又是一切，下一幕一開始便是交錯的哭聲。

    “嗚嗚嗚，mama，為什么要抓走我的mama，我要跟mama呆在一起！”這是……紅裙小女孩的聲音！

    “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誰還會抓你mama？”秦沉問。

    像是回答他，電視機(jī)里響起一個老人的聲音。

    “別去！”他抓著女孩往后撤，還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巴，“你mama奶奶姥姥，三個魂都被那人捉去了，就為了保護(hù)你！你卻要自投羅網(wǎng)白費她們苦心？”

    “嗚嗚嗚?！彼疵卮反蛑先说氖直?，又抓又撓。

    可魂體又不會有痛感，老人沒有放手，看向?qū)O女兒的眼里滿是心痛：“聽話，好好躲著，總有一天，爺爺會帶你報仇。”

    “千刀萬剮怎么夠，我要讓他也嘗嘗家破人亡的滋味兒！”

    老人厲聲發(fā)誓，伴隨著女孩的嗚咽聲，電視畫面又是一切。

    一個黑發(fā)童顏看起來一米八左右的男人出現(xiàn)在電視機(jī)中。

    他長了張?zhí)煺鏌o邪的臉，嘴角勾著玩世不恭的笑，眼里散出的是殺氣，也是邪氣。

    “也罷，不過是個七歲女童，犯不著費力收取?！彼穆曇襞c周易如出一轍得清冷，“待我拍了魂玉再來?！?/br>
    “這是誰？”秦沉不解，“魂玉又是什么？你們不能給我解釋一下嗎？”

    依舊沒有答復(fù)。

    秦沉嘆氣，余光一掃，竟然突然瞥見電視機(jī)有個人影。

    是誰！什么時候就站在那兒了？

    他嚇得瞬間失去思考能力，呆了足足五秒才反應(yīng)過來對方是誰。

    “師父！”秦沉語氣激動，從床上跳下去就朝對方跑去，“您什么時候來的，怎么不出個聲，嚇?biāo)牢伊耍　?/br>
    人總說燈下黑，這話果然不假。

    周易站在電視機(jī)后面半天，他竟然一點都沒發(fā)現(xiàn)，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電視屏幕上，要不是剛才切換畫面光線變?nèi)跛€真發(fā)現(xiàn)不了。

    “您是不是發(fā)現(xiàn)有異樣才過來看我的，我跟你說師父，那個金鑫鑫不是好人，這一家八口都是被他害死的。”周易一直沒吭聲，甚至連正臉都沒給他看，秦沉上前扯住周易袖子。

    “為什么要背對著我呀，師父？”他扯袖子的手稍一用力，周易還真就轉(zhuǎn)身了。

    “臥槽！”可轉(zhuǎn)過頭來的根本不是周易神仙似的臉，而是一張被剝了人皮后rou骨袒露在外的血臉。

    “他殺了我們，還找人來收我們！你還想幫他?。　蹦亲彀痛髲?，聲音凄厲無比，像極了夜晚失去貓崽的老貓悲鳴，“你也不是好人！”

    血口對著秦沉砸下。

    “?。?！”秦沉尖叫著從床上坐起。

    是夢？

    他胸口的心臟還在瘋狂跳動，隱隱有些反胃，還來不及放松，只聽見前方電視機(jī)處突然響起了幾聲雜音。

    “刺啦……刺啦……”

    耳熟！

    下一秒，電視機(jī)果然開了！黑白灰三種顏色不停地在屏幕上跳動。

    “?。?！”見電視機(jī)自己打開，秦沉仿佛看到那張血盆大口離自己越來越近了，直接尖叫二連奏。

    秦沉掀開被子鞋都沒穿就往樓下跑。

    這次遇到危險他不打算瞞著了，他要謹(jǐn)遵周易教誨！

    被拍門聲驚醒時，周易一躍便從床上跳下，這是自小學(xué)武練就的反應(yīng)力。即使他在深睡眠時，只要周遭有動靜，就會第一時間陷入警戒。

    可剛睡醒，反應(yīng)再快也得懵那么幾分鐘，更別提是被驚醒的了。

    聽著門外的喊聲，他提著劍快步去開門。

    哪知門一開，就見一只受驚的小動物一頭扎進(jìn)他的懷抱，胳膊緊鎖著他腰不說，嘴里還語序顛倒嗚嗚抱怨個不停。

    “師父，救命！太恐怖了，電視突然亮了……嗚，我還看到了鬼扮成的你，我好害怕??！”小動物頭發(fā)亂糟糟的，一看就是剛醒，“我不敢一個人睡了，求你了師父，今晚讓我在你房間打地鋪吧，要不你就把電視機(jī)丟出去?！?/br>
    周易僵著腰背，手里還提著劍，反應(yīng)比平時略慢幾拍。

    這是……被電視嚇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