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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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 殷華儂和冉輕輕才從書房里出來,殷華儂讓人進去打掃書房, 冉輕輕不肯, 兩人因此起了爭執(zhí)。 冉輕輕不知該怎么開口跟他說,房間里味道那么濃, 別人一進去,肯定知道他們在里面做了些什么。 他不要臉面, 她還要做人, 若是被人瞧了出來,以后別人怎么看她! 冉輕輕將他趕出去, 讓秀兒端了盆水放在門口, 等書房里什么味道都沒有才出來。身上換下來的衣服, 也找了個僻靜的角落扔掉了。 她身子乏了, 還要打掃書房,用膳的時候,她見殷華儂就覺得心里不爽。 “怎么又是烤羊rou, 天天吃烤羊rou,弄得整個寢殿里都是羊rou的腥膻味,難聞死了!” 殷華儂朝裴監(jiān)點點頭,讓他把羊rou撤下去, 換了一盆切得薄薄的鹵牛rou上來。 “牛是農(nóng)耕圣物, 你們把所有牛都吃光了,到了明年春耕之時,看誰來給你們耕田?!?/br> 這回不用殷華儂指使, 裴監(jiān)自己識趣的將牛rou撤走。 殷華儂看看一桌子的菜,只拿了個饅頭,就著一小碟涼拌青筍吃,這回她可沒什么能說的了吧。 冉輕輕不解氣,將他面前的青筍奪了過來,說:“這是我要吃的,你都吃完了,我吃什么!” 殷華儂今日痛快極了,心情很好,隨她怎么鬧都不生氣,哄起人來比平常更加得心應手,“行,我什么都不吃了,就看著你吃。乖,今日下午累壞了,你好好吃飯,等吃完飯有力氣了再跟我鬧!” 冉輕輕憋的一臉通紅,“怎么我說兩句話就是在鬧?行,那我以后都當啞巴,不說話了!” 殷華儂看看裴監(jiān),讓他把內(nèi)侍們都帶出去??偛缓卯斨鴥?nèi)侍們的面,低聲下氣的來哄一個小姑娘。 “別鬧了,吃過飯我給你擦藥。今日下午,我是有些孟浪了,可也是你主動過來招我的。”在朝堂上威風八面的齊王,回了寢殿之后瞬間從猛虎變成了乖巧的家貓,任憑他寵著的小姑娘處置。 她低下頭不說話,繼續(xù)生悶氣。 她氣的是他隨意的態(tài)度,本以為那件事會發(fā)生在一個浪漫的夜晚。 殷華儂想破頭也沒明白冉輕輕生氣的原因是什么,他以為這是水到渠成的事,上次若非她突然來了葵水,兩人早就在一起了。 “原來你說喜歡我,都是哄我的!”殷華儂想不出哄她的話,只好賣慘。 果然,他一開始裝可憐,冉輕輕臉色就變了,沒那么生氣! 殷華儂嘆氣:“我從小就在奴隸營里長大,男歡女愛在我們這些人看來,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正常。不像你,祖祖輩輩都是貴族,從小到大吃飯喝水都要講一講規(guī)矩......” 冉輕輕最怕他說這些話,動不動就輕賤了自己。 她才不管他是不是奴隸出身,她也從來就沒有看不起奴隸,奴隸在她眼里和貴族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她只知道,他如今是她的人,也是這世上最最尊貴的上等人。 她將手里的甜粥推到一旁,瞬間沒有了進膳的心情?! 拔倚睦锊皇娣?,還不能發(fā)個脾氣了嗎?你又不是第一個天認識我。我脾氣就這樣壞,你要是煩了我,我現(xiàn)在就走?!?/br> 天神作證,他從未煩她,就是不知道怎么哄她,才會故意說那些話,好讓她心軟, “你就是對我發(fā)一輩子脾氣,我也甘之如飴?!?/br> 她要是再生氣,殷華儂又會刻意說些難聽的話貶低他自己。她聽不得那樣的話,但心里的悶氣也沒辦法排解出來,就連眸子的眼淚都帶著倔強,“你分明就是嫌我煩了,嫌我吃飯、喝水規(guī)矩多,還嫌我脾氣不好。我知道,你是奴隸營里長大的,你們這些人從小就不講規(guī)矩。所以你打心眼里看不上我們這些規(guī)矩多的人。” “既然如此,那你干脆放我走好了,回你那奴隸營里找那些漂亮的小姑娘好了,她們脾氣性格都會很好,不像我這么難相處!”冉輕輕不依不饒,她就不明白,明明是他先惹了的事,怎么到最后反而顯得她很小氣,倒顯得像個錙銖必較的市儈女子。 殷華儂起身,到她面前,為她擦拭眼淚,“別哭了,我會心疼?!?/br> 冉輕輕抓起他的手,在他袖子上擦了擦眼淚,然后又很嫌棄的扔開。 “殷華儂,我討厭你!” “好,我是個最討厭人!”罷了,她說什么就是什么了,他服軟還不行嗎? “我討厭你總是拿奴隸的身份說事,用那種刻薄的語氣說自己的身世。沒錯,我家祖祖輩輩都是貴族,可我的出生并不是由我自己定的。你的奴隸身份,也不是由你自己決定的。我只恨我自己不是從小出生在奴隸營里的,那樣你就沒理由總拿你的奴隸身份說事了!” 殷華儂嘆氣:“我多么慶幸,你沒有出生在奴隸營里,那些苦我自己嘗過一遍就夠了。”他知道自己性情刻薄,可是防備和攻擊就長在了他的骨血中,成為了他的本能,若非如此,他怎么能平安活到現(xiàn)在,還能遇見她。 冉輕輕摩挲著他的臉,語氣軟了下來:“奴隸又怎樣,貴族又怎樣,到死的時候還不都只剩下枯骨一堆?我也知道我毛病多,都是我父君給慣的。你耐著性子受著罷,我會努力改的。” “不要!”殷華儂手指壓在她柔軟的唇上,止住了她將要說出口的話,“你這樣挺好的,什么都不要改。我其實是不知道怎么哄你,才會說故意貶低自己,好叫你心里難受。我以后再也不會說那些話,我寧可自己心里難受,也不愿意讓你難受?!?/br> “殷華儂,我被你給拿捏住了,你一直知道怎么治我的脾氣,比我父君還要厲害!” 殷話華儂見她脾氣好了,端著甜粥喂她,“累不累,餓不餓,吃點東西好不好?下午……” “你再也不許說下午的事了!” “好,我不說,今天下午什么也沒發(fā)生過!” 冉輕輕吞下他喂來的白粥,發(fā)脾氣也不好,不發(fā)脾氣也不好,被他治得死死的。 “殷華儂,我發(fā)脾氣不是因為后悔了。你太過輕率,讓我覺得自己只是你紓解的工具,所以才發(fā)脾氣。不過我現(xiàn)在想通了,其實哪有那么多規(guī)矩呢。你說得對,這事兒跟吃飯喝水也沒什么區(qū)別,情到濃時,一切自然而然就發(fā)生了。是我把自己看得太輕,才會覺得你也看輕了我!” “小傻瓜,你就住在我的心尖兒上,我怎么會看輕了你!” “殷華儂,我要吃烤羊rou!” “好!” “我還要吃鹵牛rou!” “好!” …… 裴監(jiān)領著內(nèi)侍們將烤羊rou和鹵牛rou端進來,看到他們的王上正在小心翼翼的伺候著他的小姑娘用膳,脾氣好得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心中嘆息:真是一物降一物。 第58章 認錯 轉(zhuǎn)眼已是四月十五, 連醫(yī)官都說殷華儂身上的毒素差不多已清理干凈,這也是冉輕輕“紓解”有功的緣故。于是, 輕慢了將近一個月的政務又再度被拾起。 這段實日殷華儂倒不是真的疏遠朝政, 王叔那邊一直蠢蠢欲動,殷華儂故意傳出沉迷美色的的消息, 迷惑王叔。 還有一點,冉輕輕非要親自盯著殷華儂, 嚴格按照醫(yī)官寫的時間, 該休息的時候便不許他再看奏折談政務。 不過,她最近也騰不出太多時間管殷華儂。 自冉輕輕成為齊王, 宮中一直沒有女主人。他父親的那些嬪妃不是被他遷移到南苑養(yǎng)老, 就是放出宮外投奔親人。宮里這一堆大大小小的事, 全交給了裴監(jiān)。 從前, 裴監(jiān)一切都按照宮里的規(guī)矩處理,自從冉輕輕來了后,宮里的規(guī)矩改了又改, 裴監(jiān)自覺是個奴才,又是個閹人,很多事不好再自作主張,便一點點將手里的權(quán)力移交到了冉輕輕手中。 于是, 他們兩個都逐漸開始了從早忙到晚的日子, 有時候殷華儂有心和她親昵一番,卻只見她累得倒床再睡,也只能收起親近的心思。 到十六這日, 殷華儂單獨召見了裴監(jiān),也不知兩人說了什么,裴監(jiān)竟不再找冉輕輕。 清早起來,冉輕輕害怕看賬本的時候犯困,被自己灌了一大杯濃茶,此時無賬本可看,她躺在榻上又睡不著,想起來小乖已有十日沒洗澡。 正準備去找小乖的時候,殷華儂回來了。 到門口遇見殷華儂的時候,冉輕輕打了一半的哈欠,居然給給嚇沒了。 按理來說,此刻他應該在城外舉行誓師大會,送殷洛出征西蜀。昨晚睡前,迷迷糊糊地聽他說過這事。他在不該出現(xiàn)的時候忽然出現(xiàn),又加上裴監(jiān)今日沒來找她,她瞬間就明白了殷華儂的心思。 冉輕輕心情有些復雜,她愿意當齊國的王后未他管轄后宮,也愿意為他生個孩子,一起面對各種風風雨雨。但一想到和他做那種親密的事,心里就有些犯怵。 兩人在這件事上發(fā)生了小小的分歧,殷華儂精力旺盛,每天都希望與她敦倫一番,甚至好幾番。他還年輕,初嘗□□,對未解之事充滿了熱情。 冉輕輕上一世加上這一世的經(jīng)驗,總結(jié)起來只有一個感受:疼! 她還是個最最怕疼的人,以往手指頭被花刺一下都得疼得哭上小半個時辰,冉輕輕站在門口,抬腿小心翼翼往后撤?,F(xiàn)在走來得及嗎?得想個什么借口才會既不傷他的心,又能合理的逃開? 風和日麗,徐徐的清風中帶著淡淡的草木馨香,窗外鳥鳴清脆,一切都很美,只有她的心情不太美。 樹葉沙沙的響聲以及沙漏的聲音以及殷華儂匆匆的腳步聲傳到她耳朵里,全都充滿了嘲笑的意味。 明明還很犯困,可她的眼神卻格外清醒。 冉輕輕滿臉痛苦又無奈的樣子落入殷華儂眼里,嘴角的笑逐漸冷卻。 因為體內(nèi)毒素已經(jīng)逐漸淡化的緣故,他的情緒已經(jīng)恢復如常,不再像之前那般起伏不定。眼前微微弓著身子往后退的小姑娘落再他眼底,如同獵物。 殷華儂自問,這世界上還沒有他解決不了的事,唯一讓他為難的事,也只有眼前這個一臉心虛的小姑娘。但也不算多為難的事,只需比處理朝堂上那些事情再多費幾分心思罷了。 冉輕輕莫名打了個寒顫,此刻的殷華儂,讓她想起了他養(yǎng)的那只海東青阿初,阿初盯上的獵物時眼底的興奮,與此時殷華儂眸中流露出的光華如出一轍。 她深吸一口氣,有一種奔赴戰(zhàn)場的赴死的英雄氣概。 那就閉著眼睛躺尸好了。如果太痛,痛得受不了,就直接哭出來好了。她哭得慘一點,他就會心疼。不過,她想起上一次,她故意哭得恨慘??伤绞强薜脩K,殷華儂就越是興致高昂! 死,真的不可怕,她是死過一回的人了,人在死之前五感已經(jīng)關(guān)閉,就像是飄在一團暖融融的光里,身體一點也感覺不到痛苦。 那種事,簡直比死還難受,不僅當時會痛,結(jié)束后還是會痛,更可氣的是殷華儂什么痛都沒有,似乎她身體里丟失的力量全都渡到了他的體內(nèi)。這是最最可氣的! 一想到這個,她英勇赴死的英雄氣概,剎時間蔫了半截。 “過來,陪我說說話!”殷華儂踏入寢殿,指著一旁的軟榻,把她叫到自己身旁。 冉輕輕今日穿著一身新做的對襟襦裙,上襦繡著淡淡的梨花,清雅有精致,上襦至下襦逐漸從白色轉(zhuǎn)為綠色,似春夏交接的季節(jié)里停在梨花枝頭上的一只長著墨綠色斑點的蝴蝶。發(fā)髻上插著一只錦鯉碧玉簪,因未舉行婚禮,長發(fā)披散在肩頭,坐下后,發(fā)間隱約還飄著淡淡的玉嬋花香。 四月中旬,正是楚國的玉嬋花綻放的季節(jié),只是寢殿旁并無玉嬋樹,香是從她的發(fā)間一點一點散出來的。 冉輕輕一直低著頭,不說話,也不看他,殷華儂。 殷華儂笑了笑,拉過她的手,不自覺的又捏著她的手指玩。 “裴監(jiān)在楚國找到一位老花匠,他說只要有人悉心看護,玉嬋花也可以在獻陽城中存活。我想在齊王宮種下一大片玉嬋樹,再搭一架秋千。到了夜晚,我們一起坐在玉嬋花林里的秋千上看星星......” 冉輕輕壓根沒心思聽他說什么,她哪有什么心情看星星,現(xiàn)在腦子里正亂成了一團麻。她深吸一口氣,故作輕松地與他商量:“我有個事想跟你說,你聽完后,就算不同意也別跟我生氣好不好?” 她的手指緊緊攥著他的手指,緊張的情緒壓根沒辦法掩飾。其實她壓根沒有必要這么討好他,她已經(jīng)很好了,非常好,不需要再這么低聲下氣的跟他說話。他剛喜歡上的她的時候,她那脾氣根本就算不上好。 殷華儂覺得好笑:“你有什么事需要跟我商量?” “那個、我愿意給你當妻子,也愿意給你生個孩子,但侍寢這事兒我真有點發(fā)愁。你別誤會,不是你的原因,你很好。都是我......” “你不愿意?”殷華儂打斷她的話,用眼神勸她說話謹慎! 可惜冉輕輕沒有接收到他的暗示,弱弱的繼續(xù)解釋:“不是不愿意,我就是有點怕疼。如果半年一次,我也許能受得住,也不影響子嗣繁衍,可是你會忍不住的,一直憋著對身體也不好。所以我在想,要不然還是挑選一個年輕美貌女子的進宮來服侍你吧!” “挑選一個美貌女子?”殷華儂瞇起眼睛仔細的的她。 冉輕輕明顯感受到了他的不悅,微微垂首,“如果你覺得有點少,再多選兩個也是可以的,不能超過三......”頓了頓,似乎覺得三個也有點少,脫口而出道:“不能超過五個!” 殷華儂靜靜看了她片刻,淡淡道:“國后的好意,孤心領了?!?/br> “咱們早就說好了,就算不同意也不能發(fā)脾氣。”冉輕輕抬頭看他。 他卻突然起身,沉沉望了她一眼后,往書房走去,“國后cao勞過甚,回去好生休息,孤還有奏折要批閱!” 冉輕輕聽他聲音突然沉下來,抬起頭一看,卻只能看見他的后腦勺,等他快要走到書房時才反應過來,他生氣了。 一路小跑的追了過去,才終于在他踏入書房之前將他攔住,冉輕輕摟著他精瘦的腰,小聲說:“別不理我!是我說錯了話,你罵我都好,千萬別不理我。你不理我,我心里會很難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