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弄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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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上觸到一片干燥柔軟,淡淡的墨香在鼻端縈繞,蘇佑擰著眉頭睜開眼。 卓靜言正半仰著身子,兩手筆直向前舉起一張滿是字跡的半舊宣紙,那架勢簡直恨不得要糊到他臉上來。見他面色沉沉不說話,她有些尷尬,揪著那張紙嘿嘿一笑:“這個……這是我寫的字,早就想給你看看。” 蘇佑意圖未遂,心里頓時不舒坦了,睨她兩眼,要笑不笑地從鼻孔里“哼”一聲。卓靜言渾若未聞,只將順手從青花卷缸里扯出的宣紙放到桌上,殷殷勤勤地鋪開撫平。蘇佑凝神垂目剛把那幾行字跡看了個邊角,就見她又停下動作一臉驚惶,手忙腳亂地要把那張紙收起來。 曾經(jīng)當(dāng)面說話磕磕巴巴的人,現(xiàn)在居然連區(qū)區(qū)一幅字也不肯給他看,可見都是被慣出任性了。他沉著臉摁住她的手,聲音也跟著沉下來:“這么怕被我看到,你寫了什么?” 她還能寫什么,不過是無聊時胡謅填詞玩兒。前陣兒見了他那手漂亮的書法眼紅得很,她也置了套文房四寶放在桌頭打算用用功。那幾首詞則純屬偶然來了興致,填得馬虎隨意,她也沒當(dāng)個正經(jīng)東西,信手便謄到練字的宣紙上。原本已經(jīng)和一大堆廢棄不用的草紙擱到桌邊的卷軸缸子里,誰料就這么不湊巧,偏偏被她自己親手翻出來了。 字丑倒還是其次,主要是有的內(nèi)容實在……要被蘇佑瞧出其中意思,她今后可就真的沒臉見他了。 心念及此,卓靜言揪著宣紙的手越發(fā)用力了,在蘇佑掌下卯著勁兒往自己的方向拉。蘇佑見這情狀,火氣也噌噌直漲,索性右手一圈將她鎖到懷里,左手抓住那宣紙一扯。只聽“嘶啦”一聲,兩人各在手中捏著半張破紙,大眼瞪小眼,場面頓時有些滑稽。 卓靜言只怔了短短片刻,反應(yīng)過來,忙將手里皺巴巴的紙張翻來覆去一通檢視,上面卻并沒有她想找的內(nèi)容,顯然是留在蘇佑拿到的那半張上了。她一下漲紅臉,開始暗自祈禱他其實是個銀樣镴槍頭,絕對看不出她寫了些什么。 蘇佑見她忽然滿臉沮喪地縮成個團子,完全放棄抵抗,心知她想要掩藏的東西已經(jīng)握在自己手中。為防止卓靜言再搶,他側(cè)身把姑娘拉到跟前,長腿一圈,手臂一攬,直接將她就地禁錮起來。寬大的櫻桃木椅子上,她幾乎坐在他懷中,不知因為緊張還是靦腆,滿面嫣紅,垂頭不語。 “告訴我,”他的聲音就在耳邊,“你寫了什么?” 她不吭聲,纖瘦的身體像微風(fēng)里的藤蘿一樣簌簌抖著。 蘇佑忽的煩亂起來,兩臂間環(huán)抱著她,將那半張紙放到桌上慢慢展平。勉強并非本意,他在等她抬手阻止的動作,只需要再多一次,他就會順勢放棄。 卓靜言緊緊抿著唇,臉色也越來越紅,卻并沒有任何動作。 蘇佑心頭一松,細看那些繚亂無章的墨跡。她應(yīng)該正在做楷書的臨帖,紙面正中歪歪扭扭寫著什么“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大多都是從趙孟頫《千字文》里摘出來的句子,而邊角空白處的字跡則更要潦草許多,一看內(nèi)容和體裁卻像是宋詞。其中兩首位置不佳,大半都被她撕了去,唯剩下只言片語還在他手里。另有一首運氣好的,從頭到尾留了個完璧無損,不過讀起來卻生疏得很,沒有一句是他熟悉的。 “君去月余無片語,子規(guī)啼月池邊。如今甍上舊屋檐,有蒼苔玉露,閑臥暮花殘。 緣澗浣紗獨自去,何如共此嬋娟,不絕思慕意綿綿。更深披氅起,博弈解連環(huán)?!?/br> 卓靜言默默聽著,一聲不吭,腦袋已經(jīng)低得快縮到桌下去了。 “這是《臨江仙》,”蘇佑收著手臂將她再往懷中緊一緊,“你寫的?” 卓靜言頓時一震,暗道他竟不是個文盲,只用眼睛一掃就能把詞牌認出來。事到如今,也許大大方方承認了,他反而不會仔細琢磨,那更深一層的東西也就不會被發(fā)現(xiàn)。 于是她若無其事地探身將手機拿過來放到宣紙上,假作要翻看新聞的樣子,故意把那首詞遮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然后嘴里輕輕應(yīng)了聲“嗯”。 蘇佑也不惱了,眼底漸漸浸染上深濃的笑意。他將下巴放到她小巧的頸窩里,貼著她的耳朵低聲念道:“‘君子如有閑,緣何不更博’——藏頭用得很好,這話是寫給誰的?問誰如有閑?問誰不更博?” 他根本什么都知道。 卓靜言背上汗毛倒豎,只差沒蹦起來往屋外跑。誰說明星都是繡花枕頭的,蘇佑這人太可怕了,隨便一眼就什么都能看穿。再者,看出來就看出來吧,偏偏還要直接拿來問她。 這種話是能當(dāng)面問的么,她簡直要臊得無臉見人了。 “我,我我……我寫給秦維鈞的?!彼凰帜_纏著,輕易不能動彈,只能梗著脖子負隅頑抗。 瞧這慌的,說話又不利索了,蘇佑非常悠然在她頸側(cè)蹭了蹭:“維鈞幾乎每天都發(fā)微博?!?/br> 其實她壓根兒就沒關(guān)注秦維鈞,只是這會兒腦子里亂糟糟的一團,也顧不得那許多了:“那,那是有一次他連續(xù)十個小時沒有更博,我這不就有感而發(fā)呢么……為了湊韻腳隨便瞎寫的,你這么刨根問底也不嫌煩?!?/br> 她已經(jīng)緊張得鼻息咻咻,為了顯出氣勢還極力昂起頭“哼”了一聲。 蒙誰呢。 這娛樂圈里的藝人哪個不是精心經(jīng)營著微博上的親民互動,愛折騰的每天能有好幾條,不夠活潑的隔三差五也要憋出兩條來,就怕失去了網(wǎng)友的關(guān)注。唯有蘇佑,因為自拍技能實在不夠,編輯文字又嫌麻煩費時,所以工作一忙總是動不動就玩兒消失,常常要等十天半月才見一條新微博——還得刨除那些轉(zhuǎn)發(fā)宣傳的廣告內(nèi)容。 花樣百出地催更微博,是作為蘇佑的粉絲的入門級功課。在他全國各地到處飛的宣傳期里,卓靜言在家百無聊賴,每天頂著馬甲和小柚子們聊得興起,偶然填了這么首詞,其實當(dāng)天轉(zhuǎn)身就遺忘在廢紙堆里了。 不曾想天道好輪回,這東西最后又被自己親手送到了他眼前。而最令她郁悶的是,這一腳無論踩到地雷或陷阱都怨不得別人,完完全全是她自己給自己刨出的大坑。 蘇佑心知肚明,見她慌成一團也就不再逗了,只心滿意足將半張宣紙疊好,放到自己兜里:“想好好寫字,我教你?!?/br> 寫字?寫寫寫,無論他切換到哪個話題,只要別揪著《臨江仙》不放,她什么都答應(yīng)。 “嗯。”她終于放松,像只幼犬在他懷中軟軟靠著,長吁了一口氣。 蘇佑暗覺好笑,面上還是嚴(yán)肅著,把先前討論的劇本推到一邊去:“這個不急,明天繼續(xù)研究,今天我們寫字。” 桌頭放著紫毫、墨錠、宣紙、端硯,四寶俱全。卓靜言拿雞翅木鎮(zhèn)紙把干凈的宣紙壓好。蘇佑利落地卷起襯衣袖子,將玻璃杯中冷卻的清水往硯臺邊倒了點,就這么輕車熟路地磨起墨來。硯石和墨錠的細微摩擦聲里,只聽他不徐不疾講著寫字的訣竅。 “首先你要知道,入門有五個循序漸進的練習(xí)要點——執(zhí)筆、運腕、姿勢、筆畫和臨摹。每一步的基本功都要練得扎實,絕對不能急進?;A(chǔ)打好了,從楷書入手,往后要是喜歡別的字體,再慢慢來揣摩練習(xí)。等到積攢足多了,才能融會貫通,逐漸形成自己的風(fēng)格?!?/br> 卓靜言被他搶了研磨的活兒,鋪好了紙倚在桌邊無所事事,隨口便道:“我就喜歡你那樣的字?!?/br> 蘇佑微怔,然后勾唇一笑,眼神柔軟似同輕波:“你喜歡,我寫給你看就好了?!?/br> 她撇撇嘴,沒做聲。 墨磨得夠了,蘇佑停下動作,從紅木筆掛上摘了一支紫毫:“現(xiàn)在寫行草還早了點,老老實實練姿勢吧——今天先把筆拿好了再說?!?/br> “哦。”卓靜言怏怏應(yīng)了一聲,握著支毛筆站在桌案前,恍然生出一種小學(xué)生被班主任押著寫字帖的感覺。 “古人一般會將執(zhí)筆和用筆結(jié)合起來講,”蘇佑站在她身后,講起書法來侃侃而談,很有一套,“比如元朝陳繹曾在《翰林要決》里提到過一個撥鐙法,又叫做八字訣,也就是‘?dāng)L、捺、鉤、揭、抵、拒、導(dǎo)、送’這八種固定毛筆的指法。不過按照現(xiàn)在的理解和實踐,已經(jīng)另有一些實用易懂的執(zhí)筆要點?!?/br> 他上前半步,幾乎將她抱入懷中,右手覆住她的右手,左手則一點一點糾正她手指的位置,清冽的聲音在她耳邊不緊不慢地說著如何執(zhí)筆:“正確方法的要點是,大拇指、食指、中指捏筆,無名指以指背抵住筆桿,小拇指抵無名指不貼筆桿,五指捏管的距離不要上下分得太開……對,就這樣。 “用指尖捏筆,嗯,指頭并起來……虎口張開成馬鐙的形狀,寫小字的時候手勢也可以收回一些。對,手掌中自然空出只雞蛋的空間…… “高度大概在筆桿的中下。具體來說,小楷和擘窠大字偏下,求筆法穩(wěn)重;行草書偏高,因為運轉(zhuǎn)幅度足夠大,才顯得筆法靈動飄逸。 “角度不對,手掌和手腕豎起來,力度適宜,松一點……放松,嗯,很好。” 他微涼的指尖不停拂在她手背和掌心,連同耳后灼熱濕潤的呼吸,帶出一陣又一陣微微的癢,順著神經(jīng)末梢直竄到大腦中樞,卷起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奇怪而焦躁的感覺。 卓靜言悄悄舔唇,咽了咽口水。 蘇佑也不比她好過多少,況且他還很清楚那種抓心撓肺的難耐因何而起又從何而起。他是個從心理到生理都很正常的男人,隔了良久又能將她擁在自己懷里,他總會情不自禁會生出些要把她這樣那樣盤弄的奇怪心思。但剛剛才被一張宣紙阻了前路的場景還記憶猶新,這會兒他既不甘放手,又不敢唐突,只能慢慢調(diào)轉(zhuǎn)話題暗示自己平復(fù)心情。 “凝神,靜氣,摒除雜念?!彼匝宰哉Z般輕聲道,“腦子里什么都不要想,整個人沉下來,把注意力放到手上,筆也就能穩(wěn)了?!?/br> “你平時……都靠寫字來靜心?”其實她隱約覺得,蘇佑說這話興許是看穿了她浮躁的狀態(tài),所以才要求她拋開雜念,只想著手里的這桿筆。 這么一想,卓靜言頓時慚愧。都怪他,貼那么緊實,害她心浮氣躁。 “嗯,”他仍舊捏著她的手,試圖幫她固定好掌心虛空的形狀,“從小習(xí)慣了,有空就寫寫喜歡的東西。有時候工作太忙,壓力大得要崩潰,回家進書房里寫完一幅字,負面的情緒慢慢就沒了……你呢,靠畫畫?” “不,我習(xí)慣跳舞?!彼乃季S還停留在他說自己“壓力大得要崩潰”的地方,自己嘴里要說什么全是下意識往外蹦跶,待話出了口才發(fā)覺不對。 她愕然回頭,便見蘇佑正目光沉沉望過來,臉上詫異和不解交織,形成一種分外復(fù)雜的表情。 “跳舞?” “等下,你讓我緩一緩。”這一晚上狀況連連,她自亂陣腳,只好搶先叫了個暫停,腦子里則飛快思索著如何應(yīng)對。 要繼續(xù)回避?可是他總有一天要知道的。 要坦白從寬?可解釋起來又是一個長長的故事。 他會相信還是懷疑?卓靜言無從確定。 每逢類似的情況,蘇佑總是非常耐心地保持沉默,無聲等待著她的答案或謊言。事實上,她在他面前從來不善于掩藏自己,每一次都回避得異常辛苦。長此以往,疲累不堪,她已經(jīng)厭倦這樣被動的游戲。 既然又露了馬腳,還不如索性順?biāo)浦弁谐鰧嵡椤?/br> 蘇佑的眼睛仍舊注視著她,暗含期待,異常專注。 話到嘴邊,卓靜言還是免不了有些怯:“其實……是我mama很喜歡的方式——焦慮的時候,難過的時候,無法平靜的時候,就閉上眼跳一支舞。等到音樂終止,一切都會好起來?!?/br> 蘇佑的眼神閃了閃,也沒出聲打斷,只是抬手摸摸她的頭發(fā)。 “你應(yīng)該能懂那樣的感覺,就像有魔力一樣,只要閉上眼集中精神,身體聽到音樂,自然會知道自己該伸展到哪個方向。再睜開眼的時候,就像做了個淋漓的夢,無論什么不痛快都會煙消云散。”她頓了頓,臉上忽然浮起一種異樣悲哀的表情,“在很久之前,我的確也常常那么做,像我mama曾經(jīng)異樣?!?/br> 蘇佑心下一緊,便問:“很久之前……多久之前?” “十年前?!弊快o言的目光里帶著凜然的決心,再次讓他想起子時的月亮,涼,薄,遙遠而蒼白。 “怎么說呢,其實我在美術(shù)上毫無天賦,資質(zhì)平平,只能通過大量練習(xí)提高水準(zhǔn),然后以繪制插畫為業(yè)——與真正的畫家相比,幾乎不需要什么創(chuàng)造力??芍S刺的是,我曾經(jīng)一度以為自己會重復(fù)母親的人生軌跡,成為一個職業(yè)舞者。至少在十三歲之前,我一直都那么以為?!?/br> 卓靜言伸手撫平他不自覺蹙起的眉頭,淡淡一笑:“她是個非常好的舞者,同時也是一個浪漫得有些不真實的女人。她堅持認為我天賦異稟,會完美繼承她的衣缽,因此我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接受嚴(yán)格訓(xùn)練。起初常常因為控食和疼痛哭得兩眼發(fā)腫,后來卻也漸漸習(xí)慣和喜歡那樣的生活。事實上,她的嚴(yán)苛教育確實幫助我成為了一個超出同齡舞者許多的‘天才’。但是與此同時,其他方面的疏于管教,父母基于彌補心態(tài)的嬌縱,也逐漸讓我養(yǎng)成了驕傲跋扈的性子?!?/br> 蘇佑很訝異地望著燈光下她平靜的臉,涼薄的蒼白的子時月,無論如何卻很難想象她“驕傲跋扈”的模樣。 卓靜言很了然地笑笑:“不相信對不對?我現(xiàn)在回想起來也覺得很有意思,怎么當(dāng)時就會那么任性呢……可見,人生漫長,總有些意外在前路上等著你。如果沒有當(dāng)年的事情,或許我就真的按照父母的意愿長大承認,即使被慣得一身臭毛病,好歹還算是無憂無慮。”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她主動提及“當(dāng)年的事情”,雖然暗地里早已經(jīng)猜測過千萬遍,也因此鬧過許多不愉快,他從來沒有放下過心頭的疑慮,只因為怕又惹惱她才不敢開口。 他屏息等著下文,她卻再一次遲疑起來,良久才嘆道:“我猜你已經(jīng)好奇了很久,關(guān)于當(dāng)年到底發(fā)生過什么。其實這件事本沒什么隱秘,只不過對我來說太過沉重,所以總不愿意去回憶。十年前,我在一次意外事故里受了很嚴(yán)重的傷,即使休養(yǎng)多年,仍然不能恢復(fù)到最佳狀態(tài)——以后也沒辦法再跳舞了。如此而已。” 當(dāng)然不止如此而已。 卓靜言眼中浮出迷離又痛苦的神色:“那次事故后不久,我母親生病去世了。很難形容那種感覺,你知道么,以前我總是討厭她板著臉把我往練功房里趕的表情,但是等她變得冷冰冰的毫無生氣的時候,我能記起的又全是她對我笑的樣子。她走了,也一并掏空了她教給我的東西,舞者的沖動、熱情、欲望和靈感。那是什么呢?我已經(jīng)都忘掉了,那都是上輩子的事情?!?/br> 蘇佑深知這樣恍如隔世的回憶能如何凌遲人的神經(jīng)和情緒,他忽然就沒了繼續(xù)問下去的興致,伸手把卓靜言拉到懷里,摸摸她頭頂柔軟的黑發(fā)。 “在懷柔那天看見你,輕輕巧巧一翻身,真是漂亮。言言,我們早就是同道中人。” 三次元case忙完了!睡了一整天恢復(fù)精神,今天試了好久才爬上梯子!開更!?。。?/br> 欠條數(shù)清楚了!這周會瘋狂投喂的?。。?! 阿拉面面想吃豬豬。